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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个日落

    纽特走在城市外围,头也不回地走向他们来时的方向,那不加修理的金发时不时被冷风吹起。人群熙熙攘攘,这男孩却感觉周围的一切都脱离了原来的轨迹——不仅是他们的计划,还有他自己。

    离开海滨时他想的是什么?

    他想着自己能做一件值得记录的事,虽然之前他从没尝试过记录什么——不管是羊圈中诞生的新生命,还是每天的日升日落,纽特从来没想翻出纸笔记录下来。但这件事不一样,这件事要是做成了,就能带给所有免疫者一个解脱……

    他的家人、他的伙伴、他的爱人……他们能够逃开控制,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就生活下去——种种番茄啊,做一做面包。纽特觉得自己能办到的,如果办不到,至少这尝试是值得的。

    他们就算失败了,还会有更多的人站起来——这事业听起来真是震撼人心,可该死的病毒让纽特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他并不是免疫者,为什么也被丢进迷宫中?他没有多大的研究价值,为什么也要活在实验部的算计里?

    抛开这些过去的烦恼不谈,就现在一刻而言。

    纽特终于又一次回到城市外围的关卡,这里的防御远远不如实验部——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防御外来人的意思。天上并没有阴云,但男孩还是感到膝盖一阵酸痛,好像有只长着尖牙的小魔鬼带着木槌,不断在那处敲击。他腿上的旧伤终于复发了,哈——这下谁看他都像个小瘸子了。

    手上的血管越发显眼,纽特知道,他的到来给城市外围的人带来了不幸。如果他突然在这病发了——不,只要这里有他呼吸过的空气,外围的非免疫者就会遭殃。玛丽说过的,对于普通人来说,外界的空气都是危险的。

    可现在啊,已经没有谁比他更危险了。

    纽特轻易地就找到了豪尔赫的敞篷车,他用另一只手撑着,踩在有些亏气的轮胎上,翻进了后车斗里。那里的阳光有些刺眼,男孩伸出手,想到有什么会落在手上——但他忘记了,那只手已经没了知觉。所以这次摊开手掌,他什么都抓不到。

    这感觉不太好,但纽特想到了从另一个角度解释——如果他现在离开,会给朋友们减少许多麻烦,减少一个纽特。如果他现在就离开,森夏恩连心痛的理由都不会有。

    如果真能做到这一切,那他真是个快乐的纽特了。

    只是他在海滨对森夏恩说什么来着?

    他是个追求者,至今都没得到回应。如果真是这样多好啊,森夏恩、索妮娅这类人从来都没出现在生命里,他向外界发出的一切信号都没得到回应——他还能做回一个孤独的纽特。随意他走去哪里,跌倒在哪片土地。随意让某颗子弹穿透他的胸膛,扎在那随时会罢工的心脏上,随意某个车轮碾过他的手臂……

    对于狂客来说,这些一点也不疼。纽特将双手叠放在胸前,感受到全身器官为他活着而做出的努力。那有规律的起伏间,他似乎真的感受到了疼痛,从动脉流出,顺着黑色的血管流到全身的每一个微小的神经。

    在死亡面前,有些事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男孩勉强动了动,在车上坐了起来。透过早已碎裂的玻璃,他看见方向盘下面,悬挂着索妮娅又一次忘记拔下来的车钥匙。

    他想要离开。

    另一边,森夏恩和托马斯一前一后走在潮湿的下水道——这里的空间还是很大的,但气味足以让人窒息。黑暗的通道内,女孩一个没站稳,将脚下浑浊的水流踩出一朵花来。她慌忙中扶向右边的墙壁,却在那里摸到一块滑腻的物体。

    “呕——”

    微弱的手电光下,托马斯抬起头,他只见前面的森夏恩弯着腰,右手还僵持在半空。对于地下通道或是隧道这一类东西,托马斯已经有些阴影了——不是感染就是变异,于是他急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森夏恩甩了甩手,用另一只手捏住鼻子,“这条路可真不错。”

    “是啊,太棒了——”

    带路的那个男孩叫弗莱鹏,好熟悉的名字,如果换作托马斯他们或许会直译成煎锅——一种习惯而已。他拉开藏在一边墙壁中的电闸,整个下水道终于变得明亮起来。

    森夏恩也终于看清脚边的那块物体,一只爬行的蜗牛。黏液从墙壁直到地面,在它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轨迹。

    “跟紧我,”弗莱鹏继续向前走着,“我们还要走好长一段路呢。”

    他看上去挺靠谱的,对吧?

    幸好托马斯这孩子还长了些脑子,只告诉盖里他们要得到实验部抽取的血清,而没直说要埋葬整个实验部。不然那接头人一定会觉得他们都疯了,对着他们破口大骂一通——会骂吗,或许不会吧?

    森夏恩看他们关系似乎挺好的,但要是换成劳伦斯就不一定了。他要是知道眼前这伙人打算把他延续生命的希望给掐灭,一定会呼唤自己的手下,把他们也做成青蛙一样的标本泡在酒里。

    路程还在继续,这条潮湿的下水道似乎没有尽头,但出口处吹来的冷空气如此真实地拍打在脸上。混杂着些许机油的气味。左臂的异物感仍旧存在,虽然森夏恩知道伤口已经被玛丽处理的很好,但经历的事情总会留下些许痕迹。子弹进入血肉的那一瞬,在她身体上切实形成的孔洞,大概要很久才能恢复如初。

    “红区,本次列车即将驶离车站。下一班列车将于十分钟后到达,请提前做好乘车准备,谢谢。”

    冰冷的机械音穿透金属,引起内部原子的振动。那些微粒不断碰撞着,最终将这句话传递到通道之内。三人走出幽长的下水道,在弗莱鹏的带领下,七拐八拐地来到这处狭小的空间。结合眼前的止回阀和刚刚经过的下水道,森夏恩猜测,他们此时处于一处交通枢纽的排水体统中。

    “现在站台上没什么人,”弗莱鹏的耳朵贴在圆形出口上,“我们得等下一班列车来,到时候混进人群中。”他右手做出切割的动作,比起“混入”,可能他更像表达的是“消灭”。

    这十分钟的时间不用动作,森夏恩在原地抱起了手臂——她可不敢随意去倚靠墙壁了,以免又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女孩自顾自地转动着手腕,关节摩擦的响声从那处传来。她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做起这动作了,因为盯着那个叫纽特的人太久。其实他们刚认识没多久,至少从森夏恩的角度来看是这样的,真希望这种凝视没给他带来什么困扰。

    会吗,会吧——但他遮遮掩掩的事情,才真叫她困扰。

    “丹佛外围有被感染的人吗?”

    女孩的声音响起,托马斯不禁想起腿上的伤口——受伤对他们来说算是家常便饭了,但这次并不算是。他上车的动作该再快一些的,那样的话,那些感染者就接近不了他。不过幸好受伤的是自己,一个已经被确认的免疫者。

    “有,但都被清理掉了。”

    森夏恩明白弗莱鹏说的“清理”是什么意思,实验部偶尔也会做这种事情。不,不是偶尔,这种事情在实验部经常发生。据说灾难总部的上一任总理,就死于一场浩浩荡荡的清理行动。

    但还是有些感染者被留下来了,被关在实验室里,就像总理经常关照的那个叫夏安的女孩。还有一部分,被困在眩疯坑——这地方是夏洛特告诉她的,那女孩真是什么都喜欢往外说。但就算夏洛特不告诉她,森夏恩也会记起来的。她去过那里,在很小的时候,维克多医生和她一起。

    那是一场惩罚,惩罚她脑中扎根依旧的逃跑念头。在眩疯坑,森夏恩看到母亲亲手挖出了自己的眼睛,维克多知道她将永远记得那鲜血刺鼻的气味,永远记得那女人哽咽的声音。只是到了现在,母亲这个词在记忆中不过是白底黑字的符号,她再也记不清别的什么了。

    或许还有在眩疯坑见到的那句话,实验部中有人全身心地相信着那句话——可对她而言……她一刻也不愿再想起。

    接下来的对话中两人了解到,反叛军并没有建立自己的实验体系。他们与干将组织确实不同,领头人物还需靠实验部内的线人才得以苟延残喘。看来要救布兰达那个女孩,真的只有进入实验楼一条路。

    救布兰达并不是森夏恩的意愿,只是她看到托马斯在黑暗中低垂着头,棕色的眼瞳中倒映出地上的石砖,那些冰冷的物体像士兵一般紧密排列着。那男孩站在那边一动不动,但紧握着的拳头足以暴露他的心情。

    “车到了——”

    眼前的门被打开,站台上清冷的蓝色光芒照在女孩脸上,那像是扫描仪一般的感觉叫人难以适应。他们踏出这个排水系统,几步就跟上人流。周围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就连那些刻意避开让路的人,也没有在三人身上多看一眼。

    他们只是拉紧脸上的白色口罩,心事重重地奔向属于自己的站台。有些人从病毒蔓延开始就生活在这里,而有些人却是从外派的据点调遣过来——而无论是哪一种,都亲自在实验室中见证了病毒的骇人。

    “走这边——”

    弗莱鹏在车站出口处向右拐入了街道,天色已经渐渐暗淡,高墙之内都被泼上了墨色。原来安全区中同迷宫里一样,永远看不见日落。站在城市的中心,花花绿绿的招牌投射出杂乱的光线。杂乱而又有序的体制内,森夏恩见到了躲在雕塑之后的,那座完工的实验楼。

    他们游走到安全区的边界,踩在刷过一遍新漆的楼梯上。趁着夜色,一行人登上这座城市的最内一层高墙。在那里,托马斯能俯瞰这里的全貌——高楼林立,霓虹灯一层叠着一层。他们奔跑在地下迷宫之内时,有无数人在焦土区死去风干,而这些自以为是的圣人,却毫发无伤地呆在高墙之内。

    望向这不存在记忆深处却莫名熟悉的一切,男孩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无力。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放松又重新攥起,毫无源头的电流通过托马斯全身,似乎有无数只蚂蚁啃食着他的脑髓。

    “那边是实验楼——”森夏恩将弗莱鹏的望远镜扳到正确位置,她察觉自己的伤口不断拉扯,没有几个月是好不了了。

    弗莱鹏的视角里,那厚厚的镜片后立刻出现了一座颇有设计感的建筑。只是内部的结构还是像往常一样无趣,整齐排列的十来层窗户,在此刻都闪烁着白炽灯的光芒。

    “没错,免疫者和血清都在那里——但我们没法直接进去。”弗莱鹏出声提醒,他感受到托马斯的躁动,“我们没有通过那扇门的权限,而且只要你进到那里,实验部就会发现你的行踪。”

    “为什么?”

    “你身体里的芯片,”男孩接着道,“他们都说你是重点通缉对象,伙计。”弗莱鹏从望远镜前抽离,他的目光放在另一边的女孩身上,“盖里说你是实验部的人,你有什么法子?”

    背对着风口,森夏恩将碎发憋到耳后。她拉开黑色手提包,在其中摸索着——不多时,一张吊牌被女孩握在了手里。那张工作证被她放在眼睛平行的位置,两副一模一样的面孔出现在了弗莱鹏面前。

    “酷——”

    “不行。”托马斯出声打断了尚未萌芽的喜悦,“你也是实验对象,森夏恩——你的身体里也植入了芯片,他们一定知道你和我们在一起。如果你直接进入实验楼,那我们就都暴露了。”他的姐姐是重点实验对象,屏幕上那几个刺眼又惹人厌烦的单词他不会忘记。

    如果这张卡刷下去,后果可想而知。不仅救不出被关押的免疫者,可能连同他们几个月来的所有心血都要搭进去——没错,从这场营救的一开始,纽特和他就知道他们不会止步于此。

    不会止步于救出一人。

    “想多了,这张卡的权限进不去实验区。”森夏恩直视那男孩的眼睛,她从那和木头一个颜色的眼中窥见一抹担忧,“但暂且缓解你的心事,我还是做得到的。”

    给那个叫布兰达的女孩延续一点生命,她还是做得到的——谁叫森夏恩真的违背上司的意思,把血清库从实验区分离。这不是个设计失误,这是她故意而为。只过去了一天半而已,博格那组人的效率,应该没法做出什么大的改动——血清需要在低温环境下才能长久保存,24小时不间断的电力需求和电路分歧,就是个巨大的难题。

    托马斯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嘴因为紧张抿成了一条线。他知道森夏恩看出他的心事了,说实在的任谁都能看穿。他们的队伍中有一个不幸感染数月的女孩,而那女孩还多次出手相救。

    他知道布兰达很适合并肩作战,也承认很难不对她有好感。

    女孩将望远镜又微调向了另一方向——在实验楼的最右侧有一条连廊,与右前方那栋几乎复制粘贴的大楼相通。两座楼有不同的入口,但显然前面的这座的出入人员比实验楼稀少许多。

    “这是——”

    “我们设计的时候叫它B馆,实际就是一些……”女孩斟酌着话语,弗莱鹏的眼中像是能射出激光,几乎要在她的衣服上烫出个洞,“堆放各种化学药剂还有一些瓶瓶罐罐——你明白我的意思。”

    “解药就藏在那里?”

    “不是。”森夏恩立马否认,“属于实验部门的机密,自然都藏在实验A馆里——你们得想办法把我们搞进去。”

    弗莱鹏莫名其妙被扣了顶帽子,他好像只负责带路来着,剩下的理应由合作伙伴来负责,但这女孩说什么?她还想让他想办法把他们带进实验楼?笑话,他要是有办法进去——

    “这事你们得回去好好计划。”

    那位设计师的声音打断了弗莱鹏的思绪,他看着那女孩将手提包的提手叼在嘴里,有些僵硬地踏上几人上来时曾攀登过的阶梯。森夏恩的最后一句话他没太听清,但大概是——

    她要去给计划拓宽点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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