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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个日落

    “为什么要建立安全区?”

    “为了做一些……必要的事情。”博格快把不耐烦写在脸上了,他回过头看着女孩,“你什么都不知道吗,那还在这里工作干什么?干脆辞职回家。”

    “抱歉。”森夏恩夹着文件夹,笑得眯起了眼睛,“但我对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她用电容笔点在平板电脑上,“先生,非承重墙的墙体材料强度应该在图纸中注明,除非你的设计理念就是——拥抱瑕疵之美。消防电梯前室开窗面积不够3平方米,应该考虑加设加压送风机,不然你的设计理念又变成了——和死神交朋友。”

    博格的脸上涨得通红,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最常见的设计失误。但即使如此,他的话里还是饱含怒意:“你也该试试连续两天不眠不休,然后再像我一样应付一个脑袋空空的家伙!你袖手旁观的一个人,有什么资格——”

    “所以你们需要我,”森夏恩又对着男人笑了,“建筑设计就是这样磨人,多我一个帮手,大家都早睡一个小时,何乐而不为呢?而且,别这么瞧不起我——”

    在博格刚感到些许愧疚的时候,就听到女孩接着说:“你不正眼看着我,怎么知道我瞧得上瞧不上你?”

    “……”

    最后森夏恩还是从同事嘴里得到了消息——艾娃·佩吉是实验部的总理,但这并不代表着她能掌控一切。大量的劳动力和医疗资源都掌握在另一些大头手里,在他们之中,并不是每个人都完全赞成佩吉的研究。再加上实验部的研究已经持续了十五年有余,依然没能找到那一种真正能对抗病毒的解药,那些高层领导不免对这些事有看法。

    其中一位高层希望能在最后的城市中建立一个安全区,一方面可以让佩吉继续她的研究,但更多的是……她希望保存人类最后的火种,不受外界的侵袭。

    “那是什么意思?”森夏恩不解地问到。

    “就是——”夏洛特凑近了些,“她希望佩吉别再祸害那些免疫者——要我说,直接把世界都交给免疫者算了。这也算是自然选择,不是吗?”

    杀了艾娃·佩吉。

    森夏恩又想起了那句奇怪的话——随意夺走谁的生命都是不负责任的,除非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她和她的顶头上司能有什么过节?

    “森夏恩!”夏洛特在女孩面前挥了挥手,“你怎么总是在发呆?”她看向森夏恩的电脑屏幕,那里的工作进度已经超出她一倍了,“你们那些天才都是这样的吗?”

    “谢谢——”森夏恩笑着点点头,“既然你这样夸了,那我也没有不认下的道理。”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这里的消防连廊吗?”她拉扯着话题,试图不去回答。

    “不是啊!”夏洛特使劲拍了下森夏恩的大腿,“关于那个佩吉干的那些事,你怎么想的?”

    女孩眨了几下眼睛,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发现脑中一片空白。森夏恩什么都组织不出来,但胸膛里仿佛有一根刺,扎得她生疼:“如果不进行实验,那些不免疫的人怎么办?”

    “哼,不免疫的都快死光了。”夏洛特的脸上写满不屑,“不免疫的没有实验价值,他们救都不会救。免疫的被抓来了,也在实验室里死了大半——真不明白他们研究解药是给谁用的。”

    “那我们——”森夏恩压低了声音,伸手在两人中间比划着,“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这工作啊?”她实在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加入以及完成实验的,只能从这唯一愿意张口的人嘴里多套点东西出来。

    对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至少这里安全。”

    安全?

    她从她的语气里听到一丝麻木——在这里,森夏恩感受不到安全。在她仅存的记忆里,自己还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孩子,每天在课堂和机房来回切换——她只记得自己和另一个男孩在草地上校对光点,和一群长着大胡子的人在桌子上画着一张又一张草稿。

    如果自己的工作内容就是这样无趣,那记忆有什么可删除的?

    她只觉得这实验部还真是没有人性——想靠着删除记忆让她忘掉自己的功劳,这样就可以阻止她升职?女孩的笔尖不断敲打着桌面——早晚有一天,她得坐到博格往上的位置去。

    删除记忆没有用,因为有些东西就是删不掉的——

    走出迷宫,取得联系,拿走研究成果,找到血清……杀了艾娃·佩吉。

    “又来了……”在夏洛特担忧的目光中,森夏恩把整个头都垂了下去。

    在新据点内,只有设计部门的灯光一直没有熄灭。那些连续熬了两天的同事都睡姿豪放地进入了梦里,森夏恩瞥了一眼博格衣领上的口水……他们果然需要她。

    安全区的建设至少要花上两个半月,所以他们的设计稿就截止到后天。然后呢,森夏恩希望能到施工地去看看,毕竟——

    “森夏恩?”

    听到呼唤,女孩手上的工作突然停了下来,室内的灯光明亮,森夏恩却觉得天旋地转。没来由地,她感觉鼻头发酸,泪水一点没有提前告知的意思,就下落着打湿了她的设计图。

    “你能听到吗?”

    她感觉这个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像是谁用一根小木槌不断敲打着她的神经。森夏恩双手撑着扶手,艰难地站起身来,但脖子上还是像挂了一块磁铁,和桌子不断地吸引。

    终于在最后一刻,她还是倒了下去——这就是通宵的后果吗,森夏恩心里这样想着。但在脸和冰凉的地板接触上的那一瞬间,她总算是清醒了些。她慢慢转过头,却发现自己椅子的周围根本就是空无一人。

    是谁在说话?

    森夏恩听过这男孩的声音,她敢肯定这人一定是个熟人,一个她许久未见但急切想要见到的人——这人会带她去这实验部里四处转转吗?会告诉她未来该怎么做吗?会给她分配设计以外的工作吗?

    她将脸向右转了一些,还是空无一人。

    “如果你能听到——”她的神经又开始接受敲打,“试着闭上眼,感受声音的位置。尝试压迫那里……”

    森夏恩不明白那男孩要让她做什么,他说的那些东西都太玄乎了——不对,她能听到这声音就很玄乎。她真应该去问问克劳福德医生,是不是在删除记忆的时候,某个医生或护士把对讲机掉到她脑袋里去了?

    女孩试着锤锤自己的脑袋,却发现这毫无作用。那声音还在絮絮叨叨地讲着些陌生的事情——什么玛利亚捉了小半筐的蚂蚱,米诺在树枝上练仰卧起坐结果掉了下来,还有索妮娅学会了打一个异常小巧的结……

    虽然森夏恩觉得,这些事情的主人公她不熟悉,而那男孩颤抖的声音不适合讲这样悠闲的故事——但这些,一点也不影响那些话的好笑程度。她一边留着泪水,一边向上扬着嘴角,这真是件……真是件奇怪的事。

    “他怎么这么笨?”

    那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这一刻,森夏恩以为自己的话传递了过去,于是迅速捂住了嘴,有些窃喜着等待着回应——没有。那一刻,女孩感到怅然若失——为什么?在工作里被陌生人的远程通话打扰,那打扰消失了,她却觉得不舍……

    “嘿?再和我说点什么吧?”

    “如果你能听到这些——”

    哦,原来她的话没传递过去。

    “我想日落应该是金色的,或者是琥珀色——我应该去看看,我也应该带你去看看。或者说——因为你忘记了日落的颜色,忘了日落的样子,而我有某种责任让你想起来。”

    森夏恩的脑中“嗡”得一片空白,她没来得及听清后面的话。甚至,她终于是完全意识不到男孩话中的内容,彻底躺回了地面上。她睁着眼睛,泪水失禁,却感觉自己已经睡了。那声音这样突然出现,又这样骤然消失,就像是被谁按下了开关键一般。

    她又感觉到一阵电击——再这样下去,森夏恩觉得自己要精神分裂了。

    距离女孩重新加入工作行列已经半个月的时间,他们两个阶段的设计稿都已经完成,下一步就会到施工队手里。森夏恩提交了到施工现场的申清,她喜欢看着自己手里的事物一点点地活过来——相应的,她不愿意看到死去。

    因此森夏恩从没去到过地上的实验区域,但每到凌晨的时候,她都能准时醒来。她能听到女孩的尖叫,急促的呼吸。明明距离和她隔了十万八千里,但森夏恩听到的就是那样清晰——原来无论怎样去避免,实验部那些残忍的手段都会进入她耳朵里。

    走出迷宫,取得联系,拿走实验成果,找到血清。

    这句话在她头脑里都要扎根了,虽然还不能完全认同——但她的手又一次放在了把手上——既然记忆没给森夏恩留下什么,那她该相信的就是直觉。

    走在冰凉的楼梯上,她听到实验区的嘈杂声响。那些声响从外界不断挤进脑海中,和曾经那头顶传来的声响极为不同。森夏恩尝试过许多次,她似乎真的感受到了脑内的一块异物,但无论她问出多少问题,都再也没能听到任何回应。

    可克劳福德医生偶尔会来给她的脑部和血液做检查,询问的结果都是没问题。

    所以那是个幻觉吧,她想。

    一个只要想起就会流泪,回忆就会心痛的幻觉。森夏恩猜,自己一定是被割裂过了。自己的身体里,一定还锁着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拉着她的绳子,时刻控制着她的行动——虽然森夏恩会听从,但依旧没能和那个自己和解。

    夜晚将要过去,女孩也终于在床铺上安睡。这世界上似乎没什么能给她真正的安稳……但除了枕头下的这把□□。

    沉闷的火车上,铁链剐蹭的声音不绝于耳。森夏恩坐在一个免疫者旁边,尽自己一切可能地远离她——她并不是怕那女孩突然发狂,她只是不想,不想看见那些低垂着头,像是失去生命的人类。

    但森夏恩隐隐有一种感觉,自己曾经也坐在这个相同的位置,有着相同的动作。难道今天她们之间隔着一条铁链,就真能割出两个世界吗……

    她想起了中午在食堂听到的对话——森夏恩关注实验人员的进度很久了,但今天是第一次,他们谈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实验似乎是碰到了难题,而特蕾莎医生建议研制并应用一种新的病毒变异体,注射到免疫者体内,来刺激他们的抗体产生变异。

    那女人说,不知道谁会是第一批遭罪的人……

    森夏恩慢慢偏过头,却发现身边那女孩也在看自己——她的蓝色眼睛显得无比暗淡,和反光中映出的自己的红色裙子,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森夏恩……”

    什么?

    “对不起,之前总是和你吵架。”那女孩干裂的嘴唇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森夏恩在她抬起头后,更加清晰地看到了那张面孔——

    不可能……

    没可能……

    “路……易莎。”森夏恩试探性地开口,她记得这带有攻击性的眉眼,她记得她常和她争吵,她记得——

    “救救我,求你了……”

    火车进入隧道,发出一阵呼啸的声音。森夏恩从椅子上弹起,她向后拉开一段距离,却发现椅子上的女孩未曾移动——路易莎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对这份求救的结果不抱有丝毫期待——或许,这句求救她已经说了无数次。

    女孩在此刻只觉得头疼,她站在走廊上回望车厢,仿佛所有的人都长了一张她熟悉的脸。仿佛这车上的所有人,都曾经与她一同在B组长大,但只有她,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为什么?

    为什么……

    等森夏恩再回过神时,路易莎又垂下了头,她似乎毫不在意这趟火车回开向何方——总之对她来说,哪里都是地狱。在火车的最终地点没有到达的时候,设计部门的人员已然下了车。

    火车在身后又一次发动,森夏恩迟疑地攥住了手中的纸张——博格最近倒是很信任她,把设计图纸和公用电脑都交到了她手上。那这就是个好开端,不是吗?

    走出迷宫,取得联系,拿走实验结果,找到血清——

    这话语的背后含义仍旧意味不明,但森夏恩知道,自己似乎和自己身体里的那个“她”和解了一些。她展开图纸与眼前的荒地重合,至少这个未来将要进行实验的安全区……全在她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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