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妖刚订完机票就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晚上八点半，三角街见，我等你。
她看了一眼，嗤笑了一声，把手机面铺在沙发上，她是个好奇心不强且自我保护意识很重的人，所以这种短信一般就当没看见，愿意等等呗，管你等到明天早上呢，反正她不会去。
她大致能猜出来是谁找她，她只觉得他们好无聊。
房子里很安静，罗妖也不知道干点什么好，房子里正安静的不像话，突然一声“咕～”，罗妖拍拍肚子。
真饿了。
与此同时，门铃响起，罗妖透过猫眼看了一下，没看到人，索性连门都不开，过了一会儿，门铃又响了，罗妖的小区安全措施不错，她又透过猫眼看了一眼，看见对面的高调打开了门。
她松了一口气才去开门，门外的把手上挂着一份饭，西红柿炒鸡蛋盖浇饭，没有放葱花。
罗妖抬头看见高调穿着拖鞋和浴袍，身后跟了个相貌不凡的男生，穿着黑色的面包服，灰色的裤子，他左手揣在棉服口袋里，右手捏着高调发红的耳垂。
仔细看会发现高调的脖子上有一些淡红色的东西，罗妖不会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一会儿，随后拿着饭进门。
高调也注意到了罗妖：“罗妖，少吃点，一会图南来会带饭，你也来吃点。”
罗妖给她比了个OK。
“别碰我。”
“裴完洲。”
罗妖抬眼看了一眼，把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她去冰箱取了两盒旺仔牛奶，找到了那部赵眠很喜欢看的肥皂剧，把饭放在桌子上，一直没动，看清了里面的饭以后，她倏地愣住了，整个人像是被按住了暂停键一样。
眼神空洞，让人看不清情绪，仔细看会发现，藏在衣袖里的手指在颤抖，她的双腿不自觉地合上，她在害怕。
罗妖把饭扔进厨房的垃圾桶，双腿发软，倒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她感觉到自己的不舒服，起身去电视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小瓶药，往手中倒了四颗，她闭着眼，坐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才感觉好一点。
恰好赶上高调来叫她，就开门去了对门，连鞋都没换。
今天只有图南一个人来了，带了不少好吃的，图南厨艺很好，上次她来给高调送饭，高调就叫上罗妖一起吃了。
高调跟图南对视了一眼，加了块糖醋排骨给罗妖：“罗妖，你以前弹钢琴的是吗？”
罗妖顿了顿：“嗯，现在不弹了。”
“为什么不弹了？”高调问得很随意。
“不想弹了呗，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她又状似无心回答。
高调想了想，还是开口了：“我是跳舞的，图南是拉大提琴的。”
“知道吗？图南是被迫的，她以前喜欢小提琴。”
罗妖往嘴里扒了两口米，挺好奇的，问图南：“那怎么不学小提琴？”
高调也看着图南，这是让她自己说，图南瞪她了一眼，把长发扎起来，右胳膊的卫衣往上挽了几节，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臂，上边纹了个白色的蛇：“被诬陷了。”
罗妖记得这个纹身高调也有，她的是红的。
罗妖夹菜的动作停在空中，没说话，小脸变得有点白，毫无血色，图南想着要不就不说了，看小姑娘这样怪难受的，高调瞥了她一眼，她又开始说。
“我不喜欢大提琴，但是我在一个很重要的表演上被诬陷，她们弹错了音节，不是我，因为我对着话筒，是主琴，所以差异特别明显，那场表演，我们乐队获得了倒数第二，她们都怪我，埋怨我。”
“所以我让自己喜欢大提琴，去不停地练习，直到我站在更高的舞台上，让她们仰望，她们才会承认，当初错的不是我，是她们自己。”
“我永远不会逃避，我只会用我的行动去堵住悠悠众口。”
她拉开胸前的衣服，锁骨处有一排英文：“Those e will never win”罗妖认得这句话，是高调挂在客厅里的那一句：“逃避者永败”。
高调哼哧笑了一声，似嘲笑又似心疼，罗妖也听出了惺惺相惜。
图南在餐桌地下踹了她一脚：“干什么老提我的丰功伟绩？你也有。”
“我以前跳舞，我跳的很好看，我学的芭蕾，评分的时候，有黑幕啊，那又怎么样呢？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总有人替我说话的，我就不管了。”
“我学我自己的，即便这是我妈强迫我学的，既然我学了，我又有这个天赋，那他们说什么老子都不会管，我跳的怎么样干他们吊/事，我只管做到最好就行了。”
“我叛逆时期，跟我妈对着干，她让我跳舞，我就打游戏，她让我吃饭我睡觉，但是那只是气到了我妈，我的身心是不愉悦的。所以我穿上了我的裙子，依旧是最闪耀的天鹅。”
罗妖低着头不吭声，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没辙了，尽力了，能不能听进去就看她自己了。
高调摇了摇头，低头开始吃饭。
一直到饭局散了，高调去卧室拿衣服，对图南说：“我一会去机构了，你把我门锁一下，碗放着，回来我刷。”
“调子姐，你不是不喜欢舞蹈吗？你去机构干什么？”罗妖戳着碗里的米。
“生活是我自己的，小姑娘。我不是不喜欢舞蹈，我是不喜欢妈妈逼我学的舞蹈，她不逼我，我就喜欢，既然喜欢，那就去做到最好。”她说完，就把衣架上的黑色帽子往头上一扣，出了门。
图南注意着罗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她一晚上都很沉默，她觉着她应该是受了点影响吧。
这一中的小男生还挺会，都找到高调帮忙了，高调这人这么臭屁傲娇，居然还真帮他了。
她撇了撇嘴，继续吃饭。
……
罗妖出了高调的门就收到赵眠的电话：“我到你家楼下了，马上元旦了，你丫的到底他妈考虑好没？”
“你先来吧。”
说罢就挂了电话。
赵眠到罗妖家，熟练地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门，老早以前赵眠说怕她什么时候在家想不开，就没收了一把钥匙，后来赵行星也去配了一把，DJ也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有了罗妖的大门钥匙。
赵眠刚进房间门就听见罗妖的琴声，她把羽绒服脱下，里面是刚刚练习穿的小黑裙，在她的琴房跳舞。
她在灯下弹琴，她在灯下跳舞。
公主为天鹅伴奏，天鹅为公主起舞，这才是双美，让人心服口服的育祥双美。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赵眠左脚踮起脚尖，右脚抬起与左腿成九十度，双臂抬起，在原地转了一个圈，鞠躬。
赵眠知道，罗妖这是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罗妖开始收拾行李，赵眠一觉睡醒就看见罗妖的小行李箱放在客厅，好家伙，期末考试都没见她起这么早。
“不管怎么着，给陈暂程许说一声。”
“噢。”
“别不当回事，出事了哭你都没地方哭去。”
“嗯。”
“听见没？”赵眠看她反应淡淡地，怕她不上心。
“知道了知道了。”
罗妖还是瞒着其他人了，到底也没跟陈暂说。
登机的时候，罗妖坐在后面，竞赛队的人都是经济舱，在她前面，她上的早，看见陈暂带了个黑色帽子和口罩，背了个黑书包。
他情绪好像不高，罗妖也有点担心。
有了黎恩宁这个先例，竞赛队的其他女生都不敢跟陈暂说话，罗妖对此很满意。
罗妖没法跟他们订同一所酒店，被所有的竞赛队预约了，对面的酒店还有空房间，她就只能去对面。
楼道上很安静，罗妖握着房卡的手更紧了些，隐约听见脚步声，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过了一会，有一个服务生推着一辆清洁小车经过，她松了一口气。
可能是自己太紧张了，她摇摇头，准备去房间里休息一会儿，楼道里响起突兀的手机铃声，是她自己的。
看见屏幕上的来电，犹豫了一会儿，许品礼三个字在屏幕上跳动，她还是接通了，没等他说话，就听见许品礼带着怒气的声音：“你自己去京城了？”
罗妖哽着脖子回：“程许也来了。”
理不直气还壮，要不是罗熠给他说他才不会知道，他不过于关注罗妖的私生活，总觉得不应该，不是他这种绅士做的事。
“程许是去参加比赛的，你加什么劲，你也没给他说。”
罗妖心里一堵，他怎么知道她没说？难道程许知道了？赵行星把她卖了？如果真是赵行星，她要捅死他。
“我说了。”罗妖摸摸鼻子，因为底气不足，声音有点虚。
“你说什么了？那个小男生是不是也在？罗妖！”
罗妖不想听他像祥林嫂那样嘟囔，索性就直接挂了，由着他一个人在电话那头跳脚。
她找到房间，坐飞机坐了三个多小时，她先去泡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本来想着躺一会儿，可能是这段时间在陈暂的事情上精神太集中了，躺下后就睡着了。
罗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陈暂，把她推得好远，比现在更有一种距离感：“罗妖，你滚，你滚啊。”
“滚的远远的，最好我们此生都再无交集。”
罗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她的手上，陈暂的手上，全都是血，红的刺眼。
不对，陈暂手上的血，是她染给他的，可她没有受伤，那她手上的血是谁的？
罗妖猛然惊醒，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氧气，看起来很贪婪，额头沁这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她摸了摸手，手心都是汗，打开床头的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凌晨四点钟，她睡了十几个小时。
罗妖曲起双腿，把脸埋在膝盖间，一种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为什么？为什么会梦到这个？
四点过后，她再也没睡着过，保持着那个姿势，一直到天亮，起床，洗漱。
她穿着一如既往的黑色大羽绒服，戴了个黑色的棒球帽和口罩，走在人群中，没多少人会注意到她。
她站在京大附中的门口，等了十分钟，才看见陈暂和程许，还有许萧夜，他们三个长得又好，个子又高，引的路人频频侧目。
有个穿白色面包服的男生，其他市的，往罗妖的方向看了一眼，可能是因为心虚，罗妖把头低了低，那男生给陈暂递了瓶水，两人看起来很熟捻。
八点入校，八点十五进考场，八点半开考，八点四十五之后不准进入考场，京城比抚市冷的多，罗妖身子有点扛不住，她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底，半张脸埋在衣领里。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京城本地人早就习惯了这种气候，所以这个时间点街道上人也就多了起来。
九点过后，来陪考的家长也被冷空气击退，纷纷退回到酒店去等孩子，只有罗妖一根筋，站在风里等，她就是死脑筋，小脸被风吹的通红还非要在门口等。
隔壁小卖部的老板娘有些看不下去，就让她进店等，罗妖挺警惕的，老板娘说：“姑娘，这一场要两个半小时，十一点才结束，这才刚过九点，预报说今天还有雪，你把身子冻垮了可就不划算了。”
十点半其实就可以交卷了，所以不到十点半罗妖就从小卖部出来了，她感受到一道目光，左看右看都没有人，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第一个出校门的是那个给陈暂递水的那个男生，罗妖低着头，校门外渐渐地来了些家长，罗妖的身影慢慢被淹没在人群中。
那个男生又撇头看了一眼罗妖，陈暂也出来了，罗妖准备往他那边去一点，她走一步那男生就跟一步，走两步他跟两步，罗妖气的想打人。
罗妖忙着跟那男生斗智斗勇了，不知道陈暂什么时候来这边了，听到陈暂的声音，她后背僵了一下。
她没敢动，怕陈暂认出来她。
她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不知道是来自那个男生还是来自陈暂，插在口袋里的手心冒了冷汗，她不自然地挪了几步，想从两人的视线中逃开。
“哎对了，不是听说黎恩宁不来了吗？怎么又见她了？”
黎恩宁来了？
罗妖正想着，就听见一道甜腻的声音：“陈暂。”
罗妖抬头就看见黎恩宁抱着数学资料来了，她没回头看陈暂的反应。
周录也看见了，右手搂着陈暂的脖子就到一边去：“你过来，咱们俩聊聊。”
陈暂让他放开，他不放，搂的更紧了。
罗妖没跟过去，跟过去就太明显了，那个男生发现就算了，不能被陈暂看见。
黎恩宁在她身后，不知道是不是自言自语：“为什么把数学笔记给我啊，陈暂你好傻，给我你用什么？”
罗妖在乎的不是那份数学笔记，而是黎恩宁为什么来了？她来了程许呢？程许本来就是顶替她的位置。
陈暂又为什么把笔记给她？全国数学竞赛含金量多高他不知道？他正需要为什么给了黎恩宁？不得不说，她是有点嫉妒的。
陈暂知道他想问什么：“没办法，这次是采用个人报名的方式，黎恩宁的名字已经报了，考号和准考证已经生成，程许那个，市里往教育办找了找关系，拨的新名额。”
“那他自己知不知道这事？”
陈暂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又觉得不可能：“我不知道。”
周录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赶忙把他转了个方向：“你跟黎恩宁现在关系怎么这么差劲？去年不是还好好的？这姑娘喜欢你也挺久了，听说还表白了，你怎么想？”
“我不想，你把高知意哄好了？”
一针见血。
周录没说什么，陈暂对他的破事儿也不感兴趣，就是想给他找不痛快，省的他天天盯着他看戏，陈暂手臂一甩，离开了。
数学竞赛以前是一天就可以比完，后来就换了规则，三场，一天一场，最后除去三场中的最高分，剩下两场的和，来制定分数线，前三名轮空，直接到最后一个直播比赛阶段。
罗妖没回酒店，陈暂他们下午还要在酒店房间里自己温习，罗妖又进不去他的房间，只能干着急，但是想到黎恩宁和陈暂住的在一个楼层，她就心里不舒服。
她凭着面熟的人群涌动的方向，大概知道了他们的楼层在哪，但她还是不知道他在哪个房间，还是怕黎恩宁去骚扰他。
罗妖就想着在楼层里转转，万一能碰着呢，她从电梯里走出来后，经过楼梯时，被一只手拽着拽进了楼梯间。
她是学过拳击的，力气比一般女生要大，抓着那只手就往前面带，那人右手一翻，从她胳膊下收了回来，罗妖刚一转身，一只手就突然捏住她的手腕，她另一只手要去抓，被那人用左手一并牵制住。
罗妖这才看清那人是谁，是陈暂旁边那个男生。
周录看这妞儿长得不赖，但是没长到他审美尖尖儿上，总觉得跟高知意比差点意思，不是说颜值上，就是说性格上差点，高知意没这么好的身手，也不会这样看着他。
他眼神中带了点调情的意味，这妞儿一直跟着陈暂，陈暂还不知道，想着陈暂本事还不差，而且这又是一个姑娘家家，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也吃不着什么亏，就没多管，但没办法，高知意没跟他在一个酒店，他连人都见不着。
罗妖盯着他，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平心而论，这男的长得真不差，跟陈暂可以拼一拼了，就是人有点贱，想到自己的手还被他抓着，气就不打一处来，罗妖伸脚就要去踹他。
周录给躲开了，他笑的挺痞的，看着就不像个好人，单眼皮，额角有一处伤疤，眉下也有，寸头，就不像是能来参加这种竞赛的人，陈暂也不像。
罗妖打量完对方，自己从这逃出去的可能性为零，就不打算挣扎了，想看这逼到底想干什么。
“脾气这么爆呢？”
罗妖没说话，周录看她那样子，恶劣的本性暴露，想逗逗她：“陈暂房间就在这一层，黎恩宁跟他住对面，你要想知道更准确的消息，先帮我个忙。”
罗妖撇头：“你算老几啊？跟我谈条件。”
“你还真是跟传的一样。”真刺儿啊。
这倒是有点挑起罗妖的好奇心了，就是好奇他是谁，
“你先放开我。”
周录不是那种变态，他对罗妖也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就算有，他也不会撬熟人的墙角，就直接松开了。
罗妖活动了一下手腕，她皮肤嫩，这一圈手印已经发红了，周录也注意到了，女生都娇气，高知意也这样。
周录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给罗妖：“你住的酒店，十六楼不知道哪个房间，人的照片我一会给你看。”
“我脸盲。”罗妖就是对他的态度不喜欢，也不太耐烦，关键是周录拿陈暂的消息来跟她打商量，就让她很被动，而且她还很受用，所以她觉得她的弱点这就暴露了。
“她的脸你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