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有人十三岁还很幼稚,整日哭哭啼啼,而云炽早就明白眼泪不管用。

    云炽父亲去世后,把遗产留给了外面的女人,而母亲又懦弱,只能靠年仅十二岁的云炽,把小三拿走的所有东西都要了回来。

    分毫不差。

    后来的某日,母亲不吭一声也离世了。

    所幸,她是在睡梦中离开的,没有遭受痛苦。

    那时候,云炽想,有些人只有死了才算解放,可活着的人,该怎样熬过空荡又乏味的生活呢?

    一直在追寻生命的意义,一直也没找到。

    人生不过是接踵而至的悲剧。

    云炽拥有了万千资产,喜欢饲养猎物,却没想到靳泽屹比她还有钱,而氪金榜上top1的人可获得锦囊。

    在靳泽屹即将完成游戏时,云炽哂笑一声:“你可能会比我有钱,但绝不会比我疯。”

    轰炸区慢慢变大,以他们的速度根本逃不过。

    硝烟弥漫着,城市蒙上了灰尘,而云炽站在顶端,瞧着靳泽屹鲜少有的狼狈样子,似是在看着笼中鸟。

    “可不一定。”

    靳泽屹忽地勾住云炽的腰,低头覆了上去,仅三秒的吻。

    云炽愣了愣,瞳眸微阔,震惊道:“你疯了吗?”

    在任务上,她最疯狂。

    在两人间,他最疯狂。

    云炽想要推开靳泽屹,却被他死死摁着。

    “云炽,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卖你大爷!”

    轰炸降临四周时,云炽张嘴咬住了靳泽屹的喉结,伸手将他推下灯塔。

    后来,云炽每次咬完,都会给他喉结贴上创可贴,遮住她的痕迹。

    任务结束的第三天,云炽在现实碰到了靳泽屹。

    她没给他好脸色看,毕竟没经过她同意就亲她的人,她很反感。

    但得知靳泽屹和家里闹掰,变得落魄后,云炽把靳泽屹拎回了住所。

    也许是都有落魄过,她对于落魄的人来说有种格外的癖好,不是同情也不是施舍。

    她把他放在沙发上,自顾自倒了杯水,又吃了颗糖,打量靳泽屹的身材。

    等他迷糊醒来时,云炽跪在沙发,缓缓朝他靠近,她的笑意从眼角绽放开,“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了。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呢?”

    靳泽屹看着她渐渐逼近,并没有任何反应,许是早知道她会这样。

    云炽将严燃平日住的房间租给了靳泽屹,原因是她对落魄的人有种好感,那种好感并不是同情。

    只不过,她没想到,没几天,他们合租合着合着就滚到了一张床上。

    初次,两人都很满意。

    靳泽屹提出在一起,而云炽也没拒绝。

    …

    云炽参加了乐队的聚会,等结束时已经很晚了,她喝了点酒,行走在大街上。

    灯红酒绿的城市仍车水马龙。

    等红绿灯时,她无聊拿出手机,严燃担心她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她还没回完消息,有一个陌生电话。

    云炽记忆里好,这个电话号码她记得是靳泽屹的。

    两人分手后,云炽很果断删掉了和靳泽屹有关的所有联系方式。

    她盯着屏幕错愕片刻,绿灯了,身边的人走了过去。

    云炽抬起头,看向对面马路时,却看到了拿着手机的靳泽屹。

    他颀长的身影站在那里很突,一眼便可瞧见。

    两人目光交汇,云炽手里的手机来电显示断了又显示。

    行人来来往往,云炽和靳泽屹则伫立不动。

    眼睫抖了抖,云炽划过接听,放在耳边。

    靳泽屹说:“云炽,我找到了。”

    云炽看见他抬起手,手掌朝下,链子垂落而下。

    “你的手链,我找到了。”靳泽屹重复道。

    手链是靳泽屹送给云炽的,只不过后来有次被云炽弄掉了,她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那时候,靳泽屹亲着云炽的侧颈,嗓音缱倦:“炽炽,掉了就不要了,我给你再买另一条。”

    云炽推开了些他,搂着他的脖子:“不行。这条手链不是掉在你家就是掉在我家,这样吧,要是你能够找到的话,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什么都答应?”

    “自然。”

    “那,这样呢?”

    “唔...痒.......”

    回忆嘎然而止,靳泽屹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云炽,我不娶,你也不嫁。我们就和从前一样,一起生活,好吗?”

    好吗?

    好……

    不好……

    他妥协了她的意愿,却遮不住爱她。

    斑马线的两端距离不远不近,行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红绿灯循环往复,两人始终没有动。

    晚风拂过,酒劲渐渐散去,云炽却觉得自己站在悬崖边,面前是看不到尽头的深渊,让她意识越发涣散。

    手链,靳泽屹在和云炽分手后,在柜子角落发现的。

    那时,他忍住了找她的冲动。

    两人现在的关系不是暧昧,也不是纠缠不清,单单是两个执着的人在互相较劲。

    “靳泽屹。”

    单三个字,足以让靳泽屹心如擂鼓,不由得攥紧了手机。

    缄默了半刻,云炽缓缓说:“谢谢你曾带我逃离孤独,但…对不起,我不爱你。”

    话毕,她挂断电话,转身朝相反方向走。

    —不能因为你爱我,就要一个劲地迁就我,你需要有人爱。

    —言情小说的故事,我没一个喜欢的,觉得他们太假了,或许真的有人会认真爱一个人很久吧,但我真的很讨厌爱情,讨厌拐弯抹角,讨厌暧昧拉扯。

    —我不会去救赎任何人,谁也别妄想来救赎我。

    —飞过人生的无常,有人懂得爱是宝藏,有人再也不愿意去爱。

    —我知道自己的问题,但我喜欢现在的状态。爱情固然美,可我不想要。

    —就让我们保留给彼此最后一点美好的回忆,到此结束。

    明明绿灯,转眼却变成红灯。

    车流量从靳泽屹面前开过,云炽的身影也越来越远。

    她以为如果他肯,他们就可以恢复从前的关系,可是他太需要爱了。

    云炽不会去爱人,永远也不会。

    爱情没有对错,人没有善恶,但她就是喜欢不起来。

    靳泽屹到酒店时,工作人员告诉他,云炽已经办理退房手续,严燃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只收到一条报平安的信息。

    假期还很长,云炽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她离开了这座城市,继续流浪的生活。

    当云炽踏入可可西里时,靳泽屹收到了她的信,信是从丽江古城寄出的,夹着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是他们之前去玩的时候,路过时不小心被摄影师拍进去的。

    靳泽屹在他们住过的房子里,床头柜还立着云炽的照片,他夹着烟,站在阳台边,另一只手攥着信封。

    脑海里不断闪着和云炽的过往,云炽最喜欢的动画是《网球王子》,事后,她躺在他怀里看动画。

    她说:“靳泽屹,我觉得你就像是龙马的哥哥,放荡不羁,实力超群。”

    “你喜欢这个角色?”

    “喜欢,不过我更喜欢龙马。”

    靳泽屹打趣道:“还好我爸妈没生二胎,不然我就得和弟弟抢女人了。”

    “那你有表弟吗?”云炽含笑问道,“表弟我也可以接受的。”

    靳泽屹侧身,轻捏她的脸颊,毫无章法的亲了个遍,“再说一遍,接受什么?”

    云炽觉得有些痒,眼睛弯弯:“你表弟……唔……”

    “还接受吗?”

    “不接受…不接受了……”

    “炽炽这么乖,奖励你吃糖。”

    靳泽屹伸胳膊拿起床头柜的糖塞进嘴里,覆上了云炽的唇。

    …

    美好的回忆仿佛还在昨天,可他们早就变了样。

    光是听到她的名字,他的心脏就隐隐作痛,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已经离去。

    他相信她对他有感觉,但也知道她不会回头。

    他真的可以接受她不爱他吗?

    在斑马线两端,云炽告诉靳泽屹,她不爱他时,他就知道了答案。

    他可以等她一辈子,但无法接受他们在一起时她不爱他。

    就在那晚,云炽以为或许他们可以回到从前的生活,只是她越接触他,越觉得不可能。

    在音乐厅、在马路上,两人的谈话,目光交触,都给了她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可以喜欢他,但她不会爱他。

    …

    “靳泽屹,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给你写这封信。很幸运,可以遇到你。没想到,第一眼看你不太顺眼,到后面我们的关系可以变得如此密切。”

    “之前没有正式说清楚是我知道,当我们面对面时,很多事情都无法说清楚。现在我想借着这个信和你聊聊真心话。你的生活环境造成了你需要爱来救赎,而我的生活环境注定了我不会爱人。你说得对,世界上没有一开始就合适的人,他们都是在慢慢磨合中,发现对方是最适合自己的。但我不会去改变,就算是逃避,我也不会去改变。人生除了爱情,还有很多东西。靳泽屹,不要再陷入回忆,往前看,永远都不要回头。”

    “我坐在上次和你一块来的小酒馆,天还是一样的蓝,风依旧和煦,唯一不一样的是,此刻我的心思不放在你身上。点了喜欢的酒,坐上几个时辰,左耳听着潺潺流水声,右耳是苍凉与琴。

    犹记得,6月11日那晚,我被噩梦惊醒,强颜欢笑对你说:“我不难过。”

    你将我拥在怀里,于黑暗中无比的温柔说:“你该难过了。”

    那是我第一次毫无束缚的哭,似有无尽委屈,一直掉眼泪。

    我是一个外向的孤独患者,你曾是我唯一的解药。

    只不过,你隐藏不了爱意,也渴望爱情,像是一首诗歌。

    而我更像风,如水,寻找极端的疯狂,相信毁灭即存在。注定着我不会去改变,就算改变可能会让我变得更好。

    靳泽屹,是时候释然了。”

    这世间的不期而遇大多以分道扬镳收尾,靳泽屹从最开始便看到了结局,只是他尚存希望。

    一年的相知和两年的分离,都是他苦心经营的,可她却仍不为所动。

    渴望爱的靳泽屹变得英勇爱,不碰爱的云炽心底里有一个无法战胜的人。

    那个人是她自己,拥有极端心理的她,无比疯狂。

    云炽曾说他们两个比起做恋人,其实做对手和队友更适合。

    可靳泽屹压不住心,渴望回馈。

    就如她所说的,他需要爱,而她不会爱。

    有时候,靳泽屹也会幻想,如果他能回到过去抱抱十二岁的云炽,他们两个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就如同两年前那晚,听到谈话的他,忍着心痛,答应了她提出的分手。

    如果他一直装傻下去,不同意分手,现在会不会不一样呢?

    只是,人生从来都没有假如。

    靳泽屹明白,只有他不爱她时,她才会和他在一起。

    那就等吧...…

    用一辈子去等一个明知不可能的结果。

    这样子算起来,一辈子也不算长。

    ...…

    “云炽,你爱靳泽屹吗?”

    “不会。”云炽说,“我或许会喜欢他,但永远不会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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