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冯娘子好雅兴！”太子迈脚走进来，竟一点没有回避的想法。

    今日太子的阵势又足了，后面跟了一串儿，最先是四个抬着个轻便软轿的内侍，再后面是西岭和架着他的两位内侍，最后还有俩个各拎着老大的食盒跟着的，算上太子一共十位。

    翻墙都这么排场十足，除太子外再没别人了。

    西岭挤上前来，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指着屋里道：“放进来罢。”

    两个内侍低头进来把食盒轻放到案上，很快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眨眼间，八人又都上了房顶。

    这边沉香四个慌忙给冯妙嫦套上鞋袜，又拿来件长禙子给她披套上，这才退到一边。

    沉香四个都窝了一肚子气，这也太不像了。

    可上次见识了太子的生冷不忌，发作还更吃亏，只有生生忍了。

    冯妙嫦更是恼怒已极，这是欺负她寡妇不敢吱声呢？

    木着脸略上前两步，福礼道：“殿下有何事？”

    太子却仿若未察，兴致颇高地指着几案上的食盒道：“上回不说请你品御膳么，今日恰有空闲，就点了几道我吃着甚好的过来。我特意未用哺食，一起吧。“

    冯妙嫦心口的小火苗腾腾地往上窜，反复默念着最近日日提醒自己数遍的“太子得罪不得”才没发作出来。

    敛眉道：“我已经用过了，且男女大防，还是殿下自用吧。”

    那边西岭已经顾自忙活开了，还自来熟地跟沉香四个道：“咱们快着些摆起来，别等放凉了。”

    沉香四个还是只等自家娘子发话，娘子要不愿意，她们谁都不怕。

    根本就撵不走，又不能得罪，冯妙嫦点头默许，四个这才重新把几案抬回原处，帮着摆将起来。

    太子却只盯着冯妙嫦，笑问：“可是气上了？还当冯娘子不同别个小娘子，原也有小性儿的时候。等会儿我自罚一盏可行？”

    倾刻间几案上已摆满菜肴汤水，犹热腾腾的冒着气，配有两副匙箸，还有一小壶酒并两个盏，真难为那两位是怎么提过来还能这样齐整着无倾洒损坏的。

    你说什么别人也不接招，又是你惹不起的，冯妙嫦气苦，真个无从下手的感觉。

    “还望殿□□恤一二，若给人知道，我真就百口莫辩了。”

    “有我的暗麟卫在上头守着，蚊虫都无处遁形。再者就看见了又如何？谁又敢怎样？有我在，保冯娘子无事，安心就是。”略顿后，“或是冯娘子还气着？不若我给你赔罪？”

    然后等着叫他再记好几笔么？

    冯妙嫦再无法，勉强转话道：“托殿下的福，今日要好生品尝下御厨的手艺了。”

    太子脸上复有了笑意，抬手道：“冯娘子请！”

    隔着几案相对而坐，西岭给两人分了碗碟匙箸，又给白玉酒盏里倒了酒，轻红晶透的酒液流出，清甜醇厚的酒香充盈在鼻端，是葡萄酿！

    还是侯府除夕家宴时，说是皇后殿下专送来给太夫人尝的，被太夫人拿出来，一人酒盏里倒了一小口，冯妙嫦才认得出的。

    只那么一小口都是多少人求不来的，能得饮一口都是侯府得皇恩浩荡了。

    这会儿看着面前的大半杯，“这些葡萄酿要拿到外面去，只怕会有大把人愿掷千金换一杯呢。”

    太子却不以为然：“每年只得那么些，自要留着自家喝，再穷也不能穷在这上头。冯娘子只管喝，你一个人的我管着够就是。”

    只眼前这杯已叫她忐忑了，再多的她哪受得起，待要推辞谢过，那边太子已举盏道：“还望冯娘子不计前嫌！”

    知道他是为那天的孟浪才有此一说，冯妙嫦只能举盏后侧身饮了一小口。

    那日只饮了个杯底儿，只尝出甜丝丝的味儿就无了。

    这回才真品出了这葡萄酿果然不凡，酒香浓郁，醇厚回甘，只一口，冯妙嫦就喜欢上了。

    宫里的御膳也确不负盛名，一道炙羊肉，一道鲜鱼脍，一道鸳鸯炸肚，一道芙蓉藕片，再鸡丝羹，鱼丸鲜汤，几样家常的菜羹，却是学不来做不来的好吃。

    好菜佐酒，太子又动辄举盏，西岭在边上又会见缝插针地满酒，又是如此美酒，冯妙嫦虽勉力推拒，也仍是喝了两杯。

    好在打小裴氏常叫她陪着小酌两口，她很有几分酒量，两杯酒于她不算什么，微醺都无。

    不过美酒入口，倒开解了她刚不快的心境，太子问话，不是才坐下时的惜字如金了。

    太子再不见那日的邪肆无常，今日倒装得一个儒秀倜傥。

    冯妙嫦虽下了些火气，却牢牢记得那句伴君如伴虎，并不敢大意。

    这会儿太子虽看着很是好说话，她也不想多说无干，只拣着生意买卖的事说着。

    到后来再找不到话来，虽知道太子不提肯定是还没成，还是问道：“殿下，西市十间铺面的事可有了眉目？”

    太子其实还真是为这事来的，只是一时犹豫要不要开口。

    见她问起，想想还是回道：“几间铺面好找，连着十间的不好寻。又不好仗势撵人，如今只寻到一处。”

    “只要是挨着片儿的，不拘哪一处都可。”冯妙嫦还当太子是嫌位置不好。

    太子摇头：“位置倒是好的，还多出两间，统共十二间，位置也是绝佳，只是店东不想租，想做价五千两售卖。”

    他手里的银子再不能动，冯妙嫦那里他只给了五千两，宗五回说了她这里买人也花了一千多两，后面还要修缮布置，他算着五千两能堵住这些就很好了，不用想她还能余出银子。

    冯妙嫦惊道：“五千两也太多了，西市往外出铺面的价我也晓得，上好的位置三百两也尽够了。”

    “是这个价儿，只是店东是西域来的胡商，打听来的是他往这边来的大宗货被胡匪劫了，里面还关着别家的股，他急着出铺子去填窟窿，没这个价他也不想出。”太子早都打听得清楚了。

    冯妙嫦细算了下，若想长久的做生意，五千两十二间铺子入手实划得来。

    东西市的铺子只会涨不会跌。

    想到太子说过的银子不够他还有的话来，提议道：“殿下，不若就买下来？自己的铺子开着还是便宜些，也不用怕别家眼红再去找店东弄鬼。”

    虽很不想承认，太子还是如实道出：“银钱若凑手，自是早买了。”

    冯妙嫦粉唇微张，不知该如何说了！

    她还准备后面接着跟太子张口要银呢，只她这会儿算的，下剩的银子就不大够呢。

    那他那日装什么阔？

    太子竟还问：“冯娘子素有急智，可有什么快点来钱的法子？”

    快点来钱的法子当然有，抢钱最快，他能干吗？

    冯妙嫦心里大大翻着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