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

    “咚”的一声,好大一声响,是沈牧则脑袋撞上墙壁的声音。方才还略显嘈杂的评标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沈榆白速度太快,几乎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更来不及阻止。这会儿周围人见着他一副几乎要吃人的表情,又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就更不敢贸然上前了。

    沈牧则虽被困着,可犯贱属性不改,即便脑袋被压在墙上呼吸都困难,依旧阴冷地笑着:“我再说一百次都还是一样,叶衔青被我搞过,你还不知道这事儿吧……”

    他后面的话被截断,是沈榆白一拳揍了上去:“我告诉过你,别去招惹她,你是听不懂,还是不想活了?”

    此刻的沈榆白已然失控,别说旁边站着的其他人了,就连沈牧则也从没见过他这样。昭然的怒意在脸上肆意升腾,揪着他衣领的手背青筋暴跳,眼底是杀伐的寒意。

    像一支拉了弓的箭,上了膛的枪,短暂的静默只是为了后续的手起刀落。

    沈牧则应该是害怕的,也应该向周围人求救的,可他却没有。能刺激到沈榆白,见着他失控,见着他不再是沈怀渊口中的那个能干儿子,他内心有一种癫狂的快感。

    为着这癫狂,为着他那畸形的满足欲,他毫无底线地继续胡诌着,即便是撒谎也在所不惜:“看来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叶衔青没跟你说过吧?我想也是,她应该是不会说的,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你没见过吧,她哭起来的时候,可比平时好看多了,尤其在床……”

    “嘭—嘭—嘭—”

    沈榆白的拳头落下来,沈牧则断了声,他压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沈榆白早些年学过跆拳道,在国外那几年也没落下,每一下都用了全力,没一会儿沈牧则嘴角和鼻子便一片血迹。

    可沈榆白却看不清,他仿佛失了焦般,眼前模糊一片,只有叶衔青那张挂着眼泪的脸异常清晰。

    她被欺负了,是他没保护好她!

    半晌,他才被周围人战战兢兢地拉开,估计是担心他再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

    “沈总,您没事吧?”

    “沈总,要不要去医院?”

    “沈总……”

    “沈总……”

    周遭一阵喧哗,有关注他的,也有关注沈牧则的,可沈榆白却好似什么也听不到,他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痛苦漩涡里。

    心口的位置被人拿刀一遍遍凌迟着,他靠墙缓了缓,才朝旁边的人开口:“把车钥匙给我。”

    他们早上是开一辆奔驰商务车过来的,没安排司机,由技术部的一个员工负责。

    小员工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直哆嗦,也没敢将钥匙给沈榆白,只抬眼去寻求一旁项目经理的帮助。

    项目经理也吓坏了,他们那个一向冷静自持,矜贵清隽的沈总,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逮着一个投标方的领导狂揍!虽然打架这种行为不可取,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刚才的沈榆白,在他眼里真是帅爆了!

    “沈总,您的手受伤了,要不先别开车了,我们送您先去医院看看吧?”他语气里带着关切,又有那么点仰慕。

    “给我车钥匙!”沈榆白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明显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声音冷得像是从冻湖里刚捞上来的,周围没人再敢劝。

    小员工将钥匙交出来,沈榆白接过,还不忘交代他们:“这里没事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沈总,您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吗?”

    “不用。”沈榆白拿衣服朝门外走。

    坐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他将外套丢在副驾驶座,轰起引擎,商务车瞬间便冲出了停车场。

    抓着方向盘的手背破了,裂开好几个大口子,鲜血涓涓往外渗。可沈榆白却仿佛没感觉似的,一路加速,几乎是踩着绿灯的线狂飙。

    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清醒。以往那些他觉得不理解,甚至是被忽略的小细节,此刻竟都串联了起来。

    怪不得最开始的时候,叶衔青会对他的触碰抗拒。她见到沈牧则时会那么厌恶,在面对异性骚扰时会崩溃。还有在他表白时,她会说出“是她的问题,她不值得他对她好”这样的话。

    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迈步,竟都是因为这。

    她受过伤害,所以才会怀疑自己,抗拒他,不敢接受他的感情。

    沈榆白恨沈牧则,可他更恨自己,是他没保护好她,让她遭遇了这些。

    进了小区,停好车,沈榆白径直进电梯按楼层。

    可到了门口,他却突然有些近乡情怯了。这件事情叶衔青之前一直都没和他说,就代表着不愿意让他知道。如果他这会儿贸然提起这些,会不会给她带来更大的压力呢。

    可这个念头不过闪了一瞬,就即刻从他脑海中消失了。因为有一点他很坚定,这么大的事情发生时他没在她身边,以后绝不会再让她一个人独自承担。

    沈榆白按了密码,同时也敲了门。

    叶衔青的声音很快从屋内传来:“谁呀?”

    她今日学校的课安排在上午,结束了就直接过来了。

    房门刚好打开,沈榆白站在门外,“青青,是我。”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叶衔青的声音明显比刚才轻快两分,她靸着拖鞋往门口走。

    还没走近,沈榆白便大步迈进来,鞋也没来得及换,一把将她合进怀里。

    叶衔青被他紧紧抱着,耳畔是他起伏强烈的呼吸,胸前是他鼓噪的心跳。她抬手环上他的腰腹,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是不是投标不顺利?”

    “不是,”沈榆白在她颈间摇头,下巴轻微蹭着她,“我都知道了。”

    临至开口,沈榆白没丝毫犹豫,他不想他们之间再有秘密,也不想她再带着枷锁,他想和她一起承担。

    叶衔青明显没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什么了?”

    沈榆白深吸一口气,闻着她身上的浅淡茉莉香,他脑袋才好受一点。他尽量措辞,希望不要再次给她带来伤害:“我今天见着沈牧则了,他和我说了些事情。”

    可没用,他刚说完这句话,叶衔青的身体便瞬间僵硬了,还有环着他的那双手也垂了下来。

    可见,当初那件事,伤她有多深。

    叶衔青要躲,可沈榆白不让,她有些崩溃,也有些无措,更担心他会因此而嫌弃她。

    “你放开我。”情急之下,她开始不讲道理。

    沈榆白抱得更紧了。

    “沈榆白,你放开我。”这次,更直接,声音里明显含了哭腔。

    沈榆白依旧没松手,而是换了个姿势,俯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径直朝着客厅的沙发走去。

    他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让她坐在他膝头,双手将她揽在怀里,一下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别怕,我在这儿,没人再能伤害你了,别怕。”

    “我知道你受苦了,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我给你道歉,好不好?宝宝,你能原谅我吗?”

    叶衔青在他的安慰中,逐渐镇定下来。这么多年了,她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这是她最深的痛,心底的疤。而她最怕最怕的,就是某一天这件事情被他知道后,会因此而嫌弃她。

    可此刻眼前的沈榆白不仅丝毫都没有,还把错误归结到了他身上。但叶衔青知道,这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事,怎么会是你的错呢?”叶衔青开始落泪,睫毛湿成一片,她回想起刚开始对他那些不公平的推拒,更伤心了,“要是有错,也该是我,一开始对你那么不好。”

    “没有,你一直都对我很好。”沈榆白温柔地抚她后背。

    叶衔青慢慢镇定下来,面对如此温柔的沈榆白,她也不想再隐瞒了:“其实,我一开始老是推开你,并不是因为讨厌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忘不掉之前的事,又不敢把事实真相告诉你,所以才会一直和自己较劲,和你较劲。”

    “我知道,我都知道,没关系的。”沈榆白心疼得指尖都在颤抖,他小心翼翼地吻了下她的脸颊,“宝宝,不怪你,是我的错,我要是早点意识到就好了。”

    叶衔青扭头抽了抽鼻子:“不是你的错。”

    沈榆白坚持:“让你伤心了,受了伤害,可不就是我的错吗?”

    他抬手去给她擦眼泪,指腹抹上去,拖出长长的一道红痕,是他手中的血迹沾了上去,忙又手忙脚乱地去擦。

    叶衔青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怎么了?”

    “没事。”沈榆白将那只受伤的手快速藏在身后。

    可两人离得这样近,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会被放大。

    “你手怎么了?我看看。”说罢,叶衔青就伸手去扯他藏在身后的右手。

    她坐在他腿上,动作间身体有些不稳,沈榆白担心她会掉下去,没太敢躲,几下便被她抓住了手臂。

    拳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只是几个裂开的伤口仍旧狰狞着。

    叶衔青倒吸一口凉气,要从他腿上下来:“这怎么回事?你打架了?”

    沈榆白将她揽回怀里:“没事,不碍事。”

    “都这么严重了,还说没事?”叶衔青突然地提高音量,与其说是恼怒,不如说是惊惧。

    他去见沈牧则了,知道了之前的事情,那么他这伤势由何而来,其实也不用问了。

    “我们去医院好不好?”她扯了扯他的手臂,尽量避开他的伤口。

    “宝宝,真不用去,这点小伤,没事的。”他现在只想陪着她,可垂眸看着她泛红的眼尾,心又软了,“家里应该有医药箱,我去找出来,你帮我上药?”

    “那你快去。”叶衔青催促他。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沙发上,叶衔青边帮沈榆白清理伤口,边叮嘱他。她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因为担忧,眉头也皱着。

    沈榆白用左手碰了碰,柔声安慰她:“我不疼,这里,别皱着。”

    上完药,在叶衔青的坚持下,她又帮他换了鞋,脱掉了外套。沈榆白全程都任由她动作,异常配合。

    等她终于做完了所有,在他旁边坐下,沈榆白才敢再次提起了刚才的那个话题:“所以,可以告诉我,那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吗?”

    没有任何窥探她隐私的意思,他只是想知道的更多些,以便更好地帮她。

    “他是怎么和你说的?”

    “他怎么说的不重要,他的事情我后续再处理。宝宝,我要听你说,我要知道你的心结在哪里,帮你解开。”

    “高三暑假,”叶衔青抿了下唇角,她现在和他聊起这件事,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抗拒了,“有一天晚上,家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沈榆白心口抽痛:“所以,你才会在那时候就搬离了沈家?”

    “嗯,”叶衔青往他怀里靠了靠,“不过,他也没落着什么好处,被我举着刀吓跑了。”

    虽然叶衔青说的隐晦,可沈榆白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她和沈牧则说的有出入的地方。他一下便明白过来,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沈牧则那样说,也只是为了激怒他而已。

    一时间,沈榆白也理不清心中是宽慰更多,还是痛苦更多。

    宽慰的是,她懂得保护自己,坚强勇敢地驱逐了黑暗。坦白讲,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怪癖情结,只要是她,他都爱。

    可痛苦的却是,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刻,被逼着和别人拿刀相向。

    “当时为什么没有和我说?”他吻了吻她的额角,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开口。这样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会从美国回来的。

    叶衔青只摇头,没回答。她并不是不想和他说,只是当时打了电话没有接通。

    她有了抗拒的情绪,沈榆白便不打算再问了,伸手握住她的指尖,一下下轻轻摩挲着,安慰的小动作:“放心吧,没事了。”

    后面的事情他自会去找沈牧则处理。

    当晚,沈榆白担心白天的事情会对她造成影响,一直到睡觉前,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和往常一样,他看她喝完了牛奶正打算离开,转身之际,忽地瞥见不远处的书桌上放着一盒胶囊状药物,沈榆白有些疑惑:“那是什么药?你生病了吗?”

    叶衔青没看他的眼睛,快步来到桌边,一把抓起药盒塞进了抽屉里,“没生病,就一些日常备用药。”

    她最近隔三差五地就会从学校里带点东西过来,应该是收拾的时候不小心拿出来的。

    “青青。”沈榆白一用这种语气叫她,叶衔青就有些受不住,真挚的,祈求的,还带着那么点无可奈何的宠溺。

    “给我看一眼,我才能放心。”

    叶衔青没办法,磨磨蹭蹭地打开抽屉,拿出来递给他。

    沈榆白接过,看了一眼,不太常见的几个字。他觉得这药的名字属实陌生,不大像是日常家庭会备用的。转了下方向打算看它的作用功效,只一眼,他眉眼迅速凝重,攥着药的指尖也不觉加重力度。

    “抑郁症”三个大字,好似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在客厅灯的映射下,泛着冷光,毫不犹豫地扎在他的命门。

    他喉咙哽得厉害,胸腔更是淤滞,一开口,声音好似被烟熏火燎过干涩,“你……吃这药多久了?”

    “没多久,”叶衔青见他这样也心疼,拉他的手臂在凳子上坐下,“你放心,这个药我已经很久都没吃了,我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之所以还带着,也只是为了备用。”

    她说的轻描淡写,可于沈榆白而言却是万箭穿心。他对抑郁症虽了解不多,但多少也有所耳闻,身心俱疲,焦虑迟缓,严重者甚至还会出现精神问题,是比他以往的那些失眠要痛苦百倍千倍的事情。

    单是想想,他都觉得痛不欲生,那么多个日夜,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沈榆白让她在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尽管内心已经翻江倒海,依旧怕吓到她,小心询问:“已经好了吗?”

    他本意只是为了了解她的情况,却被叶衔青误会了,她当下脸色就有些不自然,被他攥着的指尖也无意识地搅着,“真的已经好了,你相信我,我很长时间都没有症状,也没有吃药了。要是没好的话,我是不会随便答应和你在一起的。”

    她当他是介意了,沈榆白心口痛得一口气上不来,缓了又缓,才勉强能开口说话:“宝宝,我不是在乎这个,只是担心你,担心你的身体。”

    叶衔青没其他的话,只是重复:“我真的已经好了。”

    “我相信你,”沈榆白闭眼,吻了吻她的额头,心疼地开口,“先不说这个了,睡吧,我哄你睡觉,好不好?”

    “嗯。”叶衔青也意识到她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听话地躺在床上,在他的轻拍中,神色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沈榆白哄人睡觉的方法其实很单一,就是不停地讲故事,一个接一个,还都是些童话故事。

    叶衔青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知道的这么多故事,而且还一直不重复,反正到最后,在他轻声细语地念叨中,她竟比往日任何一次睡得都要快。

    模糊中,她感觉有人在帮她盖毛毯,还有一个吻落在额角。

    “宝宝,我爱你。”沈榆白见她睡沉,帮她掖好毛毯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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