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说走就走,两人出荒店来,大雨已经停了,怀鱼也醒了,晏骁正陪着她坐在屋檐前说话。

    怀鱼见到她们,连忙起身唤道:“两位姐姐。”

    既然叫了,季罂也不好装作没看见,“我们要去城里,你们自便吧。”

    客栈的变故就连季罂她们也有所心惊,何况是当事人怀鱼,她这会儿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地打寒颤,“我们还是和姑娘一道走吧。”

    晏骁看出来她心有余悸,却插言道:“怀鱼姑娘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额。”季罂无语到想翻白眼,她都还没说同意呢,他倒急着撇清干系,就跟谁愿意和他同路似的。

    怀鱼满面愁容,急得快要哭出来,“公子,大家结伴同行,一路互相照应不是更好吗?”

    晏骁瞥了眼无语望苍天的季罂,仍然没什么好印象,但怀鱼一心坚持,他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就这样办吧。”

    红玉姬弄来了一盏灯,带着三人往王城去。

    可能入夜的缘故,这地方的鬼气过了子时尤为明显,怀鱼越走越冷,心里的畏惧也被无限放大,抱着手不停哆嗦。

    几人也感觉到了怀鱼的不适,可能因为她是凡胎,阳气过弱,无力抵御阴气,致使阴邪入体。

    晏骁脱了外裳披她肩上,怀鱼无措地摆手,“公子,我不冷的。”

    晏骁不容她推辞,“这路段上的野鬼孤魂太多,阴气重,怎么可能不冷。你穿着吧,我是男子,比你扛得住。”

    怀鱼攥着,眼圈又是一红。

    季罂觉得这两人来往有些意思,笑眯眯地调侃道:“公子还有多的衣裳吗,也借我们两身呗。”

    “没看出来你冷。”晏骁想也没想,口气生冷地怼了回来。

    他对怀鱼就是嘘寒问暖,照顾有加,对上她立马转换态度,毫不怜香惜玉。

    这还是不知道她身份的前提下,要是知道了她的身份,还不定是什么态度。

    季罂腹诽之余,还莫名的有点期待他知道后的脸色。

    这一路又是不情愿的搭伙硬凑,终归是漫长的,几人虽走在一处,却各有目的,各怀心思。

    为了壮胆,怀鱼颤巍巍地说起话,她问晏骁,“公子要往何处去?”

    “我也没有地方去。”晏骁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坦白,“实话说吧……我是背着爹娘偷跑出来的。”

    “公子为什么要离家出走?”怀鱼的家破碎了,自己也像无根浮萍四处漂泊,不能理解他有家为什么要逃离。

    “逃婚呗。”晏骁漫不经心地解释,“家里定了门亲事,要我娶邑国孟候的小女,我不肯,就偷跑了出来。”

    红玉姬竖起耳朵,季罂也竖起了耳朵,生怕错漏一丝一毫的细节。

    两人只听怀鱼问:“她不好么?”

    “父母做主的,我不喜欢。”晏骁“虽说我没见过,但听说那孟候小女无颜粗莽,是个能止小儿夜啼的母夜叉。”

    夜、夜叉?季罂嘴角抽搐不止。

    这谣言也太离谱了……行吧,他要是因为这个原因退婚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这人挺有主见的嘛。”季罂假意恭维了一句,决定暂时和他站在同一战线,“这件事我绝对精神上支持你。”

    晏骁莫名其妙地瞟向她,似乎无法苟同她的观点,“我不是自己要跑的,是我娘让我跑的。”

    “……”当她没说。

    晏骁道:“我母亲最属意我表妹。”

    怀鱼低首看着脚下的路,手指绞着衣裳,“公子……心系表妹吗?”

    “怎么可能。”晏骁反驳得也快,“就儿时见过几次,如今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如果要娶,我倒宁愿娶怀鱼姑娘。”

    “公子别胡说。”怀鱼涨红了脸,“怀鱼蒲柳之姿,何敢妄攀龙凤。”

    晏骁心直口快,“我说真的,才不是胡言。”

    红玉姬光是听了这一路,眉头就挤出褶子来,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她特意留意过季罂,这人非但没有生气,还笑呵呵地附和,“我和你遭遇相同,非常体会你此刻的心情。”

    怀鱼“咦”地一声,“姐姐也被家中逼婚?”

    “逼婚倒还没有。”季罂双手抱在胸口,故作怅然地叹息,“只是忽然想起来,家中双亲也定了门婚事给我。”

    晏骁像是才留意到她,借着一点微弱的光上下打量,心中没来由地不安,“姑娘的口音不像南方人士,莫非是来自北方方国?”

    季罂就等他问呢,“既然问到了,那就郑重地给公子介绍一下吧。我……鄙人不才,罗邑国季罂。”

    “季……什么?”晏骁懵住,心中生出的疑惑亟待确认,“你和孟候是什么关系?”

    季罂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对,不用怀疑了,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走在前面的红玉姬闻言忍笑。

    晏骁才觉察自己被戏耍了,结结巴巴不成语调,“你、你故意看我笑话。”

    与其说是当面被拆穿失了颜面的尴尬,不如说他是恼羞成怒了。

    “背后不道人是非,哪有笑话让我看。”季罂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吃瘪的表情,“是不是很不巧啊。晏小公子,你怎么不说话啊?”

    说话?他还说什么?

    晏骁憋了满肚子的气。

    得知季罂身份后,气氛一度变得很诡异,晏骁心里乱糟糟,说不出的别扭。

    不知情由的怀鱼看看季罂的背影,又看向失魂落魄的晏骁,“公子和季姑娘认识?”

    晏骁脸色恢复了一星半点,但已无先前的益气潇洒,“不认识,只是刚刚得知,她就是和我有一纸婚约的人。”

    怀鱼惊住,“那公子和她……”

    “没有的事。”晏骁断然否认,心里说不出来的挫败,“她是我父亲定下的,我和她不可能。”

    他咬着牙,紧攥着手,终于还是憋不住,上前将季罂拦住,“我有话和你说。”

    公王段常说季罂寡恩少欲,不知人情,季罂对感情的事也的确懵懂迟钝,却也不难猜到他的来意。

    但她偏不要主动,“想说就说呗。”

    “我们的亲事……”晏骁支吾着,还是下定决心,“希望你能解除。”

    “终身大事从来都是父母决定,你说解除就能解除了?我一个柔弱女子,连自己的婚事尚且做不得主,说的话能占多少分量?”季罂目光平静,言辞有理,像是大人在和任性恣意的小孩讲道理。

    纵然她说的是有道理,晏骁也不管,“只要你同意说服孟候,我父亲那边我有办法。”

    季罂乐了,这小公子瞧着也不小了,怎么说的话做的事总让人发笑呢。

    不过这路上实在无聊透顶,既然有热闹看,她何不嗤戏一遭,“可以啊,那你说,我该怎么劝服我父亲。”

    晏骁直白道:“说你看不上我。”

    季罂就不懂了,“那怎么不说是你看不上我。”

    她要解除婚约只是顺势解决麻烦,急于解除婚约的人可不是她。

    看季罂没有解围的意思,晏骁内心挣扎了片刻,勉强退让道:“行,只要你答应解除婚约,这么说也可以。”

    听着倒像他吃了大亏似的。

    季罂嫌弃地直皱鼻子,“算了,我考虑考虑吧,只是现在不行,我有要紧事得办。”

    晏骁追着她问:“ 有什么要紧的事,你究竟去哪儿?”

    “反正挺远,一年半载不能回。”季罂斜着眼看他着急的样子,好笑道,“要不,晏公子先回家等着?”

    “那不行。”晏骁坚决不同意,“我得跟着你去,万一你跑了我上哪再找人。”

    当她稀罕这门亲事似的,“随你的便。”

    红玉姬看她松了口,要带两个累赘,委实忍不了,“季罂,你再捡人,我可要火了。”

    季罂委屈地瘪嘴,“这也能怪我,天地良心,我没说要带他。”

    在红玉姬冰刀般的目光下她缩了下脖子,声音渐弱,“腿长他身上,要跟着我我也管不了啊。”

    为了表明自己不会管闲事,她赶紧对晏骁道:“话说在前面,是你自己要跟的,吃喝自己管,死活与我们无关。”

    晏骁恹恹道:“你放心,我晏骁还没有到靠女人活命的地步。”

    怀鱼看到两人相谈甚欢,默默抿着唇,心里想着事,不妨踩到尖锐的石子,扭到了脚踝,痛得她哼了一声,跌坐在地。

    “怀鱼姑娘,你怎么了?”晏骁见她有些不对劲,奔过去扶住她。

    怀鱼手捂着脚踝道:“我太笨了,不小心崴到了脚。”

    红玉姬将灯照了过来,晏骁抓过脚踝就要脱下袜子帮她检查,怀鱼下意识地往回缩,“公子,别人看见不好。”

    “你已经受伤了,别乱动。”

    晏骁翻开裤脚,手指碰到肿块,怀鱼倒抽一口凉气,眼泪止不住往外涌。

    这里离城里还有段距离,要走上好一阵,晏骁便道:“我背着你吧,等到了城里找个医士。”

    他拉过怀鱼就往背上放,怀鱼面露难色道:“公子,我自己可以的。”

    “还走什么呀,脚都肿了。”

    两人推来推去,磨磨唧唧,一旁的季罂忍不了,抬步准备上前,灯盏就横阻过来,挡了她的去路。

    “你来掌灯。”红玉姬不等她答应,直接塞到她手里。

    季罂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上前,对晏骁道:“我虽非医士,这推拿之术还是会一些,不如让我来替怀鱼姑娘医治?”

    听着是询问二人的意思,但语气根本不容拒绝。

    晏骁竟是莫名地相信她,起身让出位置。

    什么情况?红玉姬何时跟生人说过这么长的话,还主动提出帮忙。

    季罂愣在原地,直到红玉姬催促,赶紧提着灯上去,“没看出来你还会推拿术?”

    红玉姬将怀鱼的脚踝握在手里观察,不过是微肿,怀鱼的表情却好像很痛,轻轻一碰,她便反射性地往回抽。

    红玉姬抓得紧,没让她挣开。

    但晏骁觉得她下手重了,“你轻一点。”

    红玉姬睇他一眼。

    季罂觉得这人不识好歹,“又不是泥糊的。”

    晏骁阴阳怪气道:“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哪能和你比。”

    季罂接道:“是是,我生下来一个打十个。”

    红玉姬懒得搭理斗嘴的两人,并掌暗暗凝气,覆向肿胀的脚踝。

    怀鱼连何时结束的都不知道,没有感觉,紧攒的眉结就已经松解开。

    “这就好了?”晏骁不信。

    怀鱼动了动脚,痛感完全消失了,她欣喜道:“确实好了,公子你看。”

    她起身转圈,地上石子太多,身体重心不稳,又险些绊出去。

    晏骁眼疾手快拉住她胳膊,“伤筋动骨不是小事,姑娘还是小心为上。”

    眺望远处,隐隐能见到一点天色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攥过怀鱼的胳膊道:“我扶着你走吧。”

    两人走到前面去,季罂笑嘻嘻对红玉姬道:“你真是大好人。”这人不大管闲事的,现在居然肯替人治病,如何不叫人震惊。

    她说的好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说她心善的意思,红玉姬不喜欢,“少管闲事。”

    这话说的,她偶尔管管闲事而已,也不是什么闲事都管的,“不能真的见死不救嘛,我就是帮他搭把手。”

    红玉姬不信她的鬼话,从她手中抢过灯,“你就不会掌灯。”

    “你就会?”季罂似笑非笑。

    红玉姬懒得跟她胡扯,握着灯大步走开。

    “欸,你别走啊,我看不见路。”

    季罂小跑几步追上,听见她说:“看不见路只是眼瞎,心要是瞎了,就是摆满一条路的灯你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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