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管怎么说,这人也算有君子之风,离开前知道盘问她的来历,以防怀鱼再进火坑。

    就是她们又添了个拖累。

    且不说她和红玉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处境,就说眼下,她一个冲动把最后一点钱财也打了水漂,如今是两手空空,身无分文,可不能再捡人了。

    这事办得确实欠考虑,季罂心虚地看向红玉姬,红玉姬丢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似乎对她随时随地捡人的行为无话可说,万般无奈。

    季罂理屈词穷,干巴巴地挤了一个笑容,挠着脑袋去问怀鱼,“怀鱼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

    怀鱼咬着唇,眼眶又起了水雾,“我也不知道,舅舅为了钱,一心要将我嫁去冲喜,我不敢再回去。”

    她把自己说得很可怜,季罂表示理解她的遭遇,也很同情,但还是要告诉她,“可是你跟着我们也不安全,而且我们没钱,吃了这顿没下顿,饱一餐饥一餐都是常事。”

    怀鱼听懂了她的意思,一下慌了神,“没关系的,我吃的不多,而且我很勤快,什么都会做一点……我可以去找野果野菜。”

    她绞着双手,颤着声就要哭出来,“不然……不然你们把我卖给客栈做工吧,你们得些路赆,我也有条活路。”

    卖给客栈就不怕遇上歹人了?

    这姑娘也真是敢想。

    见她眼眶又扑簌簌滚出泪珠,一张脸上哭得脂粉斑斑,甚是惹人怜惜,季罂心中微微叹息。

    搞不好前脚让她走了,后脚就能钻进另一个火坑。

    她只得妥协,盈盈笑道:“行啊,我看这办法不错,要是前面遇见什么饭馆酒肆我们就进去问问。”

    怀鱼含泪点头,找了点水简单洗了脸,小心翼翼跟着两人赶路。

    她一边担心她们不要自己,又害怕她们将自己的话当了真,真的卖了自己。

    就这么提心吊胆了一路,赶在天黑前进了一个叫孤竹国的小国。

    小国位于南方,北部土地接壤内地,南部土地靠近海岸,它不属于任何方国,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独立的南方小国,不归夏天子统辖。

    踏上孤竹国国界,可以直观地感受到这个小国的风土人情和他国存在的差别。语言区别虽然不大,但有着浓浓的口音,服饰色彩极为丰富,裁剪上十分贴合女子曲线。

    这里开放了海岸,诸国商人贸易往来频繁,小国上下一片繁荣景象,就是到了傍晚,街市上都还分外热闹。

    不过价格也真的离谱,季罂翻遍身上的物件,就剩一把镶嵌珍珠的小刀,根本值不了钱。

    她换了钱回来,拿给红玉姬看。

    红玉姬头疼地揉揉眉心,“出城去看。”

    落了难的凤凰,看鸡窝都觉得奢华。

    她俩还好,就是怀鱼走得又累又饿,好不容易出了城,一看到灯火昏昏的荒店,吓得脸色发白,一双腿怎么也抬不动了。

    还是季罂倒回来扶她,“不是说好了卖身给饭馆,机会就摆在眼前,怎么不走了?”

    怀鱼哆哆嗦嗦,双腿发软,连半句话也讲不出,任由季罂牵着她走进客栈。

    已经很晚了,这家客栈外头没有照灯,走到里头,也只点了几盏油灯,隐约照出人影。

    不过这客栈的气氛有些怪异,虽然满满当当坐了用饭的人,却都一声不吭,而且当三人进来时,这些人的视线无一例外全投了过来,目光几乎粘在她们身上。

    红玉姬不是没有察觉,她依然从容地走在前面,穿过一众视线,行到一张空位旁若无人地坐下。

    后面的季罂且走且看,看到有几人的印堂被黑雾笼罩。

    落了座,她便侧过头和红玉姬道:“今晚住不成了,我们可能要露宿荒野。”

    红玉姬属于是油盐不进了,“饿了,吃完饭再说。”

    “行,吃完再说。”季罂抱着手环视大堂,“就看你吃不吃得下。”

    堂倌过来倒水,问她们吃点什么,红玉姬要了三碗素面。

    面条很快煮好端上来,季罂瞅着那堂倌,冲红玉姬笑道:“还知道整点阳间的东西呢,这面条货真价实。”

    红玉姬取过筷子,递她一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怀鱼也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局促地坐着,一双眼睛东张西望,总觉得这里怪怪的,让人不舒服。

    季罂看她戳着面,快把碗底扒破了,暗暗一笑,招手把堂倌叫过来。

    “我说你们店里还缺人吗?后厨刷碗的人手还要不要?”她笑着说这话,把怀鱼吓得大气不敢出,

    堂倌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季罂已经拉过怀鱼,“我这姑娘活还做的不错,不如便宜卖给你们,你看怎样?”

    红玉姬知道她是故意捉弄人的,没有作声,倒是怀鱼信以为真,缩起身子,浑身抖如筛糠。

    她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季罂当了真,而且这地方偏僻清冷,根本不像好去处。

    堂倌被她这一出惹笑了,“姑娘说笑了,我们荒郊野岭,小本经营,哪聘得起人。何况这姑娘是良家子,买卖是犯法的。”

    说罢道了一声“慢用”,便笑呵呵地下去了。

    人家没心思买卖,季罂故作可惜地摇着头,“唉,你的饭碗是没了。”

    她埋下头继续吃面,冷不防一道刺耳的声音插了进来。

    “光天化日之下拐卖良家女子,你好歹毒的妇人心肠。”

    红玉姬夹面的手顿住。

    季罂还有半截面挂在嘴边,闻言猛地一咳,被面条呛住。

    她咳嗽着前后左右一阵打量,终于看到角落里走出来一个人,那人大步到了她们面前,将怀鱼一把扯到自己身后,“有我在,你别想动她一根头发。”

    ……哦,这是撞上英雄救美了。

    季罂仰头看向来人,一个下巴倨傲地怼着她,不拿正眼瞧人。红玉姬十分贴心地挪了盏油灯过来,好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只是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咳得更凶了,“咳咳……是你啊!”

    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翻船那日跟这人打了个照面,她还和昭炎惋惜了好久,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不过这是什么诡异场面——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坑蒙拐骗”良家妇女!被她的倒霉未婚夫当场抓住!

    “我记得你。”晏骁也认出她来,因为救过她,总是有些面熟的,但没想到她居然生着一副歹毒心肠,在此坑害别人。

    他两手抱臂,怒气腾腾,大为光火。

    季罂这下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她看红玉姬,红玉姬看屋顶。

    季罂干巴巴地笑道:“我要是真想卖她,她还能跟我们坐一块吃饭吗?这么说你明白吧?”

    “不明白。”晏骁板着脸,鼻孔撩天,“谁知道你这蛇蝎妇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季罂脸上笑嘻嘻,心里破口大骂:有病有病,这狗男人和她果然八字不合。

    被护在后面的怀鱼见大家气氛僵持,连忙站出来解释:“公子真的误会了,是我自己提议这么做的。我、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有口饭吃就很好了。”

    晏骁先是惊讶,而后蹙起眉心,“你不是投奔舅家去了,怎么会在这里?”

    怀鱼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眼睛里又蒙上水雾。

    季罂扒着已经坨掉的面,替她解释:“她舅舅要把她卖给人家做小老婆,她跑出来了,很不巧,碰上了我——”她指着自己,“这个人贩子。”

    她说这话格外用力,晏骁嘴角抽搐了几下,看向怀鱼,“当真如她所言。”

    怀鱼点了点头。

    晏骁立时就撸袖子,“什么狗屁舅舅坑骗自己外甥女,我替你出气去。”

    “公子不要!”怀鱼拉住他的衣袖,眼泪说掉就掉,“怀鱼已经逃出来了,不必再去寻不快。”

    季罂也说:“有人替她解过围了,你就别逞充英雄了。她现在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是我们一路带着她。”

    晏骁看着怀鱼,目露同情,“原来是这样?”

    怀鱼点头,“所以是公子误会了。”

    晏骁尴尬地笑了笑,再看季罂的时候不免有些别扭,“是在下鲁莽,给这位姑娘道歉。”

    季罂扒完了面,哽得直捶胸口,“道歉就算了吧。”

    一旁的红玉姬却轻笑一声,淡淡开口道:“我看这位公子为人豪爽仗义,对这位姑娘的处境想必不会袖手旁观,既如此,怀鱼姑娘的去处不如就劳烦这位公子。”

    她还真的说对了,晏骁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他偷偷从家里跑出来闯荡江湖,就是为了行侠仗义,拯救处于水深火热的芸芸众生。

    现在红玉姬委婉地告诉他,无处可去的怀鱼就是他要拯救的众生之一,晏骁听了之后认为言之有理,觉得自己该有大丈夫的担当,去保护弱小。

    他大手一挥,“既然我晏骁碰上了,就不会坐视不理的。没地方去没关系,你跟在我身边,不会让你受苦。”

    他可能真的只是出于好心,想帮助怀鱼解决问题,但怀鱼闹了个大红脸,“这样不好,公子的好意怀鱼心领了,但怀鱼跟着公子只会拖累公子。”

    这话季罂就不乐意了,敢情跟着她们就不拖累人了。

    她余光瞥着两人,憨直单纯正值盛年的年轻公子,又颇有姿色,还是救命恩人,少女含羞带怯,怀春爱慕也在情理之中。

    “是不太好。”她拿着筷子指指点点,“人家一个没出嫁的大姑娘,跟着你一个男人,孤男寡女的,叫外人看了怎么说啊。”

    俗世不是兴什么男女大防,这点他们应该很清楚才对。

    谁知这晏小公子是个不开窍的,愣是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那我娶她好了。”

    “咳,咳咳。”季罂又给呛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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