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萧雅非常惊讶，她记得，梅氏一直都想让儿子娶韩承相家的嫡出二小姐韩姝婷。

    三年前，她想谴媒人上门说亲，谁知传出韩家老太爷病重，韩家说容后再议，一个月后，老太爷去世。

    眼看韩小姐守孝快满一年，准备可以上门提亲了，承相夫人却在去安国寺祈福回来的路上，遭遇突降大雨，马车翻下山，人还没到家就断气了。

    这次，韩小姐要守孝三年。

    还有一年就出孝，梅氏居然不等了吗？

    说实话，这个便宜大哥的存在感比较弱，萧雅很少遇见他。他每天不是待在自己的院子读书，就是出门访友。

    他是少年举人，上一次参加科举考试没考中进士，听说明年春闱打算再接再厉。

    做不成韩相的东床快婿，攀上国子监祭酒这个老岳父，想必能得到更多的指点，估计今年科举考试有望了。

    杏儿打探得知，秋猎那天，舒小姐和她一行人遇到野猪受惊后，骑着马摔到山涧的水潭里，刚好被在潭边休息的萧正淮救起，为此，成就了一桩好姻缘。

    其实若可以的话，萧雅一点都不想结婚，要是能独立门户就更好。朝廷虽然允许立女户，但要有充足的理由，比如死了丈夫的寡妇，失去双亲的女子，或者各种原因被赶出家门的女子。

    而萧雅一样都不占。

    要不，她天天找茬让便宜老爹将自己赶出去？

    这个也不实际，眼看她要及笄，能卖出去换好资源、好亲家，萧敬德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赶她出去。

    在这个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她的姻缘还被他们捏在手里。

    萧雅在考虑，要不要自己去找一个人家嫁掉，若过得不好就和离，这样就能立女户了，好过被他们卖出去换好处。

    但选谁？选什么样的？寒门学子或者经商的？

    选寒门学子嫁进去，势必要扶贫，要是有良心的还好，没良心的飞黄腾达后，被拆了骨头来吃都有可能。

    经商的无利不早起，自己的脑袋未必算得过他们。

    萧雅不由得叹气，气馁地趴在小桌子上，看窗外树上两只小麻雀跳来跳去觅食。

    算了，这么伤脑筋的事情还是别想了，走一步算一步，该吃的吃，该玩的玩，省得哪天便宜老爹犯了什么事，一家人掉了脑袋，想去吃都没机会。

    就在三天前，朝廷出公告，大概意思是，秋猎时候，二皇子背后操纵，连着让五皇和九皇子都丧了命，还派死士企图弑父，因此被贬为庶人，之后赐一杯鸠酒送下黄泉。

    还有他身后一干涉案人等，抄家的抄家，不少人被砍了脑袋。

    萧敬德也被罚了三年俸禄，谁让当初他也有参与过避暑山庄的人员安排，幸好经过调查他没有涉案，可也受到了牵连，够他喝一壶了。

    替皇帝打工就是高风险，萧雅担心自己有一天会被他连累，掉脑袋都不一定。

    这官家小姐也不好当啊！

    据说那负责猎场安全的副统领，早已被二皇子收买。这次避暑山庄之行，让皇帝生生折损了两个儿子。

    具体是怎么样萧雅不知道，但她亲眼看见九皇子是被五皇子杀的，至于五皇子又被谁所伤，二皇子是不是最终的黄雀谁又清楚？

    现在，皇帝一下子没了三个儿子，这里面的水深得很，萧雅可不敢让人知道一星半点。

    只要萧老爹不犯事，她还是能安安稳稳的吃喝玩乐。若他聪明，不要妄想泼天富贵，不参与日后的夺嫡之战，谁做皇帝也贬不了他的官。

    皇帝老儿如今只剩下四、六两个皇子，三皇子早已被贬庶人，一生圈禁起来，不知道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想当初，三皇子贪赃枉法，妄顾灾区百姓死活，害死了那么多人，皇帝只废了他，但还是圈养着当富贵闲人。

    而这次，他死两个儿子，自己被刺杀，就觉得痛彻心扉，下令宰杀亲儿。

    果然，针不扎到自己不痛。

    死了这么多百姓，没看他让亲儿偿命，看来也是个极端利己之人。

    京城的水越来越浑了，大家都夹起尾巴做人。

    日子慢慢流淌，梅氏暂时没空找茬，明年会试之后，不管萧正淮中不中，成亲的日子定在五月初三，她要忙着处理娶儿媳妇的事。

    本来萧雅九月九及笄，是要大宴亲朋戚友办及笄礼的，但因为避暑山庄的事才过去没多久，梅氏只草草地请几个亲朋观礼，理由也是现成的。

    三个月后，萧湘及笄，她却大宴宾客，还请罕见五世同堂的礼部尚书家的老祖宗来做正宾，美得她！

    若不是被人紧盯着，萧雅都想当场唱：小白菜啊！地里黄，几个月就没了娘。看他们怎么收场。

    按说，之前约定，袁家等女方及笄就开始走成亲流程的，但现在萧家和舒家定了亲，决定先娶儿媳妇后再嫁女。所以，萧湘只能到下一年再出嫁。

    因为京城这里风俗的原因，儿女若想同一年成亲，要么女儿先出嫁，后面娶儿媳妇。没有先娶回来，再嫁出去，这样对娘家不吉利。

    等娶完儿媳妇，梅氏又要忙着为女儿置嫁妆，相信没什么时间来找萧雅的麻烦。对她来说，反正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迟两年给萧雅找婆家，变成老姑娘了更能随意打发。

    正好，她也不想这么早出嫁，在这个时代，想嫁得理想，难于登天。

    没人理她，萧雅每天都过得逍遥自在。

    秋天，去城外春晖园赏菊，或去听市井传闻；冬天，去城外赏雪或去茶楼听各路八卦，日子过得美滋滋。

    今天是吃腊八粥的日子，萧雅在家无所事事，又溜出来听八卦了。

    现在梅氏当她透明的，也不教她管理中馈，和萧老头说她继母不好做，随便雅姐儿想怎样就怎样，反正日后给她找个好婆家，再带几房得力的陪房跟着，有萧家撑腰，料想也不敢亏待。

    萧老头从来不管后宅之事，觉得梅氏说得在理，他每日钻研官场的事已经够累了，儿女的事交给向来信任的爱妻，他乐得清闲。

    这样一来，大大方便了萧雅，得以随便出入。

    这段时间，她听到不少所谓的秘密。据说，皇家剩下的两棵苗苗，谁都觉得自己才是最应该登大宝之人。

    现在，差不多到白热化的阶段了。

    皇帝老儿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冷眼旁观，让四、六皇子两派斗得面红耳赤。

    两派人有时甚至在朝堂对骂起来，激动时还要冲过去打在一起，皇帝也只是轻斥几句。这样一来，打得更热闹了，不时有大臣打得披头散发，头破血流的。

    大家都觉得，皇帝是在观摩哪个皇子更适合立储君，他们当然要为自己的主子努力表现，努力争取了。顺便，给对方扯扯后腿。

    头破血流算什么？为了家族的未来，抛头颅洒热血是件值得单独书一页族谱的荣耀之事！

    十月底时，听说北边的瓦尔族趁着大雪封山前，来北境掠劫物资和百姓，发现当地守备松懈，趁机占领了两座城，京城收到消息时，正往第三座发起冲击。

    朝廷派宣武将军陈忠旺领八万西北军驰援，皇帝有意从两个皇子之间，选一个跟随京都骁骑营去做监军，暗含考察之意。

    为此，四皇子和六皇子这两派，为了争夺监军职位，差点没在早朝上打出狗脑子。

    只要从边疆回来，这可是实打实的度金！

    有这么多人保护着，用不上皇子迎战，怎么看都是稳赢的局面。

    最后，六皇子成功拔得头筹，在初八冬至那天出发去边疆，距今刚好一个月。

    萧雅边吃茶点边听八卦逸事，忽然！街上传来急速的马蹄声，伴随着大声吆喝：“边疆战报！”她下意识从窗户探出头看。

    本来悠闲行走的人急忙往街边躲去，身后插着旗子的信兵骑着大马不一会就消失在长街尽头。街上的人交头接耳，茶楼里的人也议论纷纷。

    “这次是好事还是坏事？”萧雅从窗口收回身子，侧耳倾听坐在左前方两个文士的交谈。

    “难说，不过按行程，宣武将军轻装赶去北鹿城和军队集合，然后去洛安城帮助御敌，最迟十天前应该到了。因为不是边疆第一城，按制，当地应有两万驻军。和宣武将军汇合后有十万，去掉守城牺牲的部分，那也得有八/九万，或许，是好事。”头戴古朴木簪的蓝衣文士中肯地分析。

    “希望是好事儿吧，六皇子也过去坐镇鼓舞士气，想必能很快把瓦尔族驱赶出去。”留着短须的清瘦文士抿一口茶后说。

    说到打仗，镇北王自然是最适合去的将帅，让人痛惜的是，他不仅从此不能人道，身子骨也伤着了，不适合再领兵打仗。

    否则，也不会把兵权都上交了。

    可也因此，更得圣心。现在，皇帝非常看重他，还特许他不用每天上朝，只在每旬一次的大朝会出现就行。

    令无数人痛惜的镇北王霍庭渊，此时正在看刚收到的消息。

    “王爷，洛安城的事，要不要安排人……”高大彪悍的中年管家低声问。

    “不必，就按之前的行动，注意着岱安和西澜的边军动静就行，瓦尔族，陈忠旺能应付。”清雅如玉的男人面无表情，将手上的纸条放到书桌边的小铜盆里点燃。

    “谏之，听说最擅长治疗男人雄风不振的一针灵神医在江北出现，咱们要不要请他回来……”一个绛紫锦袍的年轻男子，吊儿郎当地一屁股坐到书桌上，目光意有所指地瞄上霍庭渊不可言说的部位。

    却被他冷淡扫一眼吓得赶紧从书桌下来，讪讪地摇着折扇干笑：“我知道，开个玩笑嘛！”

    “靳叔，既然穆阳这么闲，你安排一下，让他去西澜，换齐东回来。”霍庭渊对管家吩咐完，拿起笔批复收到的各种消息，无视惊得扇子掉了顾不上捡，不服气嚷嚷的人。

    “啊！我不要去西澜那个鸡不拉屎的地方！”穆阳气得跳脚，谁不知道西澜国位于西北那个干旱少雨的旮旯，他这种恨不能一天洗三次澡的人，去到那风沙大又缺水的地方，怎么活？

    可惜，没人理他。

    眼看管家已经召侍卫进门，吩咐通知齐东回来，他知道，既是好友又是老大的镇北王可是言出必行，只能不甘地嘟囔着出去。

    临出门时，又转头问：“王爷，为了您日后的幸福，真不用一针灵……”替你瞧一瞧吗？剩下的话，被男人朝他腹部下方甩过来的小飞刀吓得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