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

    考察团在京市待了近半个月。

    终于在机场把这群人送走,宴知欢才松了一口气。

    回家窗帘一拉,闷头睡了个昏天暗地。

    醒来时天都黑了。

    手机上不少未读消息,大半是江浩发来的,要跟她沟通关于下个月马德里那场画展的情况。

    往下,是许清硕发来的,让她好好休息两天,这周末要参加程晨的婚礼,问她愿不愿意陪他一起去。

    其实宴知欢是有些头皮发麻的。除去马德里的一年多,他们交往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才半年,她甚至大学都还没毕业,突然就要让她陪他去参加他朋友的婚礼,横看竖看都不得劲。

    于是这条消息就自动忽略过去了。在床上辗转一会儿,手机忽然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了,对面一个略显紧张的声音,叫她“欢欢?”

    刚从马德里回来那会儿,她是想要去看看宴北川的。只是这想法到底没那么热切,加上一忙工作,这件事自然也就搁到了一边。

    “嗯。”宴知欢清了清喉咙,“是我。”

    刚睡醒的嗓音有些哑。

    那边宴北川还以为她病了,有些着急:“欢欢你怎么了,是不是扁桃体发炎了,去过医院了吗?要不要爸爸……”

    “不用,我没事。”她抿了抿唇,问他:“你在京市?”

    宴北川顿了顿,嗫嚅着:“我不是……”

    “吃过晚饭了吗?”

    “欢欢?”很诧异似的。

    宴知欢扶了扶额头,实在是不习惯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无声叹了口气。

    “我还没吃饭,你如果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约好时间和地点,挂了电话。

    已经记不清上次跟宴北川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有□□年,也或许是更久之前。

    那时公司还没倒闭,宴北川几乎每天都在外应酬,偶尔回家吃饭,就变着花地给她带各种零食蛋糕。

    卓雅芬抱怨他太宠孩子,他也只是乐呵呵地笑,说只要他的欢欢开心就好。

    他确实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当初离婚,也想着要带她走。

    但他到底还是没能让她过得开心。

    说不清自己对宴北川是否还残留着那么点父女之情。她没有资格替别人原谅他,他也不值得被卓雅芬原谅。

    终究,一个家,还是散了。

    约在附近一家火锅店。

    宴北川知道她喜欢吃火锅。

    过去的时候,菜已经点好大半。他举着菜单问她还要不要再点别的。

    薄薄一张纸,勾勾划划,几乎全都是她喜欢吃的。

    她口味跟从前多有出入,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宴北川不太能吃辣,不小心蘸到辣椒油,咳得眼角泛红。

    “喝点水吧。”宴知欢顺手倒了杯水递过去,淡声问他,“什么时候过来京市的?”

    “谢谢。”宴北川捂着嘴,一手接过水杯,“过来有几个月了。”

    “我租了个房子,离你这不远。”

    宴知欢应了一声,倒也不十分关心,放下筷子,神色十分郑重地:“你最近还有没有总跟着我?”

    宴北川一愣,连连摆手,“我没有,欢欢,我……”他掩着嘴咳嗽起来,“真的没有。”

    如果不是宴北川……

    宴知欢拧着眉,若有所思。

    那种被人尾随着的感觉,确确实实是有过的。

    扫了眼宴北川,觉得他也没必要撒谎。

    但她平日也没得罪过什么人。

    难道,真的只是想多了?

    一顿饭下来,心思浮动,终究也没理出什么头绪。

    从火锅店出来,夜风卷携着厚重云层,遮挡住一弯明月。

    快变天了。

    宴北川要送她回家,她抿了抿唇,拒绝了:“不用了,天快下雨了,你早点回去吧。”

    “那,”宴北川犹豫一下,到底还是不愿惹她生厌,干巴巴地道:“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回去吧。”

    这里离租的房子不远,一路溜达过去也没花多少时间。

    快到小区门口,那种被尾随着的感觉忽然异常强烈。

    她定了定神,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去。

    天色已晚,行人三三两两,不是个挑明的好时机。

    进了小区大门,宴知欢索性往别的楼道走去。身后有零碎脚步声,或近或远。不知是不是多心,她不敢回头,心下却是越发不安。

    单元之间过道曲里拐弯,每个电梯都按了几个楼层,回到家心底仍是惶惶。

    周晓蕾汲着拖鞋从房间出来,见她神色张皇,不免奇怪:“出什么事了吗?”

    宴知欢定了定神,“总觉得有人跟着我。”又呼出一口气,看向周晓蕾,“像是冲着我来的。”

    “不会吧。”周晓蕾蹿到门口,从猫眼处张望一会儿,“没人啊,是不是你最近太忙,产生错觉啦。”

    “可能吧。不过小心谨慎点总是不会错的,总你最近出门也要注意一点。”

    “我知道了。”周晓蕾嘀咕一句,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对了知欢,忘了跟你说,我明天要去江州出差。”

    宴知欢正换了拖鞋提步往厨房过去,闻言转过身,“江州?那有点远啊,你一个人去?”

    “哪能啊,我就一个实习生,跟着去见见世面罢了。”周晓蕾给自己贴了张面膜,控制着嘴部说话的幅度啊了一声,“我这一去,至少得个把礼拜。家里就你一个人,万一真有人跟踪你怎么办。”

    “没事,我小心的很。”

    宴知欢拿起一旁的水壶接水。

    忽然手机响了,她拿出来瞟一眼,是宴北川给她发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到家了。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实在毫无头绪。不是宴北川,她难道是哪里得罪了人却不自知。周晓蕾这几天去出差也好,免得被她波及到。

    “不过,跟你一起出差的是男的还是女的啊。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周晓蕾正在玩手游,屏幕上各种特效五彩缤纷,晃的人眼花。一个不注意,操控着的小人被打空了血,倒地不起。

    “女的,就我领导,你上次见过的。”

    “那就好。”

    “你念叨起来就跟我妈似的。”周晓蕾趁着回血的功夫,瞟了眼在厨房的人影,忽然想到什么,啧了一声,“哎对了,要不然我出差这几天,你去你家许医生家里住几天好了嘛。我看他啊,巴不得你搬过去跟他一起住呢。”

    水还没烧开。

    宴知欢懒洋洋靠在吧台上,勾了勾唇,笑,“你又知道了。”

    “嗨,都成年人了,谁不知道谁啊,男女在一起不就那么点事。”周晓蕾看向她,不怀好意地呲了呲牙,老神在在,“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什么想法啊。”

    “什么什么想法?”

    周晓蕾饶有兴致打量起宴知欢来。厨房昏黄的灯光下,一张又嫩又漂亮的脸,五官精致秀气,身材娇小却不干瘪。

    她还记得刚上大学时见到宴知欢的第一印象,温和内敛,总是笑意淡淡的。现在再看她这双潋滟双眸,笑容明媚,倒是浑然不同的感觉了。

    屏幕上的人已经回血复活,周晓蕾便又拿起手机,操纵着人满场跑,一边念叨,“你去马德里那会儿不说只是跟他玩一玩,现在你都从马德里回来了,怎么还跟他缠一块儿呢。你这是谈恋爱呢还是约长期炮.友啊?”

    宴知欢扬了扬眉,细长的眼睫微微垂下,若有所思,片刻,又笑了笑:“他是我男朋友。”

    “哇哦。”周晓蕾一声长叹,追着敌方一个挥着大刀的游戏人物一顿疯狂输出,终于将人打趴下,战绩变成了1:1。

    “你爱上他了。”

    水开了,咕噜噜地冒着水蒸气。

    宴知欢倒了杯水晾着,也没再说什么了。

    晚上吃了火锅,现在还一身的味道,从柜子里拿了睡衣,去洗澡。

    ******

    那天晚上被跟踪的事不了了之,过去了三四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上午去医院看刘丽娟。虽然手术成功,后续的化疗和放疗也消耗了她不少精气神,面色苍白疲倦。

    刘全大约也是在医院听说了什么,还当宴知欢为了医药费的事故意接近医院高层。送她到医院大门口的路上,语气沉痛,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宴知欢也懒得再遮遮掩掩,索性把许清硕抖了出来。

    刘全半信半疑,看着她的眼神十分迟疑,“你是说真的?”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隐瞒,谈个男朋友而已。如今既然连周晓蕾都看破了,那便承认了也无妨。

    毕竟这样优秀的一个男人,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真的。”

    她心里得意,说出来的话都掷地有声。

    “那你带他来见见我,”刘全说,“他应该在医院吧,之前好几次来查房,他也不说这事。”

    “工作就是工作嘛,他这几天去沪城了,那边有事要处理。”宴知欢边伸手拦车,笑着解释,“等他回来了,让他去病房看你们,行了吧。”

    聊了几句,车来了。

    去艺廊,路途不远,不多时就到。

    江浩在门口,脖子伸得老长,看见她眼睛一亮,直嚷嚷:“姑奶奶,你可算来了。”

    宴知欢抬起下颌,冷哼一声,“怎么,还想监视我啊。”

    “我冤枉啊,是那个姓许的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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