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楚曦心里万分焦急，每一秒等待，都是煎熬。

    从来没有一次，她面对即将到来的名次与成绩会心里没底，再怎么虚假地安慰自己，也无法做到游刃有余。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时，一向静如死寂的班级里竟然出现了窃窃私语。

    “成绩已经出了！你知道这次年级第一是谁吗？”

    “不知道。”

    “小道消息，据说就在咱班。”

    “天啊，是谁啊？”

    “顾心迟，你看，就是坐在最后一排靠墙的那个男生。”

    果然，只有对成绩的关注与讨论才会让静如死水的班级掀起波澜。

    “好帅啊，我平时都没怎么注意过他。”

    “切，什么叫没注意过他，你平时注意过谁，你就知道卷我，我都不想理你！”

    “那又怎样，你这次还不是考得比我好，我刚刚打听了一下，我全班第七，你第六。”

    ......

    坐在离汪楚曦不远处小声说话的两个女生是汪楚曦的舍友——于童和赵鑫，据说她们初中是一个学校的。

    才只是高一，于童和赵鑫就做到了每天晚上零点休息，中午不午休，用来复习或做作业，完完全全就是初三备战中考时的状态，甚至更甚。

    而汪楚曦却觉得自己有点使不上力气来，就好像她把力气全都用在了中考。用完了，耗尽了，也彻底疲惫了。

    终于，她等待许久又不想面对的那一刻来了。

    第二节课刚下课，班主任余老师面无表情地进班，走到了讲台上：“这次月考成绩出了，我已经贴在了后面，大家及时查看。”

    “周日上午返校后，你们就先在教室门口站着，按照成绩排名，一个一个进班选座位。”

    接着，他顿了顿，眼神愈发严厉，继续说道：“我去年是带高三的，今年带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就像橄榄一样，我只要顶尖的，以后的压力只会更大，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

    听了班主任的话，汪楚曦莫名心生寒意。

    余老师刚离开，全班同学都坐不住了。贴在后面墙上的那张名次与成绩表好似一个巨大吸铁石，所有人一拥而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将那张纸包围。

    几家欢喜几家愁。

    汪楚曦也不受控地向教室后面走去，她急于知道自己的成绩。

    大家挤来挤去，讨论声越来越大。有几位很快看到自己成绩的同学依旧呆在原地纹丝不动，他们还要看看前几名的成绩，要记住其他同学的成绩，确定自己未来的竞争对手。

    在那么多人中，顾心迟显得尤为突兀，他没有起立，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干着自己的事情，表情淡漠，有一种“外界一切纷扰与我无关”的疏离感。

    对于优异的成绩，他好似早已司空见惯。汪楚曦甚至觉得，他根本不在乎成绩，他在乎的或许只有那个小姐姐。因为顾心迟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出现情绪波动。

    可此刻想屏蔽外界一切嘈杂的顾心迟显然不能如愿，他是年级第一，万众瞩目，没过多久，就有一大群同学围绕在他身旁，恭维祝贺，询问学习经验。

    顾心迟微微皱眉，看样子他很不想说话，但出于礼貌和教养，他还是随便说了几句。

    自上高中以来，汪楚曦一直觉得班级冷漠，直至今日她才真正感受到同学们的热情。

    他们或许在今天之前压根都没有注意过你，但此刻可以因为你卓越的成绩刻意与你套近乎，吸取经验。

    他们的热情，与学习成绩有关，也只限于学习成绩。

    不一会，班主任余老师又回到了班里，看到成绩单前站满了人，像是感受到大家的竞争意识与学习热情，他难得欣慰地笑了笑，却只是嘴角一勾，笑容很快稍纵即逝。

    “这周末的作业，除了各科老师布置的之外，我再加一项。大家根据答案，将试卷及时订正整理。”

    “此外举一反三，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这四科，每错一道题，必须找十道同类型的题巩固加强，附在卷子上。”

    余老师话音刚落，有一部分同学就愣在了原地，他们大多是这次没考好的同学。

    本来每周末的作业都多到凌晨才能写完，他们考得不好错的题多，按照错一道找十道的标准订正，他们根本不能睡觉，只能通宵完成作业。

    随着人群的逐渐散去，汪楚曦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看到自己成绩与名次的第一眼，汪楚曦有些不敢相信，她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所以再三确认。

    第二十七名......

    来到新班级后，她由初中时的优等生沦为了中下等。

    这样的落差，让她一时间接受不了。要知道她以前考得最好的时候，就比顾心迟低一分。可如今，顾心迟依旧是第一名，而她，却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放学后，她有气无力地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寝室，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她听到宿舍里其他女生在愉快交谈，轻松喜悦的声音，一听就是考好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她们的快乐此刻全然与她无关。

    她默默地将自己与外界隔绝，悄无声息地收拾着东西。

    隐隐约约的，她好像再次听到了她们提起顾心迟的名字。

    “诶，汪楚曦，听说你以前和顾心迟是一个学校的？”赵鑫突然问她。

    她愣了一下，随即回答：“是。”

    不仅是一个学校的，还是同一个班的。

    很快，汪楚曦又开始多想，她们会不会觉得，一个学校出来的学生，为什么差距会那么大，一个年级第一，一个是班级中下游。

    收拾好行李后，她恍然回过神来，对了，今天是星期五，明天是她的生日，叶亦尘一会放学要来找她。2018年与2019年的生日，都有他陪在身边。

    她推着行李箱向校园外走去，这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就像她此刻的心情般，阴云密布，不见天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将伞放到了寝室，本想回去拿，可想到要将行李箱重新拎上去很费劲，以及宿舍内愉快庆祝好成绩的氛围，她就不想折返了。

    她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

    她不免有些失望，她抬手看了看表，往常这个时间，叶亦尘已经出现在了校门口等她，今天是个例外。

    她再等等吧。

    压抑了一周的情绪，以及考试失利的挫败感相互交叠，她急需寻找一个懂她的人倾诉宣泄。

    叶亦尘，叶亦尘，叶亦尘......

    她不知不觉地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期待着他早点出现。

    然而等待了半小时，却迟迟不见他的身影。

    雨越下越大，汪楚曦身上已经被淋湿，公交车再一次停到了公交站牌前。她闭上眼睛，倒数十秒，决定不再继续等下去。

    她上了公交车，徒劳地望向窗外。这是她第一次希望公交车能够开慢点，再开慢点，一旦回到家，等待她的将会是腥风血雨。

    果不其然。

    知道她的成绩后，周兰先是震惊，然后叹气、愤怒。

    批评的话语化为利刃，刀刀见血。

    “为什么没有考好！”

    “你三年后该怎么办！”

    “顾心迟初中时是和你一个班的，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

    无休无止。

    汪楚曦不忍再看到周兰失望的神情，她只好默默地关上门，拿出试卷开始订正。

    分数好低，错题好多，她只能选择迎难而上。

    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因为做作业而通宵，天亮时，新的一天到来，她的16岁生日到了。

    把一切完成后，已经到了早晨七点，周兰叫她去上补习班。

    一天的补习班，满满的课，她却不能抱怨，因为她早已失去了抱怨的资格。

    由于一晚上没休息，她的头昏昏沉沉的，老师讲的内容全部变成了未知的密码，她的大脑发出嗡嗡的抗议声。

    这个生日，没有蛋糕，只有痛苦。

    周日上午，照常返校，时间不等人，不会留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一个一个进班，按照名次，一个一个选座位。

    几乎所有人都愿意选在前排靠中间的好位置，这意味着离黑板更近，离老师更近，上课不容易跑神。

    第一个进班选座位的是顾心迟，他直接走向了最后一排靠角落的位置，这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而汪楚曦早已见怪不怪。

    前面二十六个同学选好了位置，这才轮到了汪楚曦。她背着书包走进教室，果然不出她所料，教室前排的人基本上全部坐满。

    她只能默默地选了一个靠后的位置。

    她坐到新的座位上，一言不发，许久，一滴泪掉落，只是不会有人注意到。毕竟今非昔比，一切都不同了。

    在原先的初中，她起初有李佳佳这样的好朋友陪伴，后来，李佳佳走后，又有了叶亦尘陪她。那一段奋斗的时光，因为有人陪伴，所以并非踽踽独行。可现在，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一周很快就过去，转眼间又到了周五。

    汪楚曦踏出校门的那一刻，远远地看到了顾心迟。

    她与他，两周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