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双朝之日,一袭婚房。

    伴房嬷嬷瞧见那帕上的处////子////血,百般谄媚地喊着夫人、执刃,朝你们献上喜来多得子的祝福。

    她似乎并不知谷中女子无法生育的事,却偏偏歪打正着地讨好了宫尚角。他难得扬起了笑,命金复带人去领赏。

    你默默地站在他身后,竟一时失语。

    订婚以来,周大夫每日都会过角宫这开药、针灸,美名说驱散夫人体内的寒毒。宫尚角虽没有直言是为了子嗣一事,只让你大可放心去调理身子,可你知他是顶着长老们反对的压力,希望你能为他诞下后代,以绝外头的闲言碎语。

    你言笑晏晏地接受,也按照他的吩咐每日调息。可每每他亲自喂你用药之时,你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你说不好这种感觉是什么。

    半月过去,你已和闺中娇娇没有两样,也对已为人妇的事实习以为常。

    你问宫尚角打算怎么安排云为衫,他让她自己选。你千辛万苦想让云为衫远离宫尚角,生怕她一着不慎就暴露了过往的身份。但她最后还是成为了你的侍女。

    “我们在无锋的那几年,过得甚是痛苦。可你现在无疑是从一个无底洞跳到另一个无底洞,值得吗?”

    “这世上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只知道这是我该做的。”

    “你不必再为我推托,我知当时如果不是执刃执意把我要进角宫,你不会选择嫁给他。”

    你笑笑,不置一词:“我这辈子,最在意的人只有两个。”

    你抚着她的脸蛋,意味深长地说道:“云姐姐,若是能与你共度余生,倒也不错。”

    “我本无名无姓,身份卑微,死了便死了罢。可如今无锋已亡,我却还活着…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你根本没必要为了我做那一辈子的金丝雀。”

    “你觉得我不爱他么?”

    云为衫摇头:“这世间爱与不爱,情与不情,不是你我一字、一句便能说清楚的。”

    “但如若有什么东西能与生命、能与爱相比…”云为衫长出一口气:“那一定是自由。”

    “大婚前,我和寒鸦肆问过你,如果你不想,我们定会倾尽全力帮你…”云为衫脸上浮现出一抹怜惜,往昔的画面不停在她脑海闪过:“要知道我们仨可是当时无锋的能力之仕。”

    “云姐姐。”你故作生气,“你又在说玩笑话了。”

    她认真地看向你:“这个承诺没有期限。”她脸上的茫然多了一份坚定:“只要你还想,我们都愿意。”

    “你们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你的眼神低了下去。

    她忍不住开口:“…我不想你步兰夫人的后尘。”

    你惊叹道:“哥哥还同你说过这个?”

    “羽公子人自是好的…”她一边回忆,一边喃喃说起:“我们在一块的时候总会说起你那两年的事。”

    你沉着脸:“云姐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云为衫心如刀绞,眼睛瞬间红了。

    你看着她,淡淡地笑道:“我不会是兰夫人,你也不会是我娘。这里是角宫,历史不会重演。”

    新婚夜之后你一直尚未对外露面,得到执刃首肯的宫远徵总算能体会一次近水楼台的滋味。

    来角宫之前,他专门跑去东市买了你最爱吃的糖葫芦。

    难得见他一面,你很是欣喜,拉着他的衣袖便喊道:“弟弟,这糖葫芦好甜啊。”

    宫远徵听罢,只是无声地拿起姜茶,任由你闹腾。

    你捂着嘴笑:“你也一起尝尝。”

    他的表情微微一动,自你成婚以来,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这么多年来,那个一向与他玩闹调皮的姐姐,竟愈发彰显出人妇的妩媚。

    他强忍着翻涌的思绪,伸出手抵在桌子边。

    “弟弟最近都在做什么呢…执刃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啊…”

    你喃喃地念叨着琐碎的家常,他认真地听着你每一个字句,仿佛他的生活里都带上了你的色彩。

    他缓缓地靠近身子,指尖轻轻拂过你的脸庞。你瞪大了眼睛,顷刻间转头错开。你低眸为他斟茶,他的唇角擦过你的耳垂。

    温柔而又热烈。

    他紧紧地俯视着你,你们的呼吸很近。你明亮的眸子却似是不懂:“…怎,怎么啦?”

    他夺过你手里的糖葫芦,沉默不语地舔了舔。

    那甜似是麻药在酝酿,愈发成瘾,又似是毒药在侵蚀,刻骨铭心。

    半晌,他才细缓地絮絮道:“嗯,好甜。”

    你下意识轻抚了胸口,敛去了悲怆的神色:“弟弟下次也一起上桌吃饭吧。”

    “什么?”宫远徵眸色有异:“可哥哥,执刃他…”

    你抬起头,指了指他嘴边的糖渍:“自他当上执刃以来,所有人都在敬他、畏他,他都欣然接受,因为这是执刃之责。可唯独是你,他是不希望如此的。你永远是他弟弟,那个可亲可爱的弟弟。”

    宫远徵疑惑不解地看向你,那股莫名的情绪在心里迟迟未能散去。

    花朝节当夜,所有人都在正殿饮酒助兴。宫尚角作为宫门的执刃,理所应当地慰问了各宫的家门子弟。酒会临行前,他满脸抱歉地与你说,今夜没办法陪你了。

    “不打紧的事,我也有些乏了。”

    他皱着眉:“改天我让周大夫上来瞧瞧,最近你总是吃得很少。”

    你怔了怔:“兴许是休息不好…”话还没说完,你便觉胃里一番汹涌。你拿着方巾半掩着嘴,他搂着你的背轻轻拍了拍。你苍白的脸色缓了些许,那恶心总算咽了下去。

    “角哥哥…”你的目光怯怯。

    “是很难受么?”他面露难色,“要不今夜我…”

    “不要为了我耽误正事。”你躲闪着眼神改口道:“你别太紧张了。”

    “兴许是…胃不好。”你蓦地伏在他的身上,抑着羞涩拉着他的手,来来回回地埋在自己胸前:“……今夜我不会等你。”

    他身形一晃,面色淡淡。

    “所以,想要的话现在……”

    你拉开衣襟,任由他肆无忌惮地摆布。

    他眼神漠然而幽远,脑海里忽然晃过些许思绪。即使在合情合理的婚后,即使是行那事上来了兴致,你也鲜少会像此刻这般主动挑拨他。

    宫尚角若有所思。

    最后,他还是以你身体抱恙为由没有做过头。你在他的吩咐下在角宫歇着,不让任何人来叨扰。

    但午夜刚至,宫子羽便翻进了角宫。

    你骗了他。

    那日,他托云为衫问你花朝节想不想出门赏玩。你碍于宫规不敢出门,怕弄巧不成牵连了他。但身旁的云为衫极力鼓励你出门,说她打听好了,那天执刃会有正事要忙,是个好机会。

    你有些心痒痒,想要应了哥哥。可那位,若是得知恐怕…

    左右为难之下,你还是无法抑制住对宫外的向往,选择了赴约。

    “之乐,来,伸手!我们时间不多了。”

    出角宫的密道里,宫子羽小心翼翼地握着你的手,负重前行。

    你看不到他的脸,可火把照在他的背影上,坚实挺拔。心里的冷意一点一点融化,你加快了脚步。

    西市的游园会甚是有趣,你和宫子羽一边喝酒,一边吟诗作对。

    世人都道羽公子百般聊赖、无所作为,可只有你知——他饱读诗书、气宇轩昂。他志不在执刃,志不在武学,却在那翱翔高飞的羽雁,十万八千尺的天空之外。

    “之乐,愿意为我赋上一词么。”

    你勾着唇:“还是哥哥来吧,这毕竟是你的诗作。”

    “不,我就要妹妹来。”

    “也好,在这留个念想。”

    “…哥哥!”

    “怎么?”

    “看那月亮。”

    “看到了。”宫子羽摸了摸你的脑袋,“真漂亮。”

    你动容地泛着泪光,不禁慨然:“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他接道:“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二月二十,羽乐之宴。明年今日,且看赴约。”

    宫子羽脸上掩藏不住溢出来的喜悦:“一言为定!”

    高塔的红灯昭示了好景不长,你没能见到本应帮你们望风的云为衫。宫子羽见形势不对,连忙带着你回到宫门。殊不知,侍卫早已等候多时,他们受执刃之命前来抓你回去。

    “对不起,哥哥。”

    “没有的事,是我想的不够周全。”

    雪路漫漫,你转身离开。他站在原地,目送你的背影远去。

    冰冷的脚印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心里的无力愈发感到难受。宫子羽忽然想起那一年,父亲与姨娘谈起你的身世。那时,他只觉这妹妹生得可怜,与他如出一辙。便决定做你的好哥哥,护你、宠你、爱你,却不曾想,这份兄妹情早已变了质。

    你的身影虽渐渐变小,可出走半路却一步一回头,说什么都不愿落下他。

    宫子羽笑看向你,眼里似是有了泪花。

    「之乐,你向往外面的世界吗?等你长大些,我便带你去看大山、看花海,看那大漠孤烟……」

    你从未在谁的眼里看见过那么明亮的光。可那光却愈发黯淡,愈发微弱。

    冷漠的侍卫在身后押解,一举一动那位都会知晓,可此情此景,你又怎能不生怀。

    你忍不住红了眼,高喊了声:“哥哥!”

    “哥哥……!”

    他诧异地微微张口,眸底的那抹落寞消失殆尽。他使着轻功迎刃而过,你忍不住朝他奔去。侍卫拦住了你们,他奋力地挣脱,你抓着他的手,终落下不舍的泪水。

    “…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一定会作数的。”

    「等我。」

    他动了动唇。

    无声之诺胜过千言万语,你接过他掌下传来的锦囊,伏在地上隐隐啜泣。

    片刻,他用了些内力甩着袖子,阻拦的侍卫应声倒地。他冷哼了声:“不用你们拦,我自己会走。”方才那目柔和的面容转瞬即逝。

    是夜,被抓回角宫的你眼神里止不住失望:“怎么就你一人,云姐姐呢?”

    金复看着你,表情凝重:“云姑娘…暂被执刃看管起来了。”

    你闻声不由一怔,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怎么回事?”

    “夫人,你还是不要问了。”

    角宫的杜鹃在萧萧风声中落了一地,宫尚角独自走在去往你们卧房的路上。你背对他坐在窗前。

    床边的御寒衣披在你的身上,他的语气甚是担忧:“天气冷,不要冻着了。”

    角宫又只剩两人,你遥遥看向窗外:“云为衫是受我之命才如此,你没必要迁怒其他人。”

    明里说的是云为衫,暗里却是在点宫子羽。

    他装作没有听懂,从身后搂住你的腰:“玩得还高兴么?”

    昨夜留在肩颈上的红被他一寸寸流连,你抿着唇没有说话,任由他不知轻重。

    “宫门的规矩你该清楚,私自出宫为大忌。更何况,是执刃夫人。”

    你抬起头,发现他面色如常。

    他抵着你,不让你逃:“云为衫是替你受过。”

    你看向他,轻声地叹着气:“你是在威胁我吗?”

    “今日之事为长老们揭发,他们向来不喜欢你,定会在我这寻机会嚼舌根。我为难,你也不好过。”

    你平淡地唤了声“执刃大人”:“那就不必为我为难。”

    他的脸瞬间拉了下来,语气低沉:“你如果实在想出去,可以与我一说。我不比子羽弟弟差,也未必不会答应。”

    “你与他不同。”

    “什么?”宫尚角挑了挑眉,压着怒气。

    “你当上执刃,需要对外树立威望。他能轻而易举做成的事,你不能,也不行。”

    他沉默地看着你,或许没有否认。

    “侍卫和我说,宫子羽在你这许了一件东西。”

    领衿的丝带慢慢褪下。

    “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吗?”宫尚角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阴郁:“我给得了吗?”

    悲从心来,你的眼泪似是断线的珠子一直在流。但很快,他自如地凑上前去,逐一地吻着。吻着。

    你沉痛的内心如同千刀万剐。

    “还是说,你也和他许诺了什么。”

    抽出来的腰带随意地散落在地。他看着你毫无反应,嗤笑了声,怒气更甚。

    你低声自语:“…没有。”

    宫尚角没有应答。

    “如果你已经认定我背叛了你,你大可以把我休了。”

    “…哦?”他沉下脸极力控制自己,可那隐隐发作的青筋却预示不平。

    宫尚角命侍女退下:“任何人没有我的吩咐都不许进来。”

    只听那声居高临下的冷傲,“今晚我谁都不见。”一袭素衣的你被他压在梳妆台前。

    不等你反应过来,他扯开你……,贴了过来。你感受到了他的意图,本能想要逃脱……,却被他先一步掌握了你的弱点,轻而易举地抓着你的手……。

    “我可以让远徵来陪你玩乐,可以让宫子羽来角宫看你。”

    “但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你知道的。”

    这场惩罚的最后,以你的百般求饶告终。你声嘶力竭的嗓子哑了,你在卧房昏了一天一夜。

    被禁足在角宫无法出殿的你原以为他会如你所愿把云为衫放出来,可七日过去,你都不曾见过她一面。

    你问金复,他只字不提。你问宫远徵,他绕开话题问你下次过来想让他带点什么。你问宫子羽,他看了看眼色只说不知道。

    再听到云姐姐消息时,是在半月之后,金复无意间向宫尚角述职时说漏了嘴。他用的称呼,是无锋的那个刺客。

    你忽而想起,那夜之后宫尚角为你安排了新的侍女。你曾问过他为什么,他说以后总有需要用到的地方。

    当时,你并不知晓。可现在,你才知道——

    云为衫和云雀一样,在宫门的门楼上吊死了。

    她的尸体,足足挂了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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