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芝开车的功夫，我打开微信，疯狂输入。
【齐稚，逢场作戏你懂的吧，我都是瞎说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哈】
等回信的时候顺便往上看看他中午到底给我发了什么。
【刚刚在午睡，没看见】
【好的，等你回来我陪你去拿】
更生气了，竟然真的在睡午觉，成年人能拥有午觉时间怎么能不让人嫉妒？
“管珞，你和你前男友怎么认识的？”或许是刚问出口，又觉得自己在窥探别人的隐私，丁芝随即接了句，“一下子八卦之心难以遏制，你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我抬头，把手机盖在大腿上，“没什么不方便的，他是我从桥洞里捡的。”
丁芝显然不信，挑眉笑笑，“不想说也不用随口编一个吧。”
她不信很正常，但我在这一瞬间却突然感受到一股悲凉，苍天啊，说谎没人怀疑，说真话反而没人相信，这一定是伦理的颠倒。
“我说真的。”如果不被信任，说真话的时候也没什么底气。
“好好好，不过你俩就因为这个在一起了？”
“对的，虽然穷，但好歹没让他饿死，他感激涕零，从此对我死心塌地，上个月我把他赶出家门，昨天他又回来了，估计还是舍不得我吧。”反正她也不信，我胡言乱语好了。
丁芝笑得更加大声，“管珞，你还挺幽默的。”
我尴尬咧嘴。
“你刚刚说男朋友在哪儿捡的来着？”
“桥洞底下，那个地方比较冷门，容易遇到变态啥的，我也是运气好，你可别去啊。”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谣言的传播者要负责任的，我有点怕担事了。
“哦，这样啊。”丁芝思索着点点头，好像真的在想怎么去捡个帅哥。
“对了，我前阵子看公众号，你好像订婚了，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呀？”
她扯了扯嘴角，“那可没你们这么有趣，就是相亲，见了一面，看了看证明财产的证件，然后结婚了，就这样。”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看完证件还能结婚，像我们这种看完余额，不气死就不错了。
“也挺有意思的，是电视剧里拍的那种婚姻。”
丁芝点点头，“仅有婚姻。”
我笑了，“还有钱。”
她也笑了，不说话。
我假装有工作要处理，翻出了手机，正巧齐稚来消息。
【……】
只有对面生气的时候，我这个金主的身份才尤其贴切，点开微信看了眼余额，这两天都是齐稚解决我的早餐和晚餐，生活上的开支相对减少，因此还有钱。
发个五百块吧，这两天周末，我估计要在家吃吃喝喝的。
【哄你】-小花花送你
【管珞，你脑子有毛病，我图财选你啊？】
我……经济独立，有房没车，本地户口，图财怎么就不能看上我？
好吧，你说的都对。承认了吧，就是嫌弃我穷。
不想回了，好生气。
“你会开车吗？”丁芝微微侧向我。
也是，差点忘了，跟老板一起出差哪能让老板开车？
“我有驾照，但不会开。”我做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语气也带着歉意。
大二考的，距今四年，一次车也没摸过。
“嗯，后面空了你去练练车吧。”
每当你觉得老板和你差距不大时，她就会突然提到某个点，让你意识到差距，我面无表情答应。
看手机吧，比看人脸色好。
齐稚把红包收了，他发【我说错话了，给个台阶吧】
我这么好哄啊，给个台阶就下？
是这样的，我发了个握手的表情过去。
*
柳塘是芙市和锡市的交界，虽然划归芙市，在芙市的地图里，可实际意义上，从柳塘开车到锡市的市区只需要一个小时，到芙市却需要一个半小时，甚至两个小时。
过去的很多年，柳塘最大的变化就是造高铁，让这些原生住民从一个村子迁到相对繁荣的小区，前年市里将此地划为经济开发区，在各个行业都进行了改造，今年轮到了文教业。
“管珞，这边风景蛮好的诶。”
我点头，风景很好，七月份，荷花开了，目之所及都是粉绿粉绿的。
“这里原来叫芙蓉圩（wei二声），在古代是湖，现在从田又回到圩了，你要是早几年过来，还都是干田，很难看。”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瘦高个男人小跑过来，“你们好，是凉区书店那边的吧！我是咱们柳塘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我叫李宇哲，叫我小李就行。”
丁芝上前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书店的负责人丁芝，我们在微信上联系过的，这个是我的助手，管珞，负责选书的。”
“你好。”我在她身侧朝人弯了弯脖子点头，以表示尊敬，从她付我工资开始，管珞这个名字就成为了明码标价的商品，她能买得起我，这意味着我是廉价的。
那么，获得尊严的方法注定就是耍无赖了，她别想获得除我工作能力以外的任何东西，我赌气地想。
“我本意想把稻米与昆虫作为主题，刚刚听管珞说柳塘原来是由水变迁过来的，我觉得也可以往这个方向发展。”
李宇哲表情平静，“这么急着干活吗？咱们好歹先去场地看看。”
“我们先去场地吧，光这么想也没法执行。”我点头接话，今天本来就是来采集信息的，看都没看就定方向了？她今天怎么回事？
“行，那我们先去看场地吧。”丁芝脸色不怎么好看。
不至于吧，换做平时也没这么上脸啊，我看看她又看看那个李宇哲，女人和男人。
不是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就会有关系，但直觉告诉我，他们俩之间有庸俗的男女关系。
如果直觉能被暴露在阳光下，我猜他们会联合起来告我散布谣言。
这图书馆本来是当地的祠堂，后来年轻人流失在城里，族谱从老一辈去世之后就不再更新，现在已经废弃了，建筑设计保留了原来的外观，对内部进行修缮，目标是将它变成老少皆宜的阅读场所。
我们记录完周边环境回到酒店时，已经夜里十点多了。
李宇哲说，“这个点，我带你们去吃宵夜吧，正好我也尽下地主之谊。”
我坦白承认，“我前几天吃的太重口味，这两天嘴里有溃疡，就不去了，你俩去吧。”
“吃点清淡的，今天走那么多路，不饿啊？”丁芝把包往肩上挂了挂。
“我点外卖吧，一点路也不想走了。”摊摊手，真不想去。
“那好吧，刚刚出了好多汗，我换件衣服再去。”
*
终于摆脱了他俩，我躺在床上放空。
换工作真是个错误的决定，该死，上了贼船了，周五加班也就算了，周六还得牺牲一半。
想回家。
我一个翻身打开了微信页面，齐稚这家伙肯定在家里为所欲为了吧，他看着电视喝着小酒的模样映入眼帘，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初始铃声能最大限度地敲响警钟，在短短十七秒内将人的紧张放大。
“喂—”屏幕一片漆黑，耳边传来熟悉的男声。
“齐稚，你睡觉啦？”我噌的一下起身，抬手理了下刘海。
“还没有，在天宁寺蹲点呢。”窸窸窣窣一阵，“等下我把手电筒打开。”
黄墙露出一角，光打在他脸上怪渗人的，我背上洇出了汗，完全不记得他之前说过寺庙算命和尚的事儿，“这个点天宁寺早关门了，你怎么进去的？”
对面镜头抖动，糊得什么也看不见，“快关门的时候进来的，在他们宿舍门口的小亭子呆了快七个小时了。”
我正想说话，齐稚那里便有了动静，“他来了。”
——师傅，算一卦。
——臭小子，有没有礼貌啊？
——师傅，麻烦你给我算一卦多少钱？
“齐稚，你们是一伙的吧，就来专门骗我这种脑回路不正常的人？”
镜头里的和尚没了，那家伙朝我叹了口气，“骗你什么，你这么傻，我要真是骗子，你现在还能剩下什么？”
“我知道你在哪上班，住在哪里，还有你家的钥匙，我要骗你不是很容易吗？就算是骗子，你也是有毛病，谁会问骗子那个是不是你同伙？”
他语速极快，把我的思考能力砸成渣渣，沉默半天没开口，再说话竟然软了不少，“你赶紧算命吧。”
镜头里出现手指，我以为他要挂电话，而我还不想结束，因此离开阻止，“别挂，就放一边好了。”
齐稚不理我，但电话没挂。
——年轻人，这怎么个意思？
——拖家带口算个命的意思。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要涨价的。
——你开个价吧。
——行吗？行咱就算。
——行。
到底多少啊？我困死了还在操心这算卦的费用，齐稚是真大方啊，也不还价。
——挺爽快，送你一个问题，随便问。
一下子就不困了，翻个身等着听齐稚的命运。
——那个，五星花园3栋乙单元803，是我家吗？以后。
我把手机贴到耳朵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