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林白本能地松开手,随后懊悔起自己竟然被个小女孩左右。

    他起身后退,远离王斤的尸体,逐渐恢复神智。

    林白略显急促,上前拉拽谢宓的手道:“我们快离开这……”

    “兴州那边还有土匪……”谢宓甩开林白,她表面看似无恙,实则两手发寒,起身时隐约有些踉跄。毕竟她只有八岁,思维再清晰,也难以抵抗身体的本能,强装镇定罢了。

    林白思索片刻,回道:“那些流民刚走不远,万一他们返回来找这个同伙,我们就更走不了了。”

    林白自己也没什么主意,他灵光一闪,蹲下来开始扒王斤的衣服。

    “你扒他衣服干嘛!”小姑娘骤然看见这一幕,有些羞愤。

    她以为林白这个流亡刁民,和那些恶徒没什么区别,看见什么都要抢夺。她打从心里看不起林白这个乞丐,扭头转身避开了他。

    林白却顾不得这些,他手脚麻利,扒光王斤的衣服,连鞋子都没放过。

    他抱着衣服,起身对谢宓道:“往北城走绝对是死路一条,而且山匪刚刚抢了东西,一定会派人盯梢。我们找个地方,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下来,赌一把山匪看不上我们……”

    “你要我穿这脏衣服!”

    谢宓抗拒地皱起眉,林白也没给她选,拽着她就跑了。

    两人跑了将近百米,林白怕离路远迷了方向,也怕进山撞到土匪,就找了出树丛紧密的地方躲了起来。。

    “这衣服太大了,你穿我的。”林白半蹲在地上,说着就动手解自己的衣服。

    谢宓猛地看见林白光着臂膀,避开视线,气得原地跺脚。

    这个该死的小乞丐,竟然敢这样对她,一点避讳都没有!

    当林白将满身脏污的衣裳塞到谢宓手中后,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谢宓,没忍住气得落下泪来。

    这衣服满身脏汗,还不如死人身上的呢!

    林白是个没眼力见的,他满脑子想着怎么逃命,精神紧绷,哪里顾得上小姑娘的那点矫情。

    林白套上王斤的衣服,还不忘把鞋子换过来。他顾盼四周,虽然对方是个实打实的儿童,他还是给予了充分的尊重。

    林白背对谢宓,嘱咐道:“快换上,我帮你盯着。”

    谢宓将手中的衣服狠狠丢在地上,但还是认命地往林白身后退了退,仓促地给自己换衣裳。

    在外如此袒露身体,谢宓有着前所未有的羞怒。她警惕四周,速度飞快,既怕林白没帮她盯住,又担心林白偷看她,自己的牙关都快被咬碎了。

    最后,谢宓拽着林白宽大的裤腰,声音里带着点哽咽的哭腔,委屈生气道:“这个我穿着要掉!”

    林白回头,扬起谢宓的上衣,发现问题所在后,便蹲下翻找腰绳,将人圈过来套着裤腰狠狠打了个死结。

    林白是现代人思维,谢宓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孩子,男女之大防谈不上,不过是尊重孩子,为其树立正确良好的性别观罢了。

    然而谢宓却不这么想,她觉得林白帮她是在占她便宜,却也因为林白救了她,没法像砸王斤那样跟林白拼命,错过最佳时机,只能把闷气往肚子里吞。

    该死的小乞丐!若爹爹和娘亲还活着……

    谢宓在心里疯狂诅咒,脑子里已经对林白展开十八般酷刑。

    可惜林白浑然不知,他为谢宓整理好衣服,抬头见她红着眼不服气地怒瞪自己,还顺手薅了下小姑娘的头发,欣慰她终于缓了过来,有了丝孩子气。

    谢宓闪躲不急,气愤道:“脏!”

    “脏?”林白打量了下小姑娘,道:“你这白白嫩嫩的也不行啊,来,把自己涂脏点。”

    心大的林白捡起地上的泥巴,往谢宓手脸上抹。谢宓被抓住手腕,想逃也逃不掉,气得亮出牙口,像只狗似地仰头咬人。

    在对付熊孩子上,林白可谓是经验丰富。打一照面,林白就把谢宓的性格看得透透的。

    因为他自己小时候就是这样。人小鬼大、趾高气昂,傲慢自满得不行。自我为中心,总觉得全世界就该围着自己转,高人一等,动不动就出口伤人。周遭人稍微让他有点不顺心,他就瞬间破防,把家里当靠山,天天挂嘴边,优越感爆棚……

    要不是后来爸妈离婚,妈妈不要他,没人管他了……

    每次回首儿时往事,林白总忍不住骂自己一句‘傻逼’。

    现在,他面对谢宓也是这样。他并没有因为谢宓不够乖顺而讨厌,反而像是看到了幼年的自己,觉得十分亲切。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逃命要紧是不是?”终于把瓷娃娃涂成小黑人,林白逗着孩子,满意地笑了。

    谢宓感受到林白调侃逗弄的情绪,顿时不羞也不气,只是倔强地瞪他。

    林白捡起谢宓丢在地上的衣裙,随便抓把杂草丢坑掩埋。

    谢宓见他毫不避讳地碰自己的衬裙里衣,磨磨牙恨不得朝他后背踹上一脚。

    不过也多亏这番玩闹,谢宓感悟到了林白和王斤等人的不同,没了被冒犯的敏感情绪,放下戒备,只将林白当个讨人厌的小乞丐。

    “你要带我往兴州跑?”谢宓随口一问,猛然想到什么,急道:“对了,你从北城那边来,有没有看见我娘亲和姐姐……”

    林白撕了几根布条,将不合脚的鞋绑在脚腕上。

    他蹲在谢宓身前,正想帮她,听道询问动作一顿,沉默须臾,埋头沉声道:“我来时看到了她们的尸身……”

    林白自己也不懂,直白地把事情告诉谢宓究竟好不好。

    好在谢宓似乎还能消化。谢宓将手和身体靠在林白肩膀上,顺从地抬脚让林白绑鞋。林白微微抬眸,看见她小手紧握成拳,听见她满是怨恨的声音。

    “昨晚娘亲还收留他们烤火,姐姐今早还给他们发了口粮……逃走的时候,娘说去找他们帮忙,我心里明明觉得不对,也没有跟娘和姐姐说……”

    林白听见谢宓言语里的自责,怕小姑娘留下心理阴影,忙仰头看她。他帮谢宓绑好鞋,抓着她的两个小拳头安慰。

    “你才几岁,说了又能改变什么。万一山匪追来,你们也只能往北城跑……”林白见谢宓扭着头不肯看他,知道她逃避并不认可自己的话。又道:“是那些坏人的错,怪的应该是为恶的恶徒,不是你。”

    谢宓因为林白的话,减少了些许负罪感。或许是得到谅解,她鼻头一酸,有些说不上来的委屈。

    那家人都是好人,否则也不会愿意收留她这个烫手山芋。即便他们待她并不热络,她寄人篱下,隐约也能感觉到些许疏离和嫌厌。但他们到底收留了她,她内心深处也是希望他们能好好的……

    安慰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林白的极限,他别扭地转移话题道:“你们原本准备去哪?你家在兴州有没有什么可以投靠的亲戚友人?”

    直到此刻,谢宓才终于知道心慌。

    她突然意识到,已经没人可以收留她了。

    甚至于,她忍不住恐惧,林白是不是因为有利可图才救的她,如果他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利用价值……

    “我、我不知道。”谢宓情急之下,也想不出什么完美的谎言,只能这么答复林白。

    林白皱眉,隐约发现事情的失控。“你不知道?你家人就没有跟你提过?你刚说你娘和姐姐,那你爹呢?你们为什么要这时候往兴州去,一定有个缘由才对啊?”

    “我爹好像得罪了什么人,不久就病死了。族里怕受到牵连,逼迫我娘变卖家产和祖宅,我娘也是没办法,才带着我和姐姐出城远行……”

    谢宓半真半假地撒着谎,此时的她,因为心虚,有种前所未有的乖顺。

    她胆怯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兴州……”

    谢宓的心脏砰砰狂跳,她紧盯林白,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反应。怕他瞬间变了嘴脸,扑上来刁难她。

    然而,林白沉浸在陷入麻烦的困扰中,没发现谢宓的异常。

    林白不想带个拖油瓶,他自己都没法活,更别说带个小女孩。只是这个世道,已经深深地给他上了一课,不把这个孩子安顿好,她不知道还会遭遇到什么。道德感不允许林白就这么撒手不管。

    不习惯跟人有过多牵扯纠葛的林白,极难消化眼前的状况。他还以为,最多就是把这个孩子送到哪个亲戚家,即便远点也没关系。可照这孩子的说法,只怕家属都在北城那边,早就无亲可认了。

    见林白迟迟没有开口,谢宓有些急了,忙道:“你不能丢下我!我、我们刚刚才一起杀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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