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放学，校门口学生熙熙攘攘往外走。
乔汐书包比较重，贺知许便自然拿过书包提着。
他俩都穿着校服，混在同样穿着校服的学生里并不扎眼，贺知许盯向门口方向，特意趁祁倬不经意间低头时，单手分开拥挤人群，拽起她朝另一侧跑走。
他拽着她在夕阳下奔跑，乔汐抬头时，能看到残余夕阳笼罩在他身上，被风吹起的碎发都晕了层金黄色。
仿佛所有人，所有动作都变得极为缓慢，又仿佛时间就此停滞。
乔汐任他拽着，一直跑到对面马路的公交站台，方才停下。
是与回家完全相反的方向。
她体质差，刚跑几步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忙扶着旁边站牌慢慢调整呼吸。
校门口祁倬凑巧回头，正看到公交站台的两人。
贺知许面朝他的方向，他眼睛微眯，视线转移到贺知许身旁，立即明了。
他站在校门口，眼睁睁看贺知许攥着乔汐手腕登上车。
随着公交车驶离视线范围，他缓缓敛下眼帘，蓦然笑了下。
嘴角上扬细微弧度，是牵强和自嘲。
“到底要去哪里？”
乔汐跟着贺知许走到后排座位坐下，忍不住又问了句。
“到了就知道了，离学校不远，三站地。”
贺知许坐在她身旁，仍在卖关子。
公交车启动后，车内各种气味和暖风味道混合在一起。
乔汐视线下瞥，看到贺知许搭在前面座位上的细瘦手指，突然想到圣诞节那天捂住她眼睛的那只手。
清新橘子味瞬间从四面八方萦绕而来。
或许，圣诞节那天在公交站台，他曾路过吗？
乔汐微怔。
震惊于自己的想法。
她匆匆扭头看向窗外，看着婆娑树影逐渐远去，紧攥着衣角慢慢平复不该有的心思。
很快，公交车到站。
在站台停稳后，前后门一起打开。
前门上车乘客有序朝后门走来，贺知许特意护着乔汐下车。
刚下车，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商场。
许是放假缘故，人流量很大。
乔汐疑惑看向贺知许，来这儿做什么？
难道是阿姨想让她陪着卖东西？
贺知许看看腕表，说：“人应该快到了，我们去楼上等。”
他带她进入商场，有意帮她隔开来往人群。
“坐电扶梯还是直达电梯？”贺知许问。
电扶梯可以和前后人群隔开，但要绕很大一圈搭乘。直达电梯方便，但在人流量大的情况下，电梯里陌生人一定很多。
乔汐略显犹豫。
贺知许站在电梯旁，仔细观看电梯示意图。
稍后，扭头说：“我的错，没提前了解。”
“位置在12楼，只能坐直达电梯。”
他拉住乔汐手腕，“如果觉得不自在可以闭上眼睛，就当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没事。”乔汐点点头。
进电梯后，两人走向角落，后面紧跟着进来一大波人。
贺知许注意到乔汐因人多窘迫，脸侧泛起薄红。
便伸手从口袋里掏出耳机为她带上，又点开手机选了首温和的歌，“别紧张。”
他右手在乔汐面前伸过，看似不经意地支在电梯另一面，却正正好好挡住乔汐所有视线。
她目光所及，只有熟悉让人心安的校服，混着更加明显的清新橘子味。
耳朵里是当年汪苏泷发表的新歌，《专属味道》。
当歌词定格在最后一句，你对我多么重要。
恍惚间，乔汐觉得自己心跳好像漏掉一拍。
—
电梯缓慢攀升到12楼位置。
摘下耳机还给贺知许后，乔汐跟着他往外走。
来到一面大大的落地窗前。
里面很大空地，有很多学生在等着，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一块画板。
“这是？”乔汐更加不解。
“你忘了？说好一起考南大。”贺知许转头笑着说：“我想考建筑系。”
“建筑系？”乔汐微顿。
她以为贺知许父亲是南大天文学教授，所以贺知许大概率会考天文系。
没想到他竟然会想到考建筑系。
说实话，南大天文系优越，但建筑系却不是最好的专业，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考京大。
“目前只是个想法。”贺知许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唇边笑意加深，“而且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画画，算是给自己放个假。”
说完，他拽起乔汐手腕，说：“今天带你来不是看这个，走吧，去隔壁。”
乔汐还未回过神，就被他带着在楼道转了个弯。
站定后，一抬头就看到墙上几个大字。
「跆拳道馆」？
她默默转头看向贺知许。
“你体质不好，趁寒假改善下。”贺知许理所当然回答。
“但是……”乔汐眨眨眼，还想挣扎。
贺知许便拉着她走进去。
里面一群小豆丁正等着训练，见他们进来，齐刷刷回头盯向乔汐。
她抿唇尴尬笑笑，转身就想逃。
明明有那么多改善方式，为什么非要选这种？
贺知许立即扯住她袖子，认真解答：“别的，我不放心。”
“姐姐，你也是来学跆拳道的吗？”几个小豆丁快速围过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姐姐，你为什么这么高？”
“姐姐，你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学习？”
“姐姐，你是不是怕哥哥？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姐姐，别怕，等我学会跆拳道，帮你揍哥哥。”
乔汐扯扯嘴角：“……谢谢。”
贺知许顺势刮了刮面前小豆丁的鼻子：“凭良心说，我可从来没有欺负过姐姐。”
乔汐：“……”
他到底是怎样做到，每次都能用最严肃正经的语气和表情来开玩笑的？
“人到齐了？”
正想着，门口传来一道熟悉声音。
乔汐抬头，看到许嘉宁将手里书包放在一旁椅子上。
“姐姐！”
“姐姐！”
小豆丁们见着她，更加兴奋。
全都围过去抱她大腿，“姐姐！教练欺负我们！”
“好了，待会儿姐姐替你们报仇。”她温柔拍拍小豆丁们的脑袋。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乔汐瞳孔地震。
她从没见过这样温和不发脾气的许嘉宁。
等小孩子们走后，许嘉宁才恢复惯用的严肃清冷神色，朝两人走来。
“你确定真让我训练？”她看向贺知许，“你自己……”
“嗯。”贺知许及时打断她，一本正经的回：“男孩子打架容易吓到小姑娘，所以这些天我会在隔壁练习绘画。”
小姑娘？是说她吗？
乔汐在旁边听着，耳朵瞬间红透。贺知许在说那天放学，他因为她，与祁倬起争执那件事吧。
她汗颜咬唇，在心里思索该怎样解释。
却听身旁贺知许悠悠说道：“乔同学，以后还要多仰仗你保护我。”
“一定要好好训练。”他掌心郑重落在她发顶。
“明早八点，不见不散。”
—
直到第二天早上倏然梦中惊醒。
乔汐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究竟答应了贺知许什么。
“啊！”她坐起身，无奈喊了声，“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吧！”
屋外乔景安吓了一跳，敲门询问：“乔乔，怎么了？”
“没事……”乔汐揉揉头发，懊恼应了声。
抬头去看表表，发现昨晚忘记定闹钟，此时已经过了8点。
反正注定迟到，她破罐子破摔，边慢腾腾穿衣服，边想着该怎么跟贺知许解释。
谁知下一秒，屋外又传来乔景安声音。
“乔乔，快起床了，小贺同学已经等你一小时了。”
“什么？！”乔汐大惊，加快穿衣服速度。
顶着鸡窝头走出卧室，来到客厅后，果真一眼看到贺知许。
他今天穿着件设计感十足的白色衬衣，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袖口微微挽起，更显少年感。
本来拿着本书在看，听到动静，他立马抬头，弯着眉眼同她打招呼，连唇边梨涡都满是笑意：“嗨，醒了？”
乔汐默默点头：“……嗯。”
她笑笑，转身默不作声地走进卫生间。
少顷，隔着卫生间的磨砂门，传出道难以置信的喊声。
“啊！”
乔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后悔到不敢睁眼面对。
两个浓重黑眼圈，再配上一头乱糟糟被雷劈了似的头发。
怎么会这样？她刚刚就是以这种状态跟贺知许打招呼吗？
昨晚就不该忘记定闹钟！
她洗了把脸，懊恼悲愤地挤牙膏刷牙。
屋外乔景安摇摇头，嗔怪了句：“这小丫头从小就毛毛躁躁，多大了都改不掉在家里一惊一乍的习惯……”
贺知许在一旁抿唇笑笑，放下手中书后，想到贺诗瑜嘱咐他的事情，忙转移话题。
“对了，叔叔，上次我妈走得急，有件事没来得及说。”
“她现在任职景城市医院主任，说上次见您，觉得您脸色不太好，她建议您抽空去她医院做个全面体检。”
“可能是那天太累了。”乔景安神色未变，看了眼卫生间方向又说：“你放心，有时间我会去的。”
话音刚落，乔汐便绑好丸子头，从卫生间出来。
她看两人状态不太对，眯起眼睛盯向乔景安，小声询问：“爸，你刚刚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是啊，刚放假就睡懒觉，要不是小贺同学拦着，我早就把你从床上揪起来了。”
乔景安故意板起脸，“快去吃饭，今天可是小贺同学买来的早饭，我放在锅里一直热着。”
“知道了……”乔汐心虚应声，忙不迭去厨房。
—
吃过早饭，乔汐和贺知许坐车去跆拳道馆。
“你今早怎么会来？”
快速问完，乔汐扭头看向窗外，不敢回头看贺知许。
下一秒，就听到身侧声音里，藏着独属于他细碎隐忍的笑意，“嗯……怕你当逃兵。”
他又一本正经地回答。
乔汐当即红了耳根。
一路再无话。
直到到跆拳道馆，进到训练场地后。
乔汐发现跆拳道馆的训练场地和画室场地相对。
两个场地都是透明落地窗，也就是说，她一抬头就能看到认真画画的贺知许？！
她站在角落，偷偷扫了眼身旁向许嘉宁交代事情的贺知许。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他手执画笔的模样，脸侧突然开始发烫。
贺知许已经交代完。
他突然回身，朝站在角落的她靠近。
挺直漂亮的右手自她肩膀上方穿过她发梢。
他与她挨得极近，她略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凸起微动的喉结。
乔汐浑身紧张，顿时僵住。
脑海里突兀浮起一句话，在室内不用带帽子。
所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