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穆陈的话音落下，大堂忽然陷入一片死寂。
连前台行政小姐此刻都忘记了表情管理，嘴巴“啊”成了鸭蛋型。
虽然，确实，隐隐约约有听说穆总结婚了……但是，但是，她和姐妹们都一直坚定认为那绝对是无中生有的谣言！
这下可好了，全公司唯一颜值能打的总裁都名花有主了，在这家公司上班的幸福感瞬间骤降百分之五十，只能靠多吃点免费的下午茶来弥补了……
龚先全不愧是天生吃销售这碗饭的人，率先反应过来，喜笑颜开迎上前：
“哎哟，这不是杨老板吗？几周不见，杨老板又变漂亮了，和那电视上的女明星比都绰绰有余。”
杨楚曦方才被穆陈称作“夫人”时呆滞了一刹那，但也仅仅是一刹那。
此刻在龚先全的恭维下，也挂上了商务笑容：
“龚老板太会说话了，我昨天还在想，最近怎么都不见龚老板来。是嫌我们口味不好么？”
龚先全是湘宝楼的年卡VIP客户，这类客户杨楚曦个个都记得清楚。
“那绝对不是，北京湘菜馆，湘宝楼在我这排第一！”
龚先全拍拍胸脯，随即故作埋怨地瞥了眼穆陈。
“最近这不是忙着跟你老公签合同嘛，总算搞完了，这周末我正好有个饭局，就去你那了！”
“那就多谢龚老板照顾生意了。”杨楚曦微一颔首。
“穆总，好福气啊，有这么漂亮的夫人，什么时候结的婚也不跟我说一声。”龚先全继续朝穆陈挤眼，满脸毫不作假的艳羡。
穆陈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有来有回，脸上并无笑意地将杨楚曦揽向自己身侧，和龚先全拉开一些距离，才开口道：
“还未办婚礼，到时候定会邀请龚老板。”
虽是对着龚先全说的话，视线却落在了杨楚曦侧脸上。
杨楚曦垂下眼睫。
她几乎是瞬间就明白穆陈所说的，都是商务场合的应酬话。
他们不会有婚礼。
这是早在婚前协议里就约定好的。
“好，说定了啊，到时候一定请我。哎呀，今天咱们的合作也谈成了，还见到了穆总的夫人，那肯定得好好庆祝一番，穆总，是不是？”龚先全摩拳擦掌，就差将两个人直接拽上车了。
穆陈却不置可否道：
“我听我夫人的。”
嘶，好一口大锅。
杨楚曦心底草泥马奔腾，忽然不合时宜地领悟了昨晚穆陈那句“婚姻责任”。她琢磨穆陈应该是不想去应酬，不然早答应了。恰好自己也确实找他有事，便开口婉拒了龚先全：
“龚老板，实在抱歉，今天确实是家里有些事得穆哥回去处理，不然我也不会急得来公司找他。”
龚先全满脸遗憾，“行，那不耽误你们小俩口处理家事了，改日再聚！”
大堂熙熙攘攘的人群都随着龚先全散去，只有前台行政小姐还在不时好奇地朝他们偷瞥。
“你刚刚，叫我什么？”
穆陈手还搭在杨楚曦肩上，两人是半揽入怀的姿势，因此低下头讲话的时候，离得特别近。
男人温热的呼吸清晰可闻，杨楚曦“蹭”得烧红了耳朵，尽量冷静地回应道：
“……刚刚？”
“嗯，你说家里有些事需要我处理，叫我什么？”
穆陈不知为何好像对此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坚持追问着。
杨楚曦感觉耳垂发烫，刚刚她也就是配合穆陈表演，随口那么一说。
因此绞尽脑汁才回忆起来：
“穆哥？”
“是。”
穆陈赞许地点点头，觉得这个称呼听起来比学长要更亲近了些许。
在杨楚曦连后颈白皙的皮肤都开始肉眼可见染红之前，眼角含笑地适可而止放开了她。
杨楚曦后退半步，摸了摸耳朵，沉默不语。
他们是不是太暧昧了？
可既然领了证成了夫妻，在公共场合里固然就得配合表演，也注定会发生一些亲密接触。
她之前满以为自己都想好了，怀着一副大无畏牺牲精神勇敢去和面前的人协议结婚，可现在心里却又不安极了，扑通跳个不停……
穆陈不知道杨楚曦此时思绪如此混乱，在想起方才她和龚先全的对话时蹙起了眉心：
“你和龚先全之前就认识？”
杨楚曦用力点了点头，以为这样就能把自己的思绪都甩掉：
“龚总湖南人，在湘宝楼办过年卡，经常包房搞商务招待。”
穆陈：“离他远点，老不正经。”
杨楚曦感到莫名其妙，不禁笑出了声，“学长，这可是我的大客户，谁会离钱远。”
又是学长了。
穆陈还来不及再纠正，却被杨楚曦急着先一步打断：
“对了学长，我今天来是有事求助。”
穆陈自是知道，不然她也不会大老远跑到自己公司来：
“出去找个餐厅，边吃边说？”
杨楚曦迟疑，“但我待会还得回店里。”
杨楚曦自今年春节开始接手餐厅，便养成了一个习惯，无论有什么事，都要成为给餐厅关门的那个人。
她知道很多重大疏忽，都高频发生在大家着急下班的那刻。
“那去我办公室。”穆陈会意，“稍等。”
只见他转身走向前台，吩咐道：“两份盒饭送我办公室。”
“好的穆总！”
前台行政正在公司群里和姐妹们八卦老板，此刻慌得一逼捂住手机，对着老板坚定地点了点头。
在她捂住的地方，刚发出的话是——
【救命老板和老板娘在我面前秀恩爱啊啊踢翻这碗狗粮】
*
穆陈的办公室并不大，一件工学椅，一张办公桌，一套待客用的皮沙发。沙发旁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黑云沉重地压在天外。
似是又要下雪了。
她在穆陈的示意下侧身坐下，将主厨受伤、双旦营销节点客流量无法承接、希望能够引入炒菜机器人来解决问题等想法，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客流量预计从12月22日开始陡增，到时候我会推出两种小炒特惠套餐来引导客户选择，让餐品种类尽量可控。按照历史数据高峰时段我们每小时翻台率是两轮，匹配你们披露的炒菜机器人的出餐时间，我至少需要两台机器。我申请先试用七天。”
穆陈办公室里的暖气似乎比大堂要更充足一些，在连说了一长串话后，杨楚曦脸颊热得微微发红。
但她恍然未觉般，一双灵动的眼睛恳切地望着穆陈。
穆陈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递给她，杨楚曦认得出那是上品的茶叶，小心翼翼接了过来。
在她说话的过程中，穆陈未发一言，待听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才略微勾起嘴角：
“或者试用到主厨归位后再退货？”
杨楚曦闻言头顶一僵，不吭声地垂下头去，小口小口抿着茶水。
她知道一台炒菜机器人并不便宜，也不确定等蔡全回来后还是否需要，这笔支出与她而言性价比不高，但她在当下节点上又确实需要这两台机器。
占便宜的心思被穆陈戳穿，她也……无话可说。
杨楚曦以为穆陈要拒绝她了，却没想到耳侧却响起了算得上是愉悦的回应：
“你能来找我帮忙，我很开心。”
她诧异地抬起眼，与穆陈眼神在半空中对上。
方才明明十分清晰的逻辑，在那一瞬间化为一团乱麻。
穆陈继续道：“两台机器没问题。明早就可以运到你那里。试用时间一个月。”
“……谢谢！”
杨楚曦瞬间高兴起来，只要任务能达成其他的便都不重要了。
她刚松了口气，却忽然想起自己还有问题没确认，又着急追问：
“对了，你们预告里写的目前内嵌300+成熟菜谱，有清单可以给我看一下吗？我还不确定我们需要的菜品，炒菜机器人是否都能做出来。”
“不必担心，湘菜是我们着重投入的菜系。”
穆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起身拿起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又靠近她坐下，指着屏幕上的菜谱页面，点击“湘菜”分类。
四五十道湘菜的经典菜品及图案出现。
小炒黄牛肉、香干炒肉、爆炒猪肝、外婆菜炒肉末、小炒千页豆腐……
杨楚曦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她在路上构想的小炒优惠套餐涉及到的菜品，这里面都有！
穆陈坐在她旁边，一偏头就能闻到她发丝上的香气，一时动心不已，低声呢喃道：
“楚曦，还有一个问题你需要解决。”
“是什么？”她立即紧张地抬起头。
褐色的卷发从穆陈下巴处擦过，挠得他愈发心痒难耐。
“是操作。”
“操作？”
杨楚曦心下有些许诧异，不相信地轻笑道：
“学长，可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在预告里说食技的炒菜机器人实现了全自动洗菜、投菜、加料、炒菜和洗锅。我以为操作应该不成问题，我应该就能上，不然怎么叫智能化烹饪呢。”
穆陈面不改色道：
“全自动化操作理论上来讲当然是可以实现的，但任何一款产品在真正投入实地使用后，都有可能出现在实验室内无法预估的意外。”
“那……”杨楚曦这才真的觉得有些不安，困扰地皱起眉头，期待穆陈为她提供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穆陈却没有立即回答，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迅速敲击起来。
杨楚曦以为他忽然忙起工作了，便在一旁安静等着。窗外已经有小片雪花在飘落，半晌她才听到穆陈淡淡地说：
“不必担心，从今天到元旦结束的用餐高峰时间我都空出来了，我会去湘宝楼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