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暑气未升的早晨,姜以盈伴着蝉鸣和鸟叫准时来到姜以清的院子。

    这几日姜老爷常常不在家,姜以清带着姜以盈日日在自个儿的小院里读书习字,她前世在善堂里还学了些算数,正边复习边琢磨着要不要也教了姜以盈,以后出了姜家也有些安身立命的本事。

    姜夫人刚开始还假模假样地来看过她们两次,估计是觉着都挺老实安分,便再也未见过,面上连装也不装了。

    小院的门“嘎吱”一声轻响,姜以清抬起头,正见到园柳悄摸儿地钻进来。

    “干什么呢,跟做贼似的。”姜以清笑道。

    园柳竖起手指比了个小声的手势,弯腰在姜以清身边悄声道:“姑娘,我刚去前院取东西,看见吴叔匆匆进了老爷屋里,便去打听了下,好像说是有小少爷的下落了。”

    姜以清腾地站起身,差点撞到园柳的脑袋。

    她顾不得那么多,登时只觉得头顶发麻,眼前一阵眩晕。

    怎会如此?!

    园柳也吓了一跳,忙扶着她缓缓落座,“姑娘怎么了?”

    不远处的姜以盈也听到动静,小跑着过来关心她。

    姜以清心下躁动,不安地啃着指甲,眼珠子定定地盯着地上。

    在她的预计中,姜以生应是与她差不多时间寻回家的,约莫五六年的样子,也够她一步步蚕食姜家,到那时她与盈妹也都大了,脱离姜家也有机会安身。

    这才不到半月,若是寻回了姜以生,她们什么都难做了。

    不行,本想着等后面风波稳定了再去找乐一善堂,现在必须得提前了。

    姜以清脑子飞转,面上逐渐冷静下来,看到姜以盈担忧的脸,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安慰着:“阿姐无事,既然有了姜以生的消息,那做姐姐的也当要尽一份力。”

    “园柳,与前院说一声,备车。”

    “是,姑娘要去哪儿?”

    “母亲曾说过的,让我多去乐一善堂转转,打探消息。”姜以清抿唇冷冷一笑,“自然是要遵循母亲的话。”

    ……

    姜以清正欲上马车,碰巧遇到管家吴项刚从前院出来。

    吴项规规矩矩向姜以清行了一礼,问道:“大姑娘这是要出门?”

    姜以清垂眼,掩下眼里的恨意,“母亲嘱咐我去善堂转转,问问有没有阿弟的消息。”

    这吴项痴迷于命理术数,年轻时早早跟在姜老爷旁边,就是想多学些东西。

    可他却专爱研究那些阴毒的手段,去找古籍偏法,前世她一缕怨魂到处飘荡,看到他逮了不少无名无氏的乞儿,关进地牢里去试那些阴毒的法子,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在地牢开坛做法,让姜以生凌虐她,就是这吴项给姜老爷出的主意。

    若是姜家当年直接将她杀了,或许还不会催生怨魂,这天怒人怨的阴法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吧,才给了她一世重来的机会。

    这边吴项已经说教上了:“大姑娘,老爷夫人这些时日思虑甚忧,莫怪老奴多嘴,大姑娘还是该踏实待在家中,若是再碰上麻烦,老爷夫人又该操心了。”

    姜以清稳了稳情绪,放缓了声音,“父亲让我多于善堂来往,怎么吴管家倒是管到父亲头上了?”

    吴项一愣,抬头看去,却见大姑娘笑得温婉,仿佛说这话也没含什么深意。

    但一顶帽子扣下来,吴项忙塌腰抱拳,“老奴不敢,怪老奴多嘴。只是定京城中近日里又丢了一户高官家的公子,乱得很,大姑娘出门要小心。”

    姜以清上车的动作一顿,偏头问:“哪家丢了公子?”

    “宣平侯家的幼子。”

    “嗯,知道了。”姜以清转身上了马车,“还有,吴叔,既然知道多嘴,其实可以不必说的。”

    待马车远去,吴项才直起身,眼底一片阴霾。

    这大姑娘好像有些不对劲,怕不是觉得大公子不回来了,这姜家以后就是她的了吧。

    吴项暗哼一声,等着吧,大公子已经有消息了,等他回来了大姑娘还不是要被按在地上磋磨。

    马车驶离姜家老远了,春草才暗暗舒了口气。

    刚才大姑娘表面上还是温温柔柔的,但她对吴管家说话间夹枪带棒,让人听着怪紧张的。

    “姑娘,您就这么刺儿吴管家,没事吗?”

    姜以清瞥了一眼春草,这小丫鬟心思灵巧,是个助力。

    “他是管家,我是主子,这么说话有何不妥?”

    春草怔了一怔,大姑娘平日里软弱可欺,不怎么受老爷夫人待见,连管家下人们待她都不甚尊重,现在居然变勇敢了,可真是……

    畅快。

    姜以清诧异地看到春草变欣慰的眼神,不明所以。

    不过其实也有点后悔,现在为时过早,她不该这么冒进,但吴项实在是太烦了,她心里恨,看见他就说不出什么好话,连戏都不想演。

    想到这里,她转向春草,慎重地说:“春草,咱以后是要多为自己打算,不能一味地妥协,只是进退取舍要做好,你懂吗?”

    春草其实没太懂,但她明白姜以清是想改变些什么,这已经是顶好的了。

    她郑重地点头,“反正春草相信姑娘,您做什么春草都支持。”

    “既如此,你且附耳过来。”

    姜以清压低了声音,对春草细细吩咐着,春草听完大惊失色——

    “这、这合适吗……”

    姜以清也是听到宣平侯家丢了幼子,才想起来一些事情,今年确实发生了几起拐子事件,但宣平侯幼子却并不在其中,而是被仇家掠走,捏在手中伺机报复宣平侯。

    “无妨,待会儿我进了善堂,你就找机会溜出去。”

    见姑娘肯定,春草咬咬牙,“行!”

    -

    乐一善堂。

    橘白在廊下打着扇子喝凉茶,时不时瞅两眼正在汇报工作的麦冬。

    这边却见前院小厮三七匆匆路过,四处望了一阵,不一会儿又匆匆往前走。

    “诶诶诶——”橘白喊住他,“三七你找谁呢?”

    三七忙捉了他,问道:“舒姨今儿个不在吗?”

    “早上还在的呀?”橘白疑惑,他晌午打盹儿刚起来,没看见舒剪秋出门。

    三七挠了挠头,“我也晌午才来的,不晓得她今天在不在。”

    “剪秋出门了,公子派她出去办些事。”麦冬与宁珏汇报完,正瞧见他们的动静,便插了一句。

    “找她何事?”宁珏也走过来。

    三七向他行了一礼,老实回答:“前些时救下的姜家大姑娘来了,说是找舒姨。”

    “姜以清?”麦冬看了一眼宁珏,后者弯了弯嘴角,“巧了。”

    ……

    姜以清刚让人把春草从偏门带出去,这边三七就回来了。

    “姜姑娘,请。”

    跟着三七穿过前院,空空荡荡的,与她记忆中的不大一样,这间善堂居然没有收留孩童。

    “这位小哥,听闻乐一善堂都是收留孤苦孩童的,为何这边没有见到呢?”

    “姜姑娘叫我三七就行。”三七从未与这般温声细语的官家小姐说过话,怪不好意思的,“京城附近嘛,丢失的孩童不多,有些走失的一两天便能找到家,这间善堂便常留给主事们处理事务。”

    姜以清点点头,“多谢小哥解答。”

    来到后堂,姜以清却没有见着舒剪秋的身影,远远地瞧见一席月白锦袍的宁珏正坐在案几前,与橘白在说些什么。

    姜以清心里一咯噔。

    宁珏怎么又在这儿?

    他堂堂一个皇子,哪这么闲的。

    姜以清有些怵他,虽说前世他随手帮过自己,但直面他时,总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三七,怎么是你们公子…”姜以清迟疑了脚步,问道。

    三七恍然,“哦对,舒姨今儿个晌午出门了,公子正巧在,怕您有急事,便让我带您进来。”

    “……舒姨既然今日不在,那要不…”姜以清心下纠结,她不太想直接跟宁珏打交道,虽传言大皇子殿下文弱淡泊,温和儒雅,可是能掌控整个乐一阁的人,能简单到哪里去?

    “姜姑娘。”还没来得及犹豫,就见到一身劲装的麦冬直直走来,“姜家小公子的事有消息了。”

    姜以清蹙起眉,想往外迈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事关姜以生,她不得不早点处理。

    说完麦冬就径直往前院走了,她抬头,宁珏好以整暇地望着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深吸一口气,姜以清走过去盈盈一礼,“公子。”

    “好巧。”宁珏开口,“姜姑娘。”

    姜以清装作不明所以:“巧从何来?”

    “麦冬刚带来消息,拐走你弟弟的那帮人,抓了一个。”

    姜以清垂下头盯着案几,宁珏的手如其名,白净纤长,骨节如玉,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一下一下敲在她心上,莫名慌张。

    太快了!

    姜家刚得到些线索,这边宁珏就已经把人给抓了。

    她自然是不想让宁珏把这个消息透给姜家,原本她是想将南方即将发生涝灾的事告知舒剪秋,借口是姜老爷推算出来的,再让春草那边去找人暗自扩大些宣平侯家的事,借风助阵,转移视线。

    今年会发生涝灾这事儿,还是她下意识跟姜老爷说了后,回去才想起来的。

    她前世在南方流浪时切身体验了一遭,本是接连暑热干旱的日子,却突然下起了暴雨,暴雨不停歇地下了一个多月,洪涝严重,灾害频生,还听说有些地方起了瘟疫,被洪水泡过的人们身上密密麻麻起了疹子,吓人极了。

    她本也是准备找借口将这事告知舒剪秋的,令上头早做准备也好。

    可一时原本的计划都被打乱,如今人都被抓了,若是审得快些,怕是姜以生的下落都知道了。

    她只能以自己做筹码,与宁珏做交易。

    宁珏仍然耐心等待着,见她神色微妙,百转千回似是终于下定决心,宁珏眼中含笑,嘴角扬起:“如何,可编好说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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