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

    康武十年三月,万物新明。

    宋毅率领征战队伍凯旋,朝堂之上受领封赏。

    长野一战,微生澈率千数兵将溃败敌军五千余力,消息传进圣上耳中。

    大乾文盛武衰,如此武才难得,圣上便有意将他收入御林军中,但碍于他草民身份,尚未入仕为官,便意将此事后延至他参加武举之后。

    “微生澈,若你今年武举能得进殿试前三甲,朕便免去你后试之需,当即命你为御林军副将领,你可愿意?”

    微生澈上前跪地领旨,背脊挺直,垂下的眸中却甚冷清,“回皇上,此乃草民之幸,谢皇上恩典。”

    下了殿堂,他欲随宋毅离开,却被一人拦下,称有事商议。

    此人便是方才弹劾云麾将军赵青的那个文官,听旁人称呼当是谏议大夫。

    见宋毅未有阻拦,只由他去,微生澈心中便也明了此人此举当是与三皇子有关联。

    他随谏议大夫往听雨庭中,果见有三皇子手下在此处等候。

    “微生澈,三皇子有请”,那人背手而立,面容熟悉,当是小老头曾给他瞧过的几个画像之中其一。

    三皇子的亲信,司礼监秉笔太监,刘无。

    微生澈行礼颔首,随刘无穿过一条小径,至一处静谧园前。

    刘无令他在一旁候着,上前敲门,尖细着嗓子:“主子,人给您带来了。”

    闻屋中应声,刘无才抬手示意他道:“进去吧,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想来你也能拎得清楚。”

    微生澈进了门,便见三皇子在高椅上端坐,见他来,将手中酒杯放下,狐狸似的凤眼眯了眯,打量他一番,才开口:“来了,坐。”

    他躬身行礼,弯了弯唇,“多谢三皇子。”

    ——

    待从三皇子屋中出来时,已是午时,出了宫,微生澈便往小老头那里去。

    翻墙进了府上,却见院中多了几个晾晒衣服的粗绳,上面零零散散挂着几件女娘的裙袄。

    他蹙眉,想他出征不过月余,府上怎便多了旁人。

    忧心小老头如今安危,微生澈便快步往他屋前寻去。

    待到了房门前,却还未等敲门,便见小老头推门从屋里出来。

    小老头开门便见微生澈在旁处立着,不禁眉头一跳,舒口气道:“你这兔崽子,在这儿处立着作甚,你可是要害死你老儿?”

    微生澈见他怀中抱着些颜色鲜艳的布匹,挑眉,“您做贼心虚吧。”

    小老头啧了声,抬脚便踹向他膝窝处,却被他轻巧闪开,“这话说得我不爱听!老夫我怎就成贼了!”

    他上前将小老头手中的布匹接下,“我都瞧见了,府上怎会有女娘的衣裳。”

    “你这脑瓜子里都装着些什么浑水”,小老头白了他一眼,指了指偏房那处,与他道:“你出兵征战这些日子,老夫找了个能人帮扶,合作罢了,什么女娘男人的,你别看人家年岁尚小,但手上的功夫可是深厚得很。”

    微生澈望着偏房方向,问他:“何人?”

    小老头得意扬了扬眉毛,小声释言:“西域来的,便是我之前与你说过的,我曾在战场上结交了个西域老友,敌人的敌人,便是我们的友人,前些日子他传信给我,说要将他女儿送来京城帮扶,我便提议帮忙照顾,才叫她在这儿住下。”

    他说完便扯着微生澈往偏房去,说要介绍与他认识,以后共事,才能更顺利些。

    小老头敲门,清了清嗓子,声音是微生澈从未听过的温和,“小月,伯伯去城中给你买来些布匹,你瞧瞧,喜不喜欢。”

    微生澈听着他捏着嗓子,不禁鄙夷望了望他,“您可真是......”,

    “你懂什么”,小老头拍了一下他脑门,悄声教训道:“这是战术。”

    屋里传来脚步声,随即门被打开,迎面是位蒙面女郎。

    浓眉大眼,身姿窈窕。

    微生澈见后一愣,却见她先眸中显露惊喜,望着他,道:“怎是你啊?”

    小老头见两人面面相觑模样,一时糊涂,“小月,你们可是相识?”

    “嗯”,微生澈蹙起眉头,“见过。”

    小老头笑吟吟背着手,“也好,如此便不用老夫多余介绍了。”

    饭桌上,三人坐了三个角。

    微生澈本想将三皇子拉拢他一事放在私下与小老头说,却被他要求直接在莫偕月面前一同讨论便是。

    他拗不过他,便也作罢。

    “再等等”,小老头听他说完,笑着将杯中酒饮下,“既然是三皇子先开了口,那便再等等太子那边的消息,若是二者皆有意拉拢你去他们手下,到时再站队也不迟,若是现下便将三皇子拒绝,又不得太子那边帮扶,倒是惹祸上身。”

    “嗯”,微生澈见小老头又要饮下一杯,便伸手上前拦下,“您胃不好,不能喝这样多。”

    “害,我还身强力壮着呢,担心什么”,小老头笑笑,将手中酒杯高举,与两人道:“来,祝愿我们合作顺意!”

    “祝郑伯伯得偿所愿”,莫偕月一同举杯,弯着眉眼,一如那日在酒馆相见。

    微生澈未有与两人碰杯,只在桌上碰过杯底,瞥了莫偕月一眼,未有多言。

    “害,小月你别多想,他这小子就这样,对谁都好似欠了他千万银两,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小老头见微生澈不肯配合,手上动作一滞,担心莫偕月心中生了嫌隙,便向她解释。

    莫偕月却挑了挑眉,望着微生澈,笑言:“是吗?”

    她怎记得上次见时,微生澈却像是团火,黏在宋祁鸢身旁,望向她时眉眼间的笑意怎样也止不住。

    ——

    饭后,微生澈未有停留半刻,便往将军府上赶。

    宋毅令他去晚上的庆功宴,微生澈心中不喜却也只能应下,见一旁石邪冷淡模样,大抵也是与他相同厌恶这般□□。

    待一切安顿好,石邪便被宋毅叫去训练场,令他做宋辰陪练。

    如此,想要阻挠微生澈往青兰园去的计划泡汤,见微生澈恣意模样,石邪苦大仇深地狠狠瞪了他一眼,只能不情愿离开。

    微生澈勾唇见石邪走远,走在路上,竟觉一旁花草都比往常顺眼许多。

    待走近青兰园,微生澈远远便瞧见宋祁鸢弯腰伏在花坛之中,不知在挖着什么。

    落日余晖洒在他眉角,染上几分温柔氤氲。

    眼神在她身上牢牢牵住,他便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走至她身后,俯身在她耳畔悄声道:“我回来了。”

    宋祁鸢正专注瞧着那几株普罗的长势如何,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何时立上一个人。

    待他周身熟悉的木香窜进鼻息之间,扰乱她的呼吸时,她才一惊,下意识便要起身,却被身后之人长臂一揽,从她身后将她紧紧锢在怀中。

    “你......”

    “我好想你啊,鸢儿”,微生澈将脸深深埋进她颈窝间,贪婪汲取她清甜。

    被他的发丝扫过耳畔脸颊,一阵痒意,宋祁鸢用力挣开,背身远离他,红着一张脸,拾起地上木铲直指向他,道:“你......你离我远些!”

    他闻言勾了勾唇角,见她一副娇羞模样,唇间一抹坏笑,“怎一月未见,便与我这般生疏了?”

    “也不知是谁给石邪写了多少封信里,都要问候一句我的状况,我还感动,想来是鸢儿想我了,便着急回来见你,却见你...”说着,他还伸出一指挑起她手中木铲的边刃处,面上露出遗憾神色,续言道:“却见你这样待我,这事若是传去阿公的耳中......”

    他出手将她手中木铲夺下,用力一扯复又将她拽进怀中,贴近她耳畔轻声道:“可是谋杀亲夫啊”。

    于是手中木铲被掷在一旁,宋祁鸢还未得反应,便已跌落在他怀中,被他轻松抱起,甚在他臂弯间踮过几下,笑道:“怎瘦了?”

    “微生澈!”宋祁鸢怕被旁人瞧见,不知他在园中怎这样大胆,扯上他衣襟,伸手挡住侧脸,心急道:“你快放我下来!”

    微生澈见她像只小猫似的往他怀中躲,自是不肯松手,故意逗她,“我不。”

    “你要我与你说多少次”,宋祁鸢红着眼尾,示威似的瞪他,“男女授受不亲!”

    “哈哈,知道了”,见她这般模样确是生恼,微生澈才顺从将她放下。

    宋祁鸢双脚刚一落地,便快步往屋中去,微生澈在后面追着,见她要关门将他挡在门外,便眼疾手快拦下。

    终是力量不及,还是被他闯进了屋中。

    宋祁鸢无法,便只能自行与他拉开距离,“你莫要离我太近!”

    “好好好”,微生澈见她这副警惕模样,双手举起,好声气讨饶道:“我就站在这儿,不碰你了。”

    见他当真立在原地,宋祁鸢这才将手中书本放下,问他:“你来找我作甚?”

    “想你了,想见你”,微生澈勾了勾唇,在椅上坐下,支着下巴望她,眸中深情。

    宋祁鸢当真不知他怎能将这样羞人的话,说得这般直白不避讳。

    “药馆开分店可还顺利”,微生澈又问她。

    宋祁鸢避开他炙热眼神,将手中的药材捻碎又放下,“顺利。”

    于是一瞬无言,安静许久,最后一缕日光照进窗间,余留几分暖意在她手中。

    她听到微生澈问她:“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未有听到她应答,微生澈又不懈问了一句:“你想我吗?”

    宋祁鸢手上动作顿了顿,窗外鸟雀声安歇,她低垂眼睑,张了张嘴,却是未有发出声响。

    “无妨”,微生澈未有听到他想听的应答,只叹口气,站起身,向她走去,弹了弹她发髻上戴了一月余的那支金钗,柔声道:“我已经知道了。”

    那金钗,还是他送她的那支。

    ——

    庆功宴上人声嘈杂,虚与委蛇,真真假假。

    微生澈并不喜欢这般,便借由出了厢房。

    正撑栏望月时,石邪至他身旁,一身酒气却眸中清明。

    他也抬头望月,似是在问他,又似在自言自语:“战事结束了?”

    微生澈望了他一眼,将他手中酒杯夺下,“别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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