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是殿下的住所,您这样擅闯,实在不妥!”守门的侍卫拦不住张继成,只好追在他身后,苦口婆心地劝道。
“今日本官一定要见到殿下,本官唯一的儿子伤成那样,作为父亲,本官岂能不上门讨个说法?”
张继成根本不理会侍卫的阻拦,他带着一大帮人,气势汹汹地朝院子深处走去。
小径错综复杂,他便抓了个侍女为他带路,那侍女哆哆嗦嗦地引着他们往温时玉的寝屋走。
临川隔着数百米就看见了他们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他对在一旁侍候的小厮耳语了几句,小厮知晓他的意思后,低着头便离开了。
“本官要见殿下,尔等速去通报。”
临川见张继成趾高气昂地发难,他胸中有怒却不敢吐露,只能隐忍地弯着腰道:“殿下身体不适,卧病在床不便见客,还望总督大人见谅。”
“身体不适?”张继成意味深长地看着临川,他嗤了一声,冷笑道,“今早还招摇过市,怎么突然就身体不适了?你竟敢欺瞒本官,好大的胆子!”
“卑职不敢。”
“那便给本官让开!本官要见殿下!”
“张总督好大的阵仗,是想造反吗?”沈路遥人未到声先到,她提着裙子快步走来,对张继成咄咄逼人道。
“殿下是何等身份,你又是何等身份?殿下未曾召见,你还敢硬闯?”
张继成见永康王妃亲临,只好忍下脾气,不情愿地说:“下官见过王妃娘娘。”
“张总督这是怎么了?赶在别人家用晚膳的时辰上门闹事,是总督府买不起柴米油盐,要来我们这里讨饭吃?”沈路遥阴阳怪气地说。
“绝无此事,娘娘误会了。”
沈路遥见张继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直接笑出了声。
“如此便好。”她缓缓道,“殿下确实是病了,起不来身,张总督还是请回吧。”
“但下官有要事与殿下探讨,下官不能就这么回去。”张继成粗着脖子说。
“要事?什么要事?”沈路遥灵机一动,捂着嘴说,“不会是关于张元松的吧,张元松被处以宫刑了?”
张继成瞥了她一眼,僵着脸道:“小儿生性顽劣,只是想跟娘娘开个玩笑罢了,最后不也什么都没发生吗?
下官觉得殿下这次出手太重了,我们老张家世代为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元松是我唯一的儿子,可如今却变成这样,我张继成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他敢这么说,自然是因为他笃定:沈路遥和温时玉绝对不敢将昨日之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沈路遥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她一脸疑惑地问:“所以张总督带了这么多人前来,是想大张挞伐,将我们统统拿下?”
“下官不敢!”张继成弓着背低头道,“只是殿下未经抚衙审理,擅自动用私刑,这不合礼法。
殿下毕竟只有爵位,没有实权,在处理此事上确实不妥,下官想与殿下再商讨商讨。”
“商讨?木已成舟,这有什么好商讨的?难不成你是来算账的?”
沈路遥冷哼一声,轻蔑地说:“张总督还是早些回家用膳吧,一会儿菜都凉了。还有,地牢里被劫的犯人找着了?张总督对自己的职务如此不上心吗?”
“逃犯之事下官已有眉目,但小儿元松之事,娘娘是不是有些仗势欺人了?”
“张元松?他连我都敢冒犯,他眼里还有天理和王法吗?他即便是死了,那也是死有余辜,殿下是在除恶扬善。
张总督爱子心切我能理解,但你看起来是个聪明人啊,怎么每次一碰上你儿子,你的脑子就跟被抹了浆糊似的,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娘娘想如何?”张继成见沈路遥满是嘲讽之意,他忍不住握紧拳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沈路遥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眼神,气定神闲地说:“本宫不想如何,张总督还是早些离开吧,别在这儿打扰殿下休息。”
“你!”
张继成怒目圆睁,他不满地直起身,可当他准备开口时,一个长相女气的中年男人被簇拥着走了过来,张继成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他究竟是谁。
“王妃娘娘别来无恙?”
沈路遥见了来人,立马笑着迎了上去,她惊喜地喊道:“我很好,卫公公别来无恙?”
“我也很好。”
卫公公?卫义?
张继成一听,瞳孔瞬间紧缩,他惊恐地回过头重新打量来人,可他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与陛下身边的那个人十分相像。
卫义不是应该守着陛下吗?怎么会突然来这西平城?难道陛下有什么指示?
“下官见过卫公公。”张继成恭敬地拱了拱手。
卫义别有深意地看了张继成一眼,对张继成笑呵呵地说:“张总督,好久不见,这些年在西平过得可还顺利?”
“陛下治理有方,心系百姓,对西平灾情有求必应,托陛下的福,下官在西平还算顺利。”
“哦?是吗?陛下让奴才给张总督带几句话。”
“什么话?”张继成紧张地问。
卫义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他面不改色地说: “张总督年纪大了,做事难免会力不从心。
承蒙陛下体恤,他让您老先放下府中事务,回家修养修养,新的总督很快便会上任,张总督不必顾虑。”
这岂不是要逼他辞官还乡?难道赈灾款失窃之事陛下已经知道了?
张继成大惊失色,他将卫义拉至一角,惶恐不安地说:“卫公公可知发生了何事?”
他动用那么多人脉,就是为了将此事先瞒下来,等寻回后好戴罪立功,可现在怎么成了这样!
“张总督啊,纸是包不住火的,陛下毕竟还是陛下。”卫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张总督还是早些回去吧,莫要再打扰殿下休息了。”
"是。"张继成嘴上应道,心里却盘算着下一步该这么走。
沈路遥见张继成的脸色比吞了只苍蝇还难看,顿时神清气爽,她满怀期待地问:“卫公公,陛下还有什么别的指示吗?”
"陛下让奴才来看看殿下和娘娘是否情真意切、举案齐眉,再探探他何时能抱上龙孙。"卫义打趣道。
沈路遥闻言,刹那间羞红了脸。
陛下还真是......怎么想到要来打探这种私事......
“娘娘,殿下这是怎么了?还在小眠?”
“啊?”沈路遥的小心思被打断后,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殿下昨夜受凉,现在起了高热,我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探望。”
“这样啊。”卫义拧紧眉头道,“那娘娘便替奴才向殿下问声好,等殿下醒了奴才再来。”
“好!青禾,你去给卫公公安排一间客房,派人好生招待,切不可怠慢。”沈路遥端起当家主母的架子,一脸严肃地说。
“是。”
将琐事都处理完后,沈路遥感到无与伦比的舒心,她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步入温时玉的寝屋。
屋子里很暗,沈路遥燃了一根蜡烛,她小心翼翼地掀起床幔。
温时玉被烧得满脸通红,手却是冰凉的,他微微一偏头,额上的湿帕子渐渐滑落,掉在枕头上。
沈路遥将帕子拿起来放进盆里,她的指间一片滚烫。
原来殿下已经病得这么厉害了......
“娘娘,药煎好了。”临川在门外扬声道。
“你送进来吧。”沈路遥说完后替温时玉掖了一下被角。
温时玉似乎被她吵醒,皱着脸向她伸手,他的手指无意间勾住她垂在胸前的青丝,让她连连吃痛。
她不得不弯下腰,顺着他回缩的手向前扑去,她将手撑在他的耳侧,距离近到快要被他身上散出的热浪烫伤。
临川将食盒放在桌上后转过身,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床榻上的两人,甚至忘了该如何言语。
沈路遥想起临川还在屋内,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她咬着唇将温时玉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故作淡定地端坐一旁。
“临川,你来给殿下喂药吧。”沈路遥忸怩不安地揪着袖摆说道。
“好。”
临川打开食盒将药碗取出,然后端着碗走到床边,他刚搅了搅碗里的药渣,青禾突然从门外进来,将他打断,
“临侍卫,奴婢怕对卫公公招待不周,有些事需要你来定夺,可否随奴婢走一趟?”青禾急切地说。
“这......”
临川看了眼温时玉,又看了眼青禾,正当他犹豫不决时,青禾直接将他手中的药碗夺过来交给沈路遥。
她拉着沈路遥的手说:“娘娘,奴婢这里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找临侍卫帮忙,殿下这里就交给娘娘了,您看行吗?”
“我......”
沈路遥欲言又止,可青禾根本不给沈路遥反应的时间,她对临川使了个眼色便匆匆离开,临川竟也二话不说地追了出去。
“你们!”
这碗药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回想起青禾出门时幸灾乐祸的表情,沈路遥无奈地叹了口气。
“殿下,他们都不愿意伺候你,就只能由我来了。”
沈路遥舀了一勺汤药后轻轻吹了几下,她小心翼翼地将勺子递到温时玉嘴边。
可温时玉双唇紧闭,怎么也喝不进去,那些汤药顺着他的嘴角流进衣领,还有一部分打湿了枕头。
沈路遥慌乱地掏出手绢为他擦脸,她忐忑地说:“殿下,您若是再不醒,我可真就要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