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尾字拖着长音,在柳念青耳中格外刺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上挠。

    这戏弄的语气,习惯地让她难受。

    萧知柯只是把柳念青当做有趣的玩意,闲来无事时就找来逗逗,见她搔首踟蹰便觉得有意思。

    见她反抗,便费劲调教降服。

    可她始终是她,任他千锤百炼,依旧是这副模样。

    萧知柯独独喜欢这般…

    他挑了挑眉,自饮了这杯酒缓缓道:“今日萧知临没有去上朝,他怎么了,病了还是受伤了”

    柳念青一怔,似有些惊讶:“太子病了?”

    昨夜萧知临还同自己在承乾坤殿中好好说话,今日怎么就病了。

    大同的刺客来时,尚未近太子身,便被柳念青拦腰挡下了。

    又是因何,萧知临未去上朝。

    榻上萧知柯像是有些倦意,他单手撑着下巴,眼皮耷拉着,“看来你也不是很受宠。”

    他笑着揶揄道:“萧知临病了,今日高热不退,你居然不知。”

    柳念青一时摸不透景王的意思,只好琢磨着说:“想来是昨日太子遇刺,一时惊厥起了高热。”

    萧知柯冷哼了一声,嘲讽道:“他倒是体弱多病,能博得他人的怜惜。”

    昨日兵部尚书王闻景因心疾猝然离世。

    上朝时,萧知柯看着他老爹摆着一张臭脸,似乎有些不高兴。旁边服侍的小太监都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众臣恨不得将头都埋在土里。

    恰逢太子又告病,萧明台知晓后就派太医去了。

    这可把萧知柯弄得一头雾水。

    昨夜的刺杀,东宫里居然没有传出一点消息,看来是他那心软的弟弟要保萧以文了。

    可这人是怎么病倒的...莫非是受了伤,可这太医一去,萧知临也瞒不住。

    出乎所料,萧知临是真的病了。他这个弟弟还真实柔弱,一场笑笑刺杀居然吓病了。

    太医回禀,说是夜里受了凉发起了高烧。陛下允了他休沐,就连查案一事也可慢慢来。

    看朝上朝下忙活一通,萧知柯瞧着不乐意,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的目的达到了,火器一案暂时被拖住了。王闻景已死,若太子还想往他身上查,估计是要费上一番苦功夫。

    可惜了…本来想用大同转移陛下的注意力,正好东宫里还有个遗孤可以顶罪。但萧知临不愿意,情愿瞒下消息,也不愿将金陵的水搅得再混一些。

    萧知柯的目光缓缓游移到柳念青脸上,细腻的双颊敷着一层薄薄的胭脂,面若云霞好似了楼外的火烧云,能烧到人心里去。

    “你…”他喉结上下一滚,澄明的双眼像是蒙上了薄纱,双颊隐隐透着红晕,似乎是真的醉了。

    出了教坊司的官妓,摇身一变成了正经人家的姑娘。柳念青换了一身打扮,看起来还颇有几分清高。

    对,就是清高。

    不容他人指摘,不容他人玷污的清高。

    萧知临耳朵痒痒的,想说什么又吞回腹中,隔了片刻,他才笑着说:“看来太子对你不错,将你养得挺好的。”

    柳念青盈盈一笑,“承蒙殿下厚爱。”

    明明是疏离客气的笑,萧知柯却觉得有些扎眼。他微微眯眼,起身走到柳念青身边,低头在她颈

    侧吐出一口浊气。

    温热的气息混着神仙醉的味道,柳念青想躲却被他一手按住了。白皙的脖颈似有一只毒蛇缠绕,时刻准备下口。

    柳念青的喉咙有些发干,她嗫嚅地问道:“王爷…怎么了?”

    “没什么。”萧知柯浅浅地笑了笑,顺势牵起了柳念青的时候,瞧见了腕上的痴痕。

    他淡淡地问道:“这是什么?”

    “闺房之乐。”柳念青自然的说。她冷静的目光撞上了萧知柯,她毫不在意这些表象。

    萧知柯轻轻松了手,“不是说,太子还未在烟雨阁留宿吗?”他盯着柳念青眼睛,似乎想从她眼中得到答案。

    他听她朱唇微启,“太子不来烟云阁,我可以去承乾殿。一来二去,总有机会的。”

    萧知柯冷冷一笑,他回身敛下眼眸,声音寡淡,“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你靠他越近,他便会死的越惨。”

    “真想等到那一日,看他的下场。”

    “装成圣人的储君,落入泥泞被人践踏,一定会很有趣的。”

    薄暮的残辉勾勒出他的轮廓,这身影常常在柳念青眼中挥之不去。

    萧知柯总是假装自己在玩游戏,这个游戏中只有他是猎人,所有人都是他的猎物。

    柳念青冷冷地看着他,眼中似有锋芒,她也想看到萧知柯的下场。

    这样的人,要是功败垂成...是不是也会很有趣。

    今日景王似乎只想试探一下,她在东宫的处境。二人只聊了一盏茶的功夫,萧知柯就被人匆匆唤走了。

    侍卫来时神色慌张,萧知柯走前脸色也不好,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散了,徒余冷酒一盏,柳念青独自在望仙楼枯坐,她懒懒地看向窗外。

    薄暮冥冥,天地苍茫,蜉蝣朝生暮死。她想,她的一生也是如此。

    她可以轻易地生,也可以轻易地死。

    蛰伏教坊司十年,甘愿以身入局。柳念青只为了想还当年所有人一个清白公道。

    若是可以,她想逃…逃到天涯海角,离金陵越远越好。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来人的芙蓉佩在黄昏下,散发着和煦的光晕。

    西川看着她孤寂的背影愣了愣,他渐渐走到了她的身边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这次太子和景王谁会赢”

    “我赌太子。”柳念青说。

    “我赌景王。”西川出乎意料地选了景王。两个人像是站到了对立面。

    柳念青嗤笑一声,说道:“你是太子的幕僚却赌了景王,我是景王的暗探却选了太子,听起来还真有几分荒谬。”

    她语调婉转,软糯地打探道:“先生,你能告诉我,你为何不选太子吗?”

    西川瞥了一眼她,“景王自幼在金陵中摸爬滚打,从锦衣卫到雁城都有他的人,其势日益壮大。太子久困宫中,难免势单力薄。你不会以为仅仅凭你的倒戈,便可逆转局势。”

    柳念青勾了勾唇角,“我自然是没那么大的本事,但先生的本事应该比念青大。”

    天大的担子压到了肩上,西川将它轻轻一推,“姑娘高估我了,我初入金陵哪里来的本事,不是过来东宫打秋风而已。”

    “树倒猢狲散,我得快些寻个去处才好。”

    柳念青怀疑地看了一眼西川,这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怎么还藏着掩着。

    “先生这么说,定然是知道些什么,可是在太子或者景王身边留了什么人。”

    西川抬手捂了柳念青的嘴,“姑娘,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柳念青狠狠地扯下他手,这表情看上去还有些不悦,“既然如此,赌注是什么?”

    西川笑了笑,“一个承诺,我们赌一个承诺。”

    她反问:“什么承诺?”

    西川抬头想了片刻,“这…我还没想好,你想好了吗?”

    “没。”

    柳念青浅笑着,看样子似乎稳操胜券,“等赢了,慢慢想。”

    西川朝着柳念青伸出了手,“那现在可以请姑娘陪我去个地方吗?”

    柳念青戴上了帷帽,轻薄的白纱掩到了腰间。她起身似是卸下了一身的重担,她随意将手交到了西川手上,掌心贴着掌心,像是二人亲密依偎着。

    二人走在宽阔的街上,举止亲近,像是回到了从前。

    柳念青没有问西川要带她去哪,而是问:“方才萧知柯匆匆离去,是因为什么?”

    她在他身后扯了扯他的手,“难道,你又炸了他的火器。”柳念青想起西川之前干的事,觉得这事他干了一回,也不是不能干第二回。

    西川听了骤然停住了,他转身郑重地看着柳念青,像是被说中的模样。

    隔着纱,柳念青看不清他的眼神。

    随后西川撩开柳念青的帷帽,中指和拇指交叠,重重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哪来的那么多火器,炸了一遍还有第二遍,你是嫌我还不够打草惊蛇的吗。”

    “唔—”帷帽的纱落下,柳念青低头捂着脑门像只受惊的狸奴。

    她娇气起来,连一点点痛都受不了,“不是就不是,你怎么动手呢。”

    西川瞧她像是没有要还手的想法,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自顾自地拉着她手往前走,“我让人给萧知柯的赤红马下了药,他从军多年,最是心疼自己的战马了。听到自己的战马出了事,自然是着急回去看看,也刚好救你于水深火热。”

    “原来如此,那我还得多谢你了。”柳念青脸上挂着笑,手上可毫不留情。

    莹白透亮指甲他手背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月牙。西川装作不知道,紧紧地牵着了她的手。

    从见她的第一面起,他便知柳念青过得不高兴。

    她独自在金陵磋磨了十年,十年如一日的痛苦。

    他也不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了,而是阴狠诡谲的谋士。

    他故意学着自己从前的模样,与她相处。他想让她开心一点,哪怕是片刻的欢愉,在这愁闷的日子里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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