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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萧萧兮(其一)

    许彦几乎是狂奔着跑到光王府的,一个大胆的念头像一只小兽咬在了他的心上,让他的胸腔怦怦直跳,脑海中始终萦绕着六个字:严华来不了了。

    王府门口,许多辆大车一字排开,上面堆满了李牧要从王府带去宫里的物品。先时陪同李牧进宫的林崖和关山度均已回来,帮着府里的管家一同清点整理出来的东西,登记入册。

    “许御史,你怎么来了?”林崖瞧见了许彦,大吃一惊,不知他为何这幅模样出现在这里,连忙将手中的册子交给关山度,让他帮着记上几笔,自己快步走下台阶,赶去见许彦。

    事发突然,许彦来不及和林崖细说,开门见山问道:“看到秦萧萧了吗?”

    许彦的话问得突然,林崖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想了一番,回来后似乎没有在王府见到过萧萧姑娘。林崖见许彦一脸着急,连忙替他向其余人问道:“今日你们有谁见过萧萧姑娘?”

    说话间,四名健硕的侍从小心翼翼地搬着一架屏风从门口出来,管家瞧见,赶紧让边上几个侍卫过去帮忙,连连嘱咐道:“你们可得仔细这架屏风,皇上对它甚是喜爱,小心别把它给我砸了。”

    大家伙儿听管家这般说,脚下更加慎重,本想坚持着将它搬到车上的几名侍从不敢强撑,与侍卫换了位置。这么金贵的东西,还是由他们过手运到车上更为妥帖。

    卸下搬运屏风的重担,一名侍从才有功夫回答林崖的问题,他确定地回答道:“林将军,一早上你们护送皇上刚离开王府,秦姑娘紧接着也出去了,大概只隔了前后脚的功夫。”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李牧一进宫,这些天一直待在光王府闭门不出的秦萧萧就出去了;秦萧萧不见了,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严华也消失不见,连百官朝见新君的重要时刻都能缺席。

    从宫中狂奔到光王府的这一路,许彦一路跑,一路想,想明白许多事。许彦看着门前被珍而重之抬到车上的那架屏风,又望着梁上题有“光王府”三字的匾额,他全部明白了。

    王爷。皇上。你终究还是看着秦萧萧将严华这枚活子下成了死棋!许彦在心中不甘地嘶吼着,情知木已成舟仍激愤不已。在他看来,这么早地舍弃严华,不啻于斩断马一贽的一条臂膀,坏手,着实是一招坏手。

    许彦没有理会林崖的询问,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光王府,走出了十六王宅。沿街的商铺已经挂起白幔白纱,路上的行人着起了素服,在这之中,有群脸色惊疑不定的人吸引了许彦的注意。

    当许彦注意到这群人的时候,人群中打头的那人也留意到了许彦,连忙迎上去,像是有事要向他请教。许彦看到了这群人由远及近,跟到了自己身旁,他却视若无睹,跌跌撞撞地往前边去了。

    为首的那人不肯放弃,紧追着许彦,克制地开口询问:“许御史,在下是严府的管事,敢问今日您是否有见过我家尚书?”

    严华,又是严华。一向默默无闻被人忽视的严华今日竟被人提及了这么多次,这实在让许彦觉得可笑又可悲。枉严华半生谨慎,在朝中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临了了,居然被秦萧萧和李牧联手算计,非他本意地为他招惹来那么多关注。

    “严华回不来了。”还没有沾过一滴酒,许彦的声音里已是醉意醺然。

    “严子陵,你还是来了。”

    独山之上,秦萧萧一人傲然站在崖角,迎风而立,嘴角噙笑,眉梢含恨,半是嘲讽半是满意地看着来人,说着话,右手情不自禁地握紧手中长剑,像是这宝剑通了人心,迫不及待地要与对方的兵器一较高下。

    严子陵到底老辣许多,秦萧萧诱得他避开众人,孤身前来独山赴这生死局,他却不想即刻开打,反而不紧不慢地从山下走到山上,耗着早一步来到山中的秦萧萧的时间。

    “我为何不来?”严子陵大笑一声,扬手隔空击下大半树青绿嫩叶,扼杀了这一球葱茏春意。这等寻常习武之人苦练二十年尚且难以企及的功夫,严子陵随便一掌,就能有如此威力,实在不敢让人小觑了去。

    严子陵很清楚自己这些年来武功的进益。表面上看,是他依附于马一贽,好让自己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往深了看,严子陵的本事是他最大的底气,两不知服的是他,而不是宫中的马一贽。即便明日宫里天翻地覆,半个皇宫不姓马而姓了牛,严子陵照样能在牛公公手底下稳如磐石。

    当秦萧萧思忖着严子陵方才一掌功力几何的时候,严子陵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他轻蔑地将她周身瞧了个遍,揶揄道:“不过是个险些被我打死的黄毛丫头,真当自己看了几遍乾坤一剑第五式的剑谱,手里拿着邹清明当年用过的清谷剑就能打败我了。”

    秦萧萧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了,严子陵说得越多,越证明他心中不安。秦萧萧没有理会严子陵夸大其词的虚言,一针见血地还击道:“你若真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一出现在严府,你怎么就急忙追着跟过来,仓促地一个随从也没有带,这可有失你堂堂尚书的威仪。”

    说到底,严子陵还是把秦萧萧视为了对手。所以他恐惧,所以他兴奋。至于那些跟丢了的随从,他们若是来了,严子陵反倒嫌他们累赘,将自己的江湖身份偷听了去,徒生事端。

    严子陵被即将到来的对决蒙蔽了双眼,对于两不知们的掉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若论武功,严府的护卫自然与他和秦萧萧差得远了。可是他府上招徕的那群两不知,除了被马一贽调去护卫李牧的那伙,剩余的人全在府中,竟一个也没跟上来,委实奇怪。

    事出反常,其必有妖。秦萧萧从严府引开严子陵后,梁闻喜挡在了闻声出府的两不知面前,用一招声东击西将他们困在长安城中,遍寻不得严子陵的下落。

    等到宫中内侍奉命至尚书府传召严华入宫觐见时,找到的只有一问三不知的严府下人。问他们多少遍严尚书的去向,都只能得到一个摇头。

    秦萧萧的激将法对严子陵失了效用,他还记得当年是怎么伤了她的,他指着秦萧萧的右手,问道:“就凭你,凭你这只废了一半的右手?”

    “是的,就凭我。”秦萧萧昂然傲立,朗声答道。崖边的风将她的回答送到严子陵的耳中。

    严子陵笑了,他本不欲与废人比武,既然秦萧萧执意要死在他的剑下,他便成全了她。他傲慢地说:“你既邀我赴这生死局,该知道输了的人得把命留在这里。不过你若输了,还得给我一样东西,我才能答应和你比试。”

    严子陵的要求提得无理,江湖规矩,生死对决,生死为凭,于双方都很公平。严子陵在朝廷里浸淫久了,习得了尔虞我诈的风气,即使今朝手中执剑,也不是当年衣袂翩翩的山三少侠了。

    秦萧萧却不在意他的得寸进尺,爽快地答应下来。

    “你还不知道我要什么,就敢一口应承下来?”秦萧萧的应允让严子陵喜出望外,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他的野心,“若我要的是枕粱门的立派之宝——乾坤一剑剑谱呢?”

    身为山三弟子,严子陵早已将天门十八式烂熟于心。这些年来,苦于没有良师指点,同道切磋,严子陵始终在剑之八境逡巡徘徊,难以更上一层楼,窥得剑之九境的真谛。所以他处心积虑,想要借马一贽在宫中的势力,偷得文渊阁中乾坤一剑的全本剑谱,从而实现突破。

    然而,萧寄篱何其敏锐。在她发现宫中有人觊觎这份剑谱并屡屡借机下手后,当机立断,向病中的皇帝李桢禀报此事,得到皇帝首肯后在文渊阁中焚毁了这套剑谱,以慰太宗皇帝与邹清明君臣情谊,以绝马一贽犯上作乱之想。

    放眼天下,能交出乾坤一剑剑谱的,只有枕粱弟子。

    “只要你赢了我,要什么都可以。”

    秦萧萧的爽快让阅人无数的严子陵也吃了一惊,她可比梁乐那个较真的家伙好说话多了。严子陵看着面前身形娇小的女子,心里想着,若是秦萧萧真能将剑谱给自己,他未必真要取了她的性命。

    便给她留个全尸,允许她在独山自刎好了。严子陵心怀慈悲地想着,或许他还会发发善心,通知枕粱门的人来这里收尸,不至于让她像梁愫那样,做了无人收殓的孤魂野鬼。

    严子陵向秦萧萧提了要求,奇怪的是,秦萧萧并没有向严子陵开口,两人却都不觉得有失公平,平心静气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于严子陵而言,他从没觉得秦萧萧会在他的剑下赢过自己,所以他没必要听秦萧萧的条件;于秦萧萧而言,她需要的,从始至终就是严子陵的性命,别无其他。

    风吹过,剑划过,她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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