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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悭一面

    秦萧萧追上李牧他们的时候,车夫蹲在路边的小土堆上分拣草料,马儿拴在一旁的栅栏上低头饮水,李少赓受不住车里的憋闷,走到外头巴巴地张望着秦萧萧是否赶上来。

    有了李少赓的殷勤探看,秦萧萧甫一出现在视野中,他就捕捉到她的身影,向她招呼道:“这里这里。”

    这儿的情形与秦萧萧想象的完全不同。照着梁闻喜的说法,两不知不会轻易将他们放入城中。可是李少赓等人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仿佛还没有和两不知打过照面。

    这让秦萧萧有些费解,按说此处已经是城墙根儿下,来来往往都是进出长安的百姓,两不知若是选在这儿动手,实在是大大的不明智。可若说李少赓他们已经和两不知对上了,势单力孤的他们又是如何脱困的呢?

    李少赓看出秦萧萧的疑惑,刚想细细与她分说。马车内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像是什么圆东西滚落在地,发出骨碌碌的声响。车帘像是被人微微掀起,又迅速合上过了,落在秦萧萧和李少赓眼中,一下就瞧出帘子的端倪,看穿了车内之人的心绪。

    李少赓见状,少不得按捺下与秦萧萧交流的急切心情,与她说:“外头人多嘴杂,不便细聊,我们先上车,进城再说。”

    缄默的车夫嚼着槟榔,平稳地驾着马车经过了安化门,水波不兴地进入了长安城内。车内,李牧端坐正中,李少赓面东,秦萧萧面西,三人分坐其间。及至此时,李少赓才真正得下闲来,将才刚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与秦萧萧听。

    原来,秦萧萧与李少赓默契配合,用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顺利将李牧从原来的马车转移到了李少赓前来接应的马车上。车夫载着一车人才驶出去七八里地,就遇上了早已在那儿埋伏多时的两不知。

    “不过,那伙两不知不像是要致我们于死地的,更像是来试探光王的。”李少赓坐在车里,细细回想着与两不知交手时的情形。为了不让车夫和他妨碍到他们的计划,两不知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请”了出去,连脚都不带让他们沾地的,一人架着他们一只胳膊,就把他们连人带物扛走了。

    李少赓的讲述到这儿戛然而止,两不知将他和车夫二人带到远处单独看守起来,不让他们知道留在原地的李牧发生了何事。李少赓抬眼看着身侧老僧入定般端肃寂然的李牧,等待着他亲口把后头发生的事情讲给他们听。

    “少赓说的没错,他们这次,就是来试探我是真傻还是装傻。”李牧轻描淡写地说。

    “他们怎么试的你?”秦萧萧问道,她与两不知交手过几回,深知两不知手段狠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李牧能从他们手中全身而退,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运气。

    “还得多谢你教我的那招击破拳。”李牧笑着看向秦萧萧,两手向她比划着击破拳的招式,告诉她,“说来也巧,那个人偏生选了天门十八式来摸我的底。他想看看我在危机关头,是否会暴露伪装,露出本性。可是他不知道,枕粱门的秦女侠早已将天门十八式的破绽告诉了我。

    我故作张皇,引得那人对我节节逼近,在他离我只有半拳之遥的时候,我一下子使出那招击破拳,将他的攻势化解于无形,一下子就把他震住了,再不敢对我出手。”

    击破拳,是武林大会上秦萧萧为了向众人证明关山度的确堂堂堂正正地战胜了郑可贤之时,教授给李牧的保命招。没成想,今日机缘巧合,还真救了李牧一次。

    李牧说得轻巧,仿佛刚才他化解于无形的只是一次小小的试炼。秦萧萧和李少赓却知道,为了不让旁人发现自己与常人无异,李牧默默承担了多少看得见看不见的风刀霜剑。

    眼下圣体违和,风声鹤唳,在这个关键时刻,李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傻子光王这个名头,都更不能功亏一篑。所以他只能继续装傻充愣,使出击破拳击败来人后,李牧表现地比来人更加讶异,仿佛刚才的一击只是无心巧合,绝非有意设计。

    “好险。”秦萧萧和李少赓不约而同地吐出这两个字来。

    准确来说,这次两不知的伏击对于李牧来说有惊无险。李牧在返京前并非没有料到马一贽会指使严子陵派出两不知来试探他。但是与李诗裕派出梁闻喜的志在必得不同,马一贽和严子陵没有理由非要除他而后快。

    与一心忠于今上、打算替病势凶险的皇帝扫清一切可能威胁到社稷安稳的李诗裕不同,马一贽和严子陵近年颇得李桢的冷待。尤其是作为虔诚的佛教徒的马一贽,灭佛一事让他与李桢彻底失和,不再对李桢抱有希望。

    既然李桢这个皇帝不肯乖乖地坐在宝座上当个诸事不理的傀儡皇帝,那就换一个人当皇帝。对于新一任宦官首领马一贽来说,他要做的,无非是沿着宦党前辈的旧路,替李家江山物色一个新的保管者罢了。

    在旁观过宪宗-穆宗、穆宗-敬宗、敬宗-文宗、文宗-今上几轮帝位更迭后。这一次,李牧终于进入到马一贽的视野之中。

    “你的击破拳怎么使的,再使给我看一次。”秦萧萧一面用左手不住地在右手手腕处揉搓,一面对李牧说。

    秦萧萧这要求提得突然,很难想象一向端方有礼的李牧如何在马车内展示他并不熟练的拳脚功夫。因为她提了,所以他做了。看毕,秦萧萧一针见血地点评道:“还好你今天遇上的只是功夫平平的山三派弟子,若换了是严子陵出手,你未必能蒙混过关。”

    李牧温厚地笑了一笑,不待秦萧萧再说些什么,先她一步说道:“萧萧,车里太闷了,能劳烦你把你那侧的帘子拉开,好让我透会气吗?”秦萧萧闻言,连忙用左手掀起帘子,好让外头的空气流入车内,减少李牧的不适。

    拉开帘子,映入眼帘的就是长安城洁净整齐的道路。作为天下第一大城,长安的道路又宽又长,即便是十数辆马车一字排开并行通过也不成问题,与先前秦萧萧见到的街市全然不同。

    秦萧萧虽然来过两次长安,可是到街面上闲逛的机会却不多。今儿车夫走的不是她熟悉的那条路,街上的一景一象于秦萧萧而言都是崭新的,她不由靠在窗边,暂时放下心底的忧虑,全心全意地领略起长安的街景来。

    在这一派新事物新景象之中,秦萧萧窥见了一样自己熟悉的东西,她自然地扯住李牧的手,向他确认道:“那不是许府的马车吗?”

    李牧和李少赓齐齐往窗外看去,果然,道旁停着一辆眼熟的马车,正是许家的不假。

    李少赓记得,今日许家父子一早就陪着阳朔公主到城外的孤山寺进香祈福了。算来这个时辰他们一家应该还在孤山一带,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那么这架马车里坐着的会是谁呢?

    还没等李少赓想清楚,窗外又有了新的动静。一群穿着吐蕃服饰身骑高头大马的异族男子络绎从车外走过。李少赓心中讶了一声,这才明白今日李牧执意要让车夫从安化门而非离十六王宅最近也是最不引人注意的启夏门回府的原因。

    李少赓关切地向秦萧萧看去,却看到李牧同样关怀地看着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在看到吐蕃使团出现的那一瞬间,秦萧萧已然明白过来李牧让她拉开帘子的用意,她来不及向李牧道谢,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吐蕃人鱼贯似的从自己面前走过。

    先前已经说过,长安道宽,是以可以容纳众多车马、人群并行。秦萧萧他们的马车与吐蕃使团的队伍隔着几尺,时而会有马车挡住秦萧萧的视线,让她无法越过它们看到那边经过的人。

    吐蕃使团的大部队已经从秦萧萧面前走过了,秦萧萧还是没能见到她想见的人。李牧安慰地回握住她的手,替她打着帘子,好让她能专注地看着窗外。

    就在秦萧萧几乎丧失的希望的时候,吐蕃使团殿后的一小拨人终于到了。隔着流动着的人、跑动着的马、运动着的车,秦萧萧看到了马上那个血脉相连的人,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秦萧萧觉得她快捂不住自己疯狂跳动着的一颗心了,她和他,曾经在母亲梁愫的腹中一同待了十个月,又在父母的关怀下一同长到七岁。他们曾朝夕相伴,他们曾天各一方。曾经他们以赵函、赵谷的名字承欢父母膝下,如今他们一个成了秦萧萧,一个被人叫做班卓。

    在秦萧萧认出胞弟赵谷的同时,她的弟弟,如今以班卓的名字为吐蕃效力的赵谷也认出了她。马车缓缓地前进着,马儿缓缓地前行着,即使走得再慢,赵函坐着的马车和赵谷骑着的马儿终于还是将他们二人背道而行了。

    秦萧萧不舍地从车内探出头去,看到的却只有吐蕃使团远去的背影。她心里明白,赵函、赵谷这一世姐弟情谊,缘止于此、缘尽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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