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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志难酬

    陆家上下待秦萧萧亲切而诚挚,陆龟年夫妇慈爱,陆思妤随和,全叔妥帖。秦萧萧在陆府久违地感受到了家人之间的关怀与照拂,李牧原以为她会在陆家多待些时日再走。没想到,秦萧萧只在陆府住了两夜,第三日清早,便向主人家辞行,准备回烂柯山去。

    王氏和陆思妤见秦萧萧来去匆匆,几番挽留,想让她在家里多住几日。不为别的,只为秦萧萧脸上凹陷下去的两颊,她也该留下来住上一段时日,好生将养,好将身上流逝的元气补回来。

    陆龟年比她们更希望秦萧萧多留些日子,然而他深知秦萧萧大事未了,无法久留,婉言相劝陆思妤母女二人许久,才让她们依依不舍地目送秦萧萧离开了。

    秦萧萧怀抱着那只命途多舛的红木匣子离开了,她离开了陆府,却没有立刻离开余杭,而是连人带匣来到了陆婉的墓前,在墓穴旁挖了个小而深的坑洞,将这只匣子埋在了里面。

    自从离开陆府,李牧始终无言地跟在秦萧萧身后,她走他跟,她停他立,一直等到现在这个时候,他才开口问道:“萧萧老大,该做的事儿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秦萧萧眼底含悲,向着青草萋萋的坟茔满斟三杯,一一洒落。这个墓里不仅埋葬着陆婉,也是秦蓁、秦蔚两姐弟的埋骨之处。

    当年陆婉救下秦萧萧之后,为了不让秦萧萧的身世惹人怀疑,陆龟年派人收拢了秦蓁、秦蔚姐弟俩的骸骨,没有立碑刻牌,只是埋葬在陆家祖坟一隅。

    陆婉死后,陆龟年与秦萧萧将母子三人合葬于一处,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能够早日相逢,再续母子之缘。

    秦萧萧的回答没有让李牧满意,他执着地追问道:“还有呢?”

    秦萧萧半闭着眼,似有醉意,近似呓语地回答道:“没有了,我们走吧,是时候回枕粱门了。”

    显然,李牧不相信这个答案出自秦萧萧的真心。李牧比陆家人更明白秦萧萧为何在陆府只住了两日便走,是因为她在陆府得到了不求回报的关怀。而这一切源于陆家人对陆婉没有停止的爱,陆婉不在了,秦萧萧作为陆婉的女儿得到了这份爱的延续。

    秦萧萧在陆家过得越幸福,越是坚定了她要为陆婉报仇的决心。这是她身为人女,告慰亡母在天之灵的最好方式;也是她身为剑客,理应执剑斩仇的本分。

    “我到陆家,一是为了谢舅舅帮忙发动人手,在梁师兄和木兰盟何师姐参加武林大会前拦住了他们,让他们一前一后在会上出现,粉碎了江湖各派对于枕粱门的怀疑。二是取回这只红木匣子,让它代替我继续陪伴在阿娘身边。”秦萧萧一五一十地回答着李牧的问题。

    李牧的问题,陆龟年也曾问过秦萧萧。在陆龟年将红木匣子取来,郑重交还给秦萧萧之后,他问道:“还有呢,还有什么需要舅舅为你做的?”

    陆龟年与秦萧萧这对毫无血缘关系的舅甥,因为陆婉紧紧地联结在一起。秦萧萧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向陆龟年提出了最后一个请求:“舅舅,我想请您帮我打听记载着关于乾坤一剑最后一式剑谱的下落。”

    乾坤一剑,乃前朝剑圣邹清明所创,有“剑锋所指,削泥斩铁”之誉。枕粱门历代弟子,皆有传习乾坤一剑者,然而近几十年来,乾坤一剑的最后一式无故失传,实在是武林一桩憾事。

    秦萧萧生母,曾与梁乐合称为枕粱双子的梁愫,深谙乾坤一剑前四式,然而始终无缘得窥第五式的真谛。秦萧萧曾听师父庄亦谐与掌门梁乐提及,第五式是整套乾坤一剑的集大成者。然而剑谱失传已久,如今流落何方,无人知晓。

    听了秦萧萧的话,陆龟年长叹一声,问道:“萧萧,你还是坚持要给你阿娘报仇吗?”

    “此仇不报,枉承母恩。” 秦萧萧笃定而清醒地回答道。

    “好,我记下了。”陆龟年对于武学一道完全是个门外汉,乾坤一剑剑谱是什么,长得什么模样,他一概不知。只因这是外甥女儿拜托他的事情,他便郑重其事地对待,容不得半点差池。

    饶是如此,陆龟年还是放心不下:“萧萧,虽然有句话我和你舅母都对你说了好几次了,可是我今天还是要再说一遍。无论是你阿娘还是我们,都只想看到你平安地活着。”

    秦萧萧鼻头一酸,没有接话,只是用力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陆龟年今天和她说的话。她默默地想,等有一日手刃仇人之后,她定然不会辜负他们的期望,去过平安且平淡的生活。

    李牧和陆龟年一样,不曾听说过乾坤一剑第五式的下落。不过李牧还是默默在心里记下秦萧萧心心念念的剑谱,想着来日回到长安之后,拜托许彦和林崖好好寻访一番,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一直以来,枕粱门都将寻回剑谱的目光放在江湖,认为这本剑谱由某位武学中人私藏着,不肯拿出来现世。可在李牧看来,这个思路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剑谱之所以迟迟没有被找到,这么多年来也不曾有学成乾坤一剑第五式的剑客问世,完全是因为这本剑谱被收拢在不知其珍贵性的人手中,将它束之高阁,无人问津 。

    “说起来,令舅真是个志趣高雅,不流于世俗的妙人。”李牧另起话题,谈的是只得几面之缘的陆龟年,“看府上的造景、书房中的摆设,他对水很有研究吗?”

    秦萧萧点点头,她对陆龟年的志向爱好知之甚少,不过在美人地时听陆婉说起几回,就拣自己还有印象的说了:“应该是的。听阿娘说,舅舅从小就喜欢研究河啊湖啊,长大以后经常跟着运河上的航船走南闯北。别人坐船是为了做生意养家糊口,他是为了吃透各处水道的深浅虚实。说起来,之前发水灾的时候,朝廷派来治水的官员还专门过来向他请教过好几次问题。”

    “这么说来,他还真是个难得的人物。”李牧对于陆龟年的了解又深了一层,他没想到,陆龟年竟然精通水道。

    “不过按阿娘的说法,舅舅志不在治水,而在水运。”秦萧萧记不清是什么运了,总之是和水有关的意思。

    秦萧萧说得笼统,李牧却听明白了。他笑着指正道:“陆娘子当时说的,应该是漕运,不是水运吧。不过这两个词差不多,你记的这个更通俗易懂些。”

    了解完陆龟年,想起他在家整日练字品茗的闲散生活,李牧不禁问道:“令舅饱读诗书,又有真才实学,为何赋闲在家,不去担个一官半职,为朝廷效力呢?”

    一看到秦萧萧的目光,李牧就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她看自己就像是看一个天外来客似的。秦萧萧察觉到自己的眼神让李牧有些受伤,连忙将目光移到别处,这才向李牧这个长安来的外乡人解释:“你来这儿这么些日子,都没听别人说过‘东方落雨成几许,西边日出却是晴’这句话吗?”

    不等李牧回答,秦萧萧看到他认真思索起来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听过。她不死心,又问道:“一入浙江东西道,谁人不知秦与许呢?”

    同样地,李牧也没有听说过这句。说话的功夫,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如今已经走到了烂柯山山脚。再走下去,一直都是向上的山路了,秦萧萧放缓脚步,以便脚力不佳的李牧可以跟上她的步调。

    “很简单,这两句话的意思都是说,浙江西道是秦家的地盘,浙江东道则是由许家说了算。无论是谁,到了浙江这儿,都需先得好好拜会秦、许两家。”话说到这个份上,秦萧萧觉得自己不用再和李牧多加说明什么了,“这两家你都很熟,应该不需要我再解释了吧?”

    秦,自然是出身浙江西道的秦悼家族;许,想来是依仗尚了阳朔公主的许隐的许氏了。知道了这一点,陆龟年不得重用的原因随即浮出水面:陆家与秦家有隙,秦家自然不会让陆家的人在官场占得一席之地。可惜了,陆秦两家交恶,蹉跎了陆龟年多少华年!

    李牧心中想到的不仅仅是可惜,秦家在江南势大,他一向有所耳闻。可是许家,按照许彦的说法,他们许家不过是在江南有几分薄田,几份产业,不是什么显赫门第。今日听秦萧萧说了那两句话,才知道许家同样是雄踞浙江的一方大族 。

    秦萧萧和李牧没有再说话,留足体力一心上山。夏日炎炎,虽然烂柯山上树木众多,树荫连片,两人还是出了一身的汗,沉默地走在山路上。虽然离枕粱门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但是观音庙已是近在咫尺,秦萧萧担心李牧吃不消一口气走到山顶,刚想提议在附近歇歇脚,李牧却先开了口。

    “萧萧老大,这儿有我要找的人,我们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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