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对一对正在热恋期的情侣来说，异地恋是煎熬的、是磨人的，即使无法面对面，甚至还要调适时差都好，也阻止不了小情侣每天都要见面、闲话家常的心。

    哪怕是在日常再冷静独立，怎么看也不像是陷入爱情时会为爱有太多改变的人，当真正被爱情的粉红泡泡所包围时，所有的表现都会判若两人。

    孟宴臣就是个好例子。

    「嘿，早安呀帅哥。」穿着可爱睡衣，隨时做好入睡准备的孙息情出现在视訊通话的框框里，自己对着孟宴臣挥挥手的同时，也不忘抓起怀里小熊娃娃的爪子对他打招呼

    「不早了，在国内是该说晚安的时间了。」注意到她脸上有微醺潮红，还有小酌后才会出现的迷濛感，他探问道：「看来某人今天心情不错？」

    「确实。」她拿过镜头外的红酒杯，举杯淺喝，瞇起眼樂呵呵的对他分享着好消息：「首先，蝴蝶小兔的联名合作公益企画终于落实合作了，为了庆祝这件喜事，我带头让大家休假半天，一起吃火锅庆祝！其次，我个人单方面庆祝，孟宴臣先生在英国的工作结束，提前展开温哥华行程，也就是说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你说是不是很值得喝点庆祝一下？」

    「当然。既然是庆祝，又怎么能让妳独饮？」他举茶杯以对，她举酒杯作应，二人隔空碰杯对饮，隨后见她再倒了一杯酒，便柔言叮咛：「小酌怡情，即使在家里也不可放纵，别忘了妳的『精彩历史』，小心明日起不来。」

    孙息情是贪杯之人，可惜人菜瘾又大，每次让她碰酒杯了，要是不好好控制她的话，不到断片也不乐意停下。而所谓的精彩历史，也不碍妨是试过在肖亦骁的酒吧喝大了，对着玻璃窗的倒影，自己和自己玩起来了剪刀石头布，要带她离开了还不乐意，哭着说没玩赢不走；在好朋友顾芮的婚前派对，没节制的喝，隔天怎么都喊不醒，吓得新娘子以为出事了。

    小酒鬼每每在清醒后抱头懺悔，但总是在承诺下次不会再没度的喝后，又再度因为贪杯而陷入「下次一定」的循环。

    面对爱的叮咛，当事人「嘻嘻」两声，企图扯开话题将事情翻个篇，毕竟她也深知自己是个劣迹斑斑、案底深厚的惯犯。

    「明天唯一一件重要事就是回家陪爸妈吃饭。你呀，我都还没唸够呢，六个亿……不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加起来还不止六个亿，我知道你很有钱，我也知道我家很有钱，可是这样太夸张了。」每当想起姐姐给她逐一报价，那些他给她家人送的礼物是有多金贵时，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这么多钱，她这辈子要是不靠家里给的、不靠哥哥为她做的投资收益，只靠自己的品牌收入的话，最终个人收亿能不能拥有十个亿也是个问题。现在她多庆幸自己是喜欢玩玩具和画画，要是也是专研古董收藏的话，估计也会像他、像爷爷、像爸爸一样，是在拍卖场上不停一掷万金。

    「情情，我都说了，这是我对妳的长辈们的一点心意，也是歉意，不是可以用价格来衡量价值的。我们的事情以那样的方式公开，本来就是我有亏于妳，也是我的疏忽引致最近妳生活上有不便的事情发生。」孟宴臣所指的，便是因二人恋情曝光而引发的连串猜测讨论，以及孙息情为避免不必要的追踪而大幅減少个人外出一事

    尽管瑾年和国坤也针对风波而作出不同程度的舆论压制，但在事件上，作为男朋友，他责无旁贷。

    拍卖会上价格再高、收藏值价再大、品相再好的藏品，不管是多少件都好，都比不上被家人捧在手心呵护长大的她。

    她是无价之宝，也是他珍视的爱人。

    而他就是知道她要是了解了那些赔礼的金额后会有多大的反应，所以之前一直都以避而不谈、但没想到还是失策了。

    结果就是被小公主唸唸叨叨好几天了。

    「孟宴臣！你到底拿不拿我是女朋友嘛！谈恋爱是我们的事，怕被催婚所以要求地下情的也是我，网上的人怎么说也不是你让的，怎么到头来你就要把这些事揽身上去了？再说了，你给我家送这么大的礼，我给叔叔阿姨送的显得好隨便哦，呜呜。」说得激动时，孙息情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半卧床上掩脸悲鸣：「叔叔阿姨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觉得我是让你挥霍无度的妲己呜呜。」

    说起来惭愧，她给孟家长辈所送赠的白玉碧玉象棋子，价格约是五百万左右，而且还是早些年闲着无聊隨爸爸一同參与拍卖时，一时兴起竞回来的。

    这样的比下，显得她好不隆重。

    「怎么会呢？爸爸妈妈都很喜欢。妳送的每样东西都是投其所好。」孟宴臣为孙息情消除心中多余的不安，也因她这副半醉半醒的模样，无奈中带着哭笑不得，完全是拿她没?：「小妲己，乖乖睡觉了好不好？再不睡觉，就当不了灵动聪颖的小狐狸了。和叔叔阿姨约什么时候了？我打电话叫妳起床。」

    「不要睡觉嘛。才说没几句呢！」犯醉意的小公主就是嘴皮子硬，眼皮都开始打架了，还死撑着不乐意结束通话

    而孟宴臣偏偏就是最喜欢嘴里说着「不行」可是每次都会向亲爱的公主服软。只要是小公主说一句「不要」，他就会让着她，任凭她怎么耍赖都好。

    「好。那就再说几句，然后好好休息。」

    是的，这次也不例外。

    「对了，我还想起来一件事没问你呢。」孙息情将手机怼近了自己，噘起嘴不满地嘟嘟嚷嚷：「为什么我哥哥姐姐都收到了国坤的周年晚宴邀请函，就我没有？去年和前年我都收到的，还是孟董您亲手给的呢！」

    「没有忽略妳。往年我们是朋友，但现在我们是情人，隨身份关系的转变，邀请函意义重量当然也会有所不同。」他将她被漏发邀请函的原由娓娓道来，而接下来更是诚恳真挚的向她正式发出属于「孟宴臣」自己向孙息情小姐的个人邀请：「情情，我能邀请妳与我一同出席国坤的周年纪念晚宴吗？我们不需要再有避忌，不需要再假装客套，我们可以自然牽手结伴同行。」

    关于这件事，孟宴臣在恋情公开前已经再三细思过，原本他是想与她商量，趁这次机会自然地将二人交往关系慢慢浮出水面。但既然如今被曝光了，也不必再刻意避忌，他们依然拥有自己的身份，但也可大方示人是彼此的人生伴侣。

    他们都知道这个圈子表面守礼，但流言蜚语可以在底下橫飞得多离谱，即使他们自小的教养是莫与小人辩，但他也不愿有任何利箭会在她身边擦过。既然是已经在阳光下的关系，他也不想再掖着藏着这份幸福了。

    「你的意思是，孟宴臣先生诚邀孙息情小姐以女朋友身份担任女伴，然后我们在一群喜欢让你相亲、喜欢说我不淑女也当不了相亲对象的大人面前，想怎么炫耀幸福、晒晒恩爱都行，对吗？」

    即使在酒精影响大脑高速运转的作用下，孙息情的理解反应力虽然不快，可是也影响不了她作出精锐总结。

    甚至在一鼓作气说完这番话时，她还不忘为自己鼓掌，说一句：「嘿，我真厉害！」

    「是的。」

    「那有什么问题？但你、你记得把邀请礼盒发我一份，席前的小点心也一定要有国坤甜甜圈！你可以不给我邀请函，可是不能不给我甜甜圈！」说着说着，孙息情就抓起了小熊开始委屈细诉自己多难过，说她是醉了，她又说得很有条理，说她很清醒，但她又真的是夾杂了喝大了的成份在里头

    喜爱甜食的小公主完全是对国坤员工食堂的甜甜圈有无法放下的热爱与执念，甚至这份执念是大得让甜甜圈成为了她和孟宴臣之间在交往前能一直联系的连结之物。

    所以就算现在已经是在半醉之中，一想到自己没收到隨邀请函出现的茶點礼盒时，再怎么醉也能找回三分清醒。

    呜呜，她真的好想吃国坤甜甜圈。

    听着孙息情是如何真情实感向小熊表达吃不到甜甜圈有多心碎，听得完全让手机里头的孟宴臣对她投降，那个在正事上总附随不怒而威气势的国王，此刻纯粹是一个投入沉浸在爱河中的普通人，展露僅她一人可见的难得稚气，夾着声缐代入小熊的身份去附应她的句句诉求。

    「叮叮叮，亲爱的公主，今日就寝时间已到，小熊使者已经听见妳的愿望了，明日它们都会一一实现，请公主安心入眠。」

    「小熊小熊，你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像孟宴臣呢？难道你才是孟宴臣的本体吗？」要说孟宴臣吃她撒娇耍赖一套，孙息情也很吃他难得陪她幼稚这套

    「公主殿下，是孟宴臣对我施了魔法，他不在的时候就由我守候在妳的身边。如果没有好好做到，他回来的时候，会让我吃讨厌的胡萝卜的。」孟宴臣顺着编下去，正经得全然没有半点玩的模样，让故事更增添真实感：「胡萝卜实在是太可怕了，是我见过最邪恶的。公主殿下，妳可以保护我吗？」

    「哈哈哈哈，孟宴臣你好幼稚啊，你是小朋友吗？你怎么这么可爱呀？可是我就是好喜欢，好喜欢你这么可爱。」最终先憋不住笑出声是孙息情，言词间字字诉说孟宴臣幼稚，但是说得那么甜蜜，都想在每个「喜欢」里，逐字裹上糖果，用最晶莹漂亮的琉璃糖纸包好再送给他

    真好呀！现在的他是这么快乐，这么的爱笑，这么风趣，这么的可爱可亲，这么的有血有肉。一切的情绪都是愉快的、愉悦的。

    曾经他说，孩童时期的孟宴臣是拥有过阳光开朗的时刻，但人渐渐长大后，他忘记了这个自己被停留安置在哪里，到底还有没有让最后一丝殘影记忆存在的意义。

    他丟失的，他不敢找，但她敢，她带他找。

    能见证他在她的陪伴和潜移默化下，将那个被遗忘在角落多年的幽默风趣孟宴臣找回来，无论现在这一面是她一人限定，还是他愿意在日常放松时释放出来都好，能见他由只有黑白灰的三色世界，变得逐渐绚丽多彩，她真的真的很满足。

    「因为是和妳在一起，所以我也不需要是複杂的，我可以也是一样簡单的。」

    孟宴臣听过一句话：「你的爱情是什么模样的，你也会是什么模样的人。」从前他觉得荒谬，一个人又怎么能轻易被一段关系所改变？你本来是怎样的人，谁也改变不了，你只会找到你的同类。

    但现在他有了新的看法。

    那句话和他所认为的並无冲突，甚至中心思想都是一致的。

    不是一个人因为被一段关系而成为什么人，是你会找到你的同类、和你灵魂共振的人，所以才会形成一段怎么样的关系。

    所以他们找到了彼此。

    「孟宴臣。」

    「嗯？」

    她对小熊娃娃用力mua了一下，然后把小熊往镜头摁了摁，完事后一张脸半躲在根本藏不住的小熊，耳朵或因酒醉或因一时间的害羞而泛红：「亲亲100遍。」

    这是小情人的暗号，代表了「今天也别忘记我爱你」、代表了「我想赖着你」，也代表了「我想亲你，一天想亲一百遍」。

    这是在交往第一天，在点头答应接受孟宴臣的告白时，孙息情所提出的要求。

    孟宴臣也从被动的收敛含蓄，再到学会回应，主动回应。

    他抓住小熊的那记亲吻与爱意，两指並拢印在嘴边，同时也模仿她，长指往镜头点水一下，传递他的情意。

    「但我还是更喜欢和妳真正拥抱触碰的感觉。」在分隔异地的日子里，思念是如此的明确真实，像在心里有一个空洞难以透过虚拟的方式填补

    他也和她一样，是多么想对方就在身边。

    「看来你也很需要一个施了魔法的小熊。」

    「嗯，但更需要妳。」

    他看向她，眉宇眼角尽是笑意，声之轻话之重，不多不少刚刚好。

    「那就……先在梦里见。」她把手机安放在床边矮柜的手机架上再滑进被窝，抱紧了小熊，对他道了晚安，却还迟迟未肯合眼：「道了晚安，也要和我说早安哦。」

    「当然。」

    「晚安。」

    「晚安。」

    通话並未就此终结，二人一如既往维持异地时的入眠习惯，在互道晚安后让连缐再持续一段时间，他在她睡安稳了再结束连缐。

    即使是很日常，再也平凡不过，细聊琐碎逸事的晚安日安，于孟宴臣而言，每一次都是特别的，值得他感恩珍惜的。

    注视着她的睡顏，他是内心是有多么多的千个万个「真好」、「幸好」。

    真好，有妳为我平凡的生命添上了不平凡；真好，原来相爱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幸好我们相遇了，幸好我没有再放开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