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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时光(2)

    一路上连一个村民都没见到,茅屋大多数有生活的痕迹,却毫无例外都已经破破烂烂了。

    村口,一个高大的石碑上刻着“花村”二字。

    一个僧人胸前挂着个小小的行囊,悠闲地靠在石碑的侧面,玩着手里的念珠。

    他听到二人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站直了身体,朝二人来的方向转过身来。

    灰色的僧袍因为长久的旅途而有些发白,身体则显然久经锻炼,展现出毫无破绽的姿态,玖玉珏自问若是和对方过招,恐怕是输多赢少。

    再往上看,好大的一把络腮胡子!

    和尚的长相普普通通,没有佛门子弟的那种平和或者慈祥之感,不过也没有什么暴戾或者奸邪之气。

    那双大大的黑眼睛里,正散发着平和而坚毅的目光。

    玖玉珏见过这种目光,这是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目光,他自己就没有这种目光。

    但,不应有执念的佛门子弟,居然也会有这种目光吗?

    “施主准时到达,老僧在此谢过了。”

    他双手合十,长作一揖。

    男子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哪里的话,倒是我们来的迟了,这丫头走不快,让大师久等了。”

    他回头朝花玲珑勾了勾手,玖玉珏感觉身体随之乖训地向前走去。

    “大师,你看看,这孩子,如何……?嗐,我和她娘原本一直觉得这孩子的眼睛不吉利,你看看这红眼!他奶奶的,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玩意!”

    男子嫌恶地说道,示意花玲珑离自己远点。

    玖玉珏在心里默默无言,他果然是她的父亲,这么说,那个在墙角做针线活、后来又从门缝里偷看的,自然也就是她的母亲了。

    哪有什么“对自己很好”啊……这姑娘的标准里,这也叫“很好”?玖玉珏无奈地想道。

    花玲珑却没有任何异议,她只是温顺地绕开了男子,走到了和尚的面前。

    “花施主,虽然在俗世里,红瞳确实不祥,但在佛缘上,这孩子却是大为有缘了。”

    和尚出声制止了男子的喋喋不休,他弯下身体,胸前的念珠也随之哗啦啦作响。

    “你好,小朋友,我的僧号——就是名字——叫’觅心‘,寻觅的觅,心肝的心。你直接叫我觅心就好。别光点头,叫我一声我听听好吗?”

    花玲珑停止了点头,“觅心。”她怯生生地叫道。

    “叫大师!真是的,孩子没见过生人,她娘那个臭娘们儿没教好,嘿嘿,大师,你别见怪哈。”

    男子恶狠狠地吼了她一句,随后笑着向和尚赔礼道。

    “不怪,不怪。这有什么的,施主说得有理,妇道人家能教出什么?唯有我佛慈悲,能教世人如何行事,阿弥陀佛!”

    和尚高举双手,对男子的话表示赞同,然后重新低下头来,冲着花玲珑,等待着她。

    “觅心大师。”

    花玲珑只好用细弱的声音重新叫了一次。

    和尚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这位小朋友,就由我带走了,施主可还有什么牵挂?”

    他轻轻拍了拍花玲珑的肩膀,玖玉珏却感觉到一阵恶寒,因为他的拍法与其说是拍孩子,不如说更像是拍打市场上买卖的动物那样。

    看看自己买的东西有没有活力。

    “哎呦,大师,这个,布……布施……这年头,嘿嘿,毕竟把她拉扯这么大,对吧?而且,我和她娘还是很舍不得她的!”

    男子搓着手,脸上勉强挤出一丝难过。

    “哦!是了,是了。你们毕竟是亲父女,唉,老僧这可真是罪孽,如果贤夫妇真的舍不得这孩子,那老僧就如同之前所言,不带走她便是。”

    觅心沉吟着说道,手轻轻拍了拍花玲珑的肩膀,示意她往男子的方向挪一挪。

    “哎呦,心疼不舍是真的,可是这孩子若是真的如同大师所言,佛缘深厚,那我们二人又怎能让她在这穷乡僻壤苟活一世?只是毕竟养这么大,也花销了不少呀……”

    男子用眼神示意花玲珑不准过来。

    “呜呼,原来如此,施主言之有理,那既是说,若是补齐了这些花销,贤夫妇就没那么不舍了吗?”

    觅心把手抚在她的肩膀上,礼貌地问道。

    “对,对!哎!也不对!总是要不舍的!只是,这俗世的缘分,一般总是要俗世的方法才能切断!大师总不能因为佛缘,就要我们这些俗人也断了俗缘啊。”

    男子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了黄色的大牙,他那双眼睛精明地看着觅心和尚。

    “施主言之有理,是老僧疏忽了。”

    觅心不再多言,从行囊里翻找着,掏出来几个小小的布团,和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施主,老僧这里有精纹银二十斤,可供施主使用十载,衣食无忧;这两团是桑梓蚕种,三五载后必有收获;这团是稻种,施主这儿虽然竹林颇丰,但养田三五载后,想来会比砍竹伐木所赚要来得更多。”

    他左手提着装满银子的袋子,右手抓着几个布团说道。

    “精银二十斤?!那省着点用岂不是能花十五年!”男子怪叫道,“大师,我不会种桑养蚕,种稻嘛,一把年纪了,也很难学好了吧?要不就银两吧?或者大师行行好,都一并给我,如何?”

    他的目光倒是牢牢钉在那个银袋子上。那袋子显然也不是便宜货,沉甸甸的二十斤银子,寻常袋子哪能禁得住?

    “施主勿怪,这都是四方有缘热布施给老僧的,施主只要选一样,就已是极大的缘分了。须知,缘分太多,恶缘自生啊。至于如何种桑养蚕,若是施主有心,老僧也可以多叨扰几日,告知施主应当如何栽培,也算是和施主缘分一场。”

    觅心扬了扬布团,对男子提议道。

    男子哪能同意,立刻摇了摇手,“大师说的哪里话呢!这么多善男信女给大师布施,想必小女也会被大师照顾得很好。我们嘛,就银两吧,嘿嘿,银两方便,就不劳大师还得在我们这小破地方盘桓了。”

    说完,他便一把拿走了银袋子,粗壮的小臂上肌肉都鼓了起来,“大师,你不介意的话,我看一眼?嘿嘿,看一眼放心~”

    男子露出讨好的表情,不待对方同意,便打开了袋子,拿出来一块,确实是精致纹银。

    他接着用手伸进袋中去搅了搅,发现连最底下的一层都是银子后,他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不打算遮掩了。

    也是,这么一袋做工考究的精致纹银,显然不太可能掺什么铅或者黄铜,倒不如说,就算是掺了,那也足够他吃香喝辣好几年了。

    玖玉珏冷淡地看着男子一脸贪婪的笑容,紧紧攥着口袋,拿不定主意是背在背上,还是抱在胸前。这么大一笔钱,就算是在从小长大的村子里,也让他心神不宁起来了吧。

    花玲珑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直到觅心和尚把几个小布团都放回了行囊,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施主,如此一来,尘缘两清,这孩子就归我了。”

    隔着厚厚的布甲,觅心的大手拍在自己的肩膀上。

    “好说好说!谢谢大师愿意照顾我这苦命的孩儿!祝愿大师一路,这个……一路有神佛保佑!我就不远送了!”

    男子最后嫌恶地看了花玲珑一眼,作势就要离开。

    “施主,刚才一直没问,这孩子的母亲,不来看她一眼吗?”

    听到觅心如此询问道,花玲珑的脑袋也跟着抬了起来,不可思议地望着和尚。

    “嗐,那个懒婆娘,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家里偷懒呢!就不让她来碍大师的眼了吧!”

    男子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

    “如此……只是老僧担心,若是尘缘未了,有碍这孩子以后修行……”觅心沉吟道。

    男子的笑容消失了,他做了个难看的表情,终于狠狠地说道,“得了,大师也不必担心这个!说起来我差点都忘了,喏——”

    他一手抱着袋子,一手摸索着怀里,朝这边走了过来。

    花玲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是你娘给你织的白绫,说是让你留个念想——你也听到了!大师说这是尘缘,娘们儿就是不识大体!还有,这布团里一点儿碎银,是她娘孝敬给大师的,大师勿要推辞。”

    他掏出来一条长长的,淡黄色的白绫,显然不是玖玉珏和花玲珑手腕上栓得那一条;布团则是小的可怜,看着就空落落的。

    原来如此,还真是“化了几两碎银”……这丫头说话也是说一半的那种。

    玖玉珏如此暗自腹诽道。不知道这记忆还要持续几时?不知道烟火是否已经开始?

    算了,急也无用,而且想道那酒馆里看到的叙事诗,这时应该看的,是这个看起来心慈面善的和尚。

    花玲珑试着抬手去接白绫,但是厚重的袖子再一次遏制了她的行动。

    “施主真是思虑周密,这白绫对这孩子了却尘缘,却是有着大用途。至于布施,老僧再此谢过了。”

    和尚毫不客气地接过了两样东西,把白绫折了几叠,连同碎银一起塞到了行囊之中。

    花玲珑放心地呼了一口气,安心地松开了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

    “如此一来,施主可以安心了。老僧带着这孩子,就此别过。”

    觅心握着念珠,双手合十,长鞠一躬。

    男子早已抱起了银袋子,这会儿急忙跟着鞠躬行礼,被沉甸甸的袋子给带了一下,差点跌了个趔趄。

    花玲珑毫无动作地看着这一切。

    “孩子,你不和父亲道别吗?”觅心抬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玖玉珏感觉她的表情虽然依旧没有变化,身体却生出了反抗的力量。

    “不用,不用!大师,既然和她没什么缘分了,我就多嘴一句,这孩子,是真的晦气!我可受不起她的道别!”

    男子朝二人挥了挥手,转头离开。

    他终于还是决定背着袋子了,摇摇晃晃地越走越远,袋子就那样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背上。

    眼见他在远处拐了个弯,消失在了村间小路上,觅心终于直起身子,把念珠挂回了脖子上。

    “你讨厌他吗?”他开口问道,同时拍了拍花玲珑的肩膀,示意她跟上自己的步伐。

    就像是在拍打什么动物一样。

    “不讨厌。”花玲珑顺从地回答道,同时跟着他向村外走去。

    两人无言地走了一会儿,看到了一个路牌,他们是在朝着白河附近的某个小镇前进。

    然而他们并没有走那么远,觅心在路边站定,用手在树林里摸索了一会儿,用力一扯,便露出一辆马车,两匹其貌不扬的马儿正在吃草,见他前来,欢快地嘶鸣了一声。

    “那你,讨厌我吗?”觅心和尚突然问道。

    “不讨厌……?”花玲珑抬起头来,玖玉珏可以想象到,她脸上那迷惑的表情。

    “那你现在可能要讨厌我一下了。”

    他如此说着,拿出了花玲珑母亲给她织的白绫。

    她眨了眨眼,看着那织的并不好看的,发黄的白绫。双手微微动了动,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接。

    然而很快,她的手就无力地垂下去了。

    觅心和尚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微微一笑,徒手把白绫撕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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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珏?睡着了?”

    花玲珑等待着琉璃球的时候瞟了一眼,发现玖玉珏似乎已经睡着了。

    手上还卷着自己的白绫,白绫上传来他的气息——是在做噩梦吗?

    “哦吼吼,小姑娘,图案显现出来了!不过看不太清啊……”

    蜗牛摇动着触角,注视着琉璃球的变化。

    “大婶儿,你不会真得是在骗我钱吧?我以为人类才喜欢拿着缘分之类的鬼话骗人呢……”

    花玲珑说着甜甜一笑,扬了扬装着头发的锦囊,“这精魂我也不能白白送给你呀~”

    “哦吼吼吼,那边的小伙子不就是人族吗?”蜗牛回给她一个笑容,“别担心,骗人与否,完全看被骗的人是否能辨别出谎言,而不在于骗人的一方~”

    “你看出来了?怎么,大婶儿,你的店不接人类吗?”花玲珑依旧保持着笑容,语气却变得锋利起来,“应该不是,不然也不会特地把我们迎过来,这也不像是黑店。”

    “哦吼吼,小姑娘怎么疑神疑鬼的,就是因为你这样,雾气才迟迟不散去!快,想个具体的问题,我来帮你算上一算!山精女孩的精魂,可比蔬菜棒好吃太多了,哦吼吼!你朋友只是太累了,小睡片刻,一会儿叫醒他就可以呀,吼吼!”

    蜗牛不以为忤,触角动来动去,催促着她快些提问。

    花玲珑听到玖玉珏只是睡着了,立刻安下心来。但回想起问题,却又面露难色。

    她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大婶儿,你随便给我算算就好。我……我没什么想问的。”

    她扭头看了一眼沉睡的青年,自己才认识对方不到一天!虽然他好像、应该、显然是个孤家寡人……而且对自己也挺好的……吧?但是……

    “哦!吼吼吼,有了有了!快看!”蜗牛高声叫道。

    花玲珑看着玖玉珏哆嗦了一下,但是并没有醒过来的样子,于是回过头来,看着琉璃球里的变化。

    琉璃球里的自己,正和他在破庙里,一起把自己的那堆东西收拾到行囊里。

    “哦吼……这可真是,嗯,人妖殊途,啧啧啧,可能需要一些法器或者作法仪式,才能一切顺遂啊~”

    蜗牛把触角凑了过来,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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