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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起点(2)

    茶几上摆着小半坛没喝完的花雕,两个酒盏,几碟下酒小菜。电视屏幕开着,但电影早已播完,进入了待机状态,缓慢变换着屏保画面。

    秦嘉守从噩梦里渐渐回神。

    李韵死后的第二年,她的商业帝国分崩离析。秦氏集团拆的拆,卖的卖,捐的捐,业务模块已经所剩无几,再有一个月,就能全部处理干净。

    网上很多人笑他是头号败家子,比秦嘉安还不如——毕竟秦嘉安只是玩一玩豪车美人,一年烧钱有限,哪像这位小公子般大手笔,最赚钱的几个业务线低价卖给某国资控股的公司,上千亿以换来一张不受事后清算的护身符。

    别人怎么想他的,秦嘉守都知道。

    他不在乎。被人骂一两年,换来秦氏集团四十七万员工的平稳过渡,这生意划算得很。

    网友都是金鱼脑子,三分钟热度,等他留学两年回来,谁还记得他?说难听点,到时候他想借着“秦嘉守”的名字营销点什么,还得向平台买热点。如今流量就是钱,黑红也是红,平白无故人家为什么白送你钱。

    这点上李韵很早之前就看透了,秦嘉守不得不承认她把握得很准。

    最近的工作清闲了许多,周末也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周末。又逢梅雨季节,外面到处都是湿答答的,秦嘉守和伍玖两人窝在家里哪里都没去,一部接一部地看老电影。

    故事配酒,秦嘉守从酒窖里找了一坛陈年的花雕酒。

    这酒是十年前李韵买下这栋别墅时,有人巴结她,作为乔迁礼送来的。送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年陈的美酒,放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年了,口感越发绵柔醇厚,一点都不刺激口腔。

    伍玖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下午两点多就睡着了,抱着沙发靠枕睡得东倒西歪的。她醉虽然醉着,秦嘉守要抱她去卧室睡,她却耍赖不肯去,还不准他关电视。

    他没办法,只好把被子抱到起居室里,在沙发上一起对付着睡了。

    然后他做了那个噩梦。

    或许称不上“噩梦”,只是把记忆深处的事,让他又身临其境地感受了一遍。那种在李韵的绝对权威下,无法逃离、动弹不得的窒息感,让他在醒来后还是心有余悸。

    被训练成巡逻犬的狗睡得浅,秦嘉守稍有动作,测不准就醒了,昂起狗头,包公脸上两个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这狗很通人性,似乎知道主人情绪不稳定,跳下沙发,嘤嘤地小声叫着,小碎步跑到秦嘉守面跟前。

    秦嘉守:“嘘!安静点,别吵醒你妈。”

    测不准竖着两个耳朵,歪着脑袋看着他,思考了一会儿,乖乖地趴在地板上不出声了。

    伍玖还是听到了动静,半梦半醒间,闭着眼,伸手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呼……吓……”

    含混不清地一遍又一遍,像是在念什么远古的咒语。

    “你在说什么?”

    凑近了,秦嘉守才听清楚,她嘴里说的是:“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一句如今快消失了的俗语,用来哄孩子和毛孩子的。

    秦嘉守啼笑皆非地问:“你是不是酒还没醒,把我和测不准搞错了?”

    伍玖脸上还有醉酒后的微红,嘴硬说:“我没醉。”她把脸贴到他的胸口,安抚地拍一拍,“哎呀,跳好快。慢点,慢点,吓不着……”

    “……我都20了,不是2岁!”

    “好了好了,吓不着……”

    秦嘉守嘀咕:“外面别人好歹也叫我一声小秦总……”

    伍玖可不管他什么身份,勾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抱在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的发顶。

    不过被她这么不着调地安慰着,他那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居然真的慢慢缓和下来。

    或许幼年的经历真的能影响一生吧,坏的能,好的也能。

    在她温暖的臂膀里,他感受到了安全和松弛,正如十七年前,他第一次直面人生巨变后,被当时还是陌生人的她庇护。

    那个台风来临前闷热的夜晚,他惊恐到快要死去。

    早慧让三岁的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却理解不了为什么会这样。在那之前他的人生是由鲜花、糖果和阳光组成的,他以为所有人都真心实意地称赞他、喜欢他、关爱他,可是午睡起来,世界就变了,变得狰狞可怕。

    最喜欢的丹姨为什么会把他塞进行李箱?为什么无论他怎么挣扎都不放他出去?她为什么头也不回地从桥上跳下去?妈妈为什么不来接他?是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事?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当他被从狭小闭塞的行李箱里抱出来,哭着求伍叔带他回家时,伍叔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说:“现在不行……”

    “为什么?”

    “你丹姨肯定不是主谋……哎,跟你说你也不懂。”老伍想了想,尽可能地换了一种能让孩子听懂的说法,“你现在不能回家,家里很危险,有坏人。”

    小嘉守还是不懂。他觉得仿佛在听天方夜谭。

    “谁是坏人?”

    老伍实话实话:“我也不知道。你妈妈说,要查出谁是主谋……揪出坏人之前,你暂时要躲一躲,不能回家。”

    这个理由说服不了孩子,他只知道他很害怕,最需要母亲安慰的时候,妈妈让他不要回家。他哭得更厉害:“妈妈……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夫人最喜欢你了。”伍叔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发,“小少爷,你到我家里住几天吧,等事情了了,我再来接你。”

    后来小嘉守就被老伍送到了他家里。

    一路上老伍跟他保证,他家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他的家人会保护他,谁也找不到他,谁也伤害不了他。

    “我要回家。”孩子无助地抽噎着,声音已经嘶哑,“我要妈妈。”

    老伍硬起心肠,假装没听见。

    小嘉守更加确认自己是被妈妈抛弃了。

    老伍带他去的地方,街道脏乱,污水横流,小动物的吠叫声此起彼伏,隔着车窗都能隐隐约约地闻到一股排泄物的味道。这些也就算了,老伍七拐八拐地把车开到他家楼下,他家小区连保安都没有,门口只有一个空空的保安亭。

    就这?最安全?

    来接他的女人看起来也很不靠谱:长发用一根筷子松松垮垮地挽在脑后,穿着褪了色的旧T恤和牛仔短裤,脚上吊儿郎当地踩着一双夹趾拖鞋。

    怎么看都像是随便下楼倒个垃圾的装束。

    小嘉守想要抗议,想要跳下车走回自己家里去,然而毕竟是三岁小孩的精力,经过半天的惊吓和哭泣,已经累得发不出声。

    他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被一个大人交接到另一个大人的手上。

    女人背着他进了电梯间。大夏天的阴气森森,灯开着,却没多少亮光,仔细一瞧,灯罩不知道多久没清理了,攒了厚厚一层小飞虫的尸体,把光源都遮住了。

    电梯更是个恐怖故事,门一打开,电梯海报上一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迎面扑来,伴随着欢快的广告音乐:“旅行者箱包,您的差旅好帮手……”

    一瞬间恐怖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小嘉守惊骇到失声,用最后的力气抓着电梯门,拼命摇头,死活不愿意进去。

    女人说:“你不坐电梯怎么办嘛,要在地下车库睡觉吗?”她吓唬他,说,“这里半夜有流浪狗哦,很凶的,会咬人。”

    小嘉守混乱地想着:就算死掉,也不要再进行李箱了……狗狗比行李箱可爱……

    电梯滴滴滴地响起了超时警报,女人只好背着他退出了轿厢。

    他额头上都是汗,沿着发尖往下滴,滴到鼻尖,又摔到她的背上。他想抬手去擦的,但是两个手力竭之后发着抖,根本抬不起来。

    她啧了一声:“真麻烦。”

    小嘉守心想:对,我就是个麻烦,我妈都不要我了……旁边就有个大垃圾桶,把我丢了吧……

    结果女人并没有丢掉他,背着他转身进了旁边的消防通道,开始一层层往上爬。她身手敏捷,步伐轻盈,声控灯跟不上她的脚步,在她走过后才亮起。

    楼梯间里堆满了杂物,床垫、旧家具、自行车、破花盆……好几次昏暗中她差点被绊倒,只得放缓速度,从杂物的空隙间穿插过去,小心翼翼地往上走。

    “喂,小鬼,”她忽然出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秦嘉守盯着她耳后的一个小红痣不出声。

    她没有等到回答,自顾自地说,“帮我个忙好不好?你 ‘啊’一下,把楼梯灯喊亮。”

    “……”

    “算了,不帮就不帮吧。啊——”她满不在乎地,在登上一个楼层之前提前把声控灯弄亮。

    台风快来了,外面的风声奇怪地停了,暴雨也暂时停歇,时空像停滞了一般,安静到出奇。他的耳边只剩下她拖鞋踢踏踢踏的声音。

    他不知道她要去几楼,一圈一圈盘旋着的楼梯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

    天太热了,她的颈上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女人在一个平台上歇了几分钟,喘匀了气,继续好奇地问他:“你是谁家的小孩?”

    “……”

    “啊,不会是聋哑人吧?对不起。”

    小嘉守艰难地发出一点声音:“痛……喉咙痛。”

    “原来你会说话。”她歇够了,又背着他往上走,“怎么把嗓子哭哑了呢,什么事这么伤心?”

    小孩哭再正常不过,但李韵讨厌他哭,他一哭,她就会用那种失望至极的眼神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一件货不对版的伪劣产品。次数多了,小嘉守明白哭泣是一种软弱的行为,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现在被一个陌生人戳破,他觉得很羞耻,不想说话。

    “跟我说说吧。”她耐心地说,“说不定我能给你出出主意。”

    楼层数字跨上“10”,女人攀爬的速度明显变慢了,开始喘粗气。

    “……”他默默地想,这么累还是别说话了。

    “你别看我这样……”她说,“我可是有四万八千岁的老神仙,什么事没见过?你要是难过,就跟我许个愿,保你明天起来高高兴兴的。”

    小嘉守说:“……吹牛。”

    “真的。”

    老神仙又“啊——”了一声,喊亮了一盏坏了半边灯罩的楼梯灯。

    “别哭丧着脸,小朋友能有多大点事。”她继续开解说,“摔跤了?别的小朋友不跟你玩了?还是谁抢你糖了?……”

    她还在那絮絮叨叨地猜,小嘉守小小声地说:“妈妈不要我了。”

    女人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说:“……那确实是件大事。”

    她没有像伍叔一样第一时间反问“怎么会”,也没有质疑他小孩胡言乱语,仿佛承认这世界上确实会有母亲抛弃孩子。

    长长的楼道终于走到了尽头,她停在一层的防盗门面前,后背全部被汗水打湿了。

    他一阵歉疚,低声说着抱歉:“对不起。”

    鼻子还是酸酸的,变成这样,一肚子委屈也不知道跟谁说。

    女人把他放下,丁零当啷地找到钥匙,开门前蹲下|身,轻轻抱了他一下。

    “你妈妈如果不要你,你就做我家的孩子吧。”她随意地说着,“反正已经捡过一个了,不在乎多一个。”

    他没有当真,可心里是有点儿庆幸的:哦,至少不用被丢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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