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玛格丽特花了几天把石像雕刻好,但当她试图去寻找那个女孩之时,却怎么也都找不到了,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杀手擅长隐藏气息,因此玛格丽特一开始没有在意。她去求助于家族里的大人,当面对那些温和笑着的叔叔阿姨之时,玛格丽特也学着他们露出了洋娃娃似的笑容。

    “小姑娘要找谁呢?”

    玛格丽特把手放在身体两侧,展示出无害的样子。

    “一个女孩子,叫做‘露西安娜’。”

    这下,这些人脸色变了一瞬,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一个阿姨苦笑了声,皱着眉头回答道:

    “家族里可没有这个人。”

    “和我差不多一样大。我好不容易看到家族里有和我一样大的女孩子。我想和她成为朋友……”说着,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那个精心雕刻的石像,“我把她的样子都做出来了。是这样的。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呢?”

    上面的血渍已经干了,呈现出灰褐色。

    大人被那精巧的石像惊了一惊。他们知道这个玛格丽特是个雕刻的好手,可没想到她竟然能将那个人雕刻得栩栩如生。

    玛格丽特是家族高层的女儿,那个人又是极度宠溺女儿的家伙,所以她才能在众多黑手党当中闲逛。但是她不会成为黑手党,一个女儿控可不会让他的小公主靠近血腥,让她来家族,也只是为了随时能看到她。

    “您从哪儿看到的?该不会是您臆想里的人物吧?”阿姨依然不愿意说真话,她知道那个“露西安娜”可不是玛格丽特这只金丝笼里的小鸟能接触得了的人物。

    “不是哦,我亲眼看到的。啊,上次的宴会,就在花园里。”玛格丽特歪了歪头,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很快就一拍手心,表现出孩子似的兴奋。

    几名黑手党看了看彼此,他们明白玛格丽特看到了什么,可是他们依旧抱着侥幸心理,想着这个孩子不过只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能懂得多少。可当他们回头来看玛格丽特时,发觉那双碧眸直愣愣地注视着他们。她在笑,可是脸上毫无笑意。

    石像的影子投到墙上,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似的,半边阴影将她埋入其中。

    这令他们不寒而栗。

    “不行,玛格丽特小姐。那个人可不能成为朋友。”

    “为什么呢?”玛格丽特困惑地眨了下眼睛,“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那一瞬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发现玛格丽特似乎又回到了原来那个愉快的小女孩的样子。

    “您不需要知道这些。”

    “那我只能去问问父亲了。”说罢,她就要走。

    那几个黑手党吓坏了,想到玛格丽特天真地去询问那个黑手党高层,不觉恐惧蔓延到了心头。

    绝对不能让玛格丽特知道那个秘密。那是整个家族的秘密,超出人伦道德的秘密。

    “好吧,玛格丽特小姐……您,不……那个人是杀手,您不该跟她接触。”

    “这种事情我知道啊。”

    “您……”

    “露西安娜是杀手。”玛格丽特发出一阵轻笑,“和我一样大的小女孩是杀手,真酷呢。”

    “那您为什么想和她成为朋友?您不担心受伤?”

    “因为……我只在家族里看到过一个小女孩啊。”玛格丽特柔声说着,“我可以有同伴了。”

    大人们似乎理解了什么,露出了一副悲伤的表情。玛格丽特知道他们上当了,毕竟她是那么美好单纯的女孩,什么东西都直白地表示出来,他们怎么会意识到真正的玛格丽特究竟是怎样扭曲的人。

    最后从大人们口里得知,露西安娜已经不在家族了。那场宴会过后,她就去往黑手党学校接受教育和训练,玛格丽特小小地失望了一会儿,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还有更多事情可以去做。

    大人们不想让她接触露西安娜,那么她越想要窥探她的秘密。

    然而她努力了好一阵子都没能成功得到“杀手”以外的任何信息。大小姐并不了解这个家族。

    好像露西安娜就是个谜。

    不过玛格丽特不着急,她还有的是时间,露西安娜总会回来的,毕竟始终她都是属于家族的杀手;玛格丽特也一直是父亲手里受宠爱的女儿,她们本质上没有任何不同,她们都是笼中之鸟。

    除了上课以外,她更多时候是蜗居在房间里摆弄雕塑,要么就缩在花园看小鸟飞来飞去,想象着自己手里有弹弓,能把它们射下来。而她也的确把想象做成了现实。

    一颗小小的石子就能取走一只鸟的生命。脆弱却坚强。当它坠落到地面后,玛格丽特跑上前去,那只鸟扑腾着,振翅声哗哗直响。

    她重拾旧业,观察野猫捕捉小鸟的样子、小动物垂死挣扎的模样。

    猫这种动物即使看起来毛绒绒,没有一丁点儿威胁力,可它始终是野兽,无论驯化得有多么温顺,它们内心的野性依然不会有改变。那是深深印刻在基因里的本能,而人类身体内部也存在这类暴力因子。

    可是人类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野兽。

    她偶尔会将受伤的小鸟放在草地上,躲在一边,等待野猫到来。然后,那只猫就会追着戏耍那只濒死的猎物,最后玩腻了,就会毫不犹豫撕扯下它的翅膀,嚼碎它的脑袋。

    不会有多少血腥,她欣赏那种猫儿吞掉猎物的野性。

    当大人们撞见她解剖死物,将它们制成标本之时,不免多了些厌恶。

    “玛格丽特,你怎么伤害小动物呢。”

    这时她就会抬起头,摘掉血淋淋的手套,回答道:“杀手杀人,为什么我就不能对小动物做什么?而且它们已经死了。”

    “这是不道德的。”

    “可是我杀的只是小动物,又不是人。杀人就是道德的吗?”

    “那是——我们不得不那么做。你还小,你根本不懂。听话,好女孩,你不应该伤害小动物,你该去读书了。”

    “我做完了学校布置的任务。现在不是我的个人时间吗?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哪来儿那么多为什么。”

    于是玛格丽特明白,自己无论怎么说,对方都是不愿意听进去的。她恍然间理解了一件事:说出自己的见解,远比说服他人来得轻松。

    可是,她却能感受到这群人的想法,还能找出逻辑说服自己,但她不赞同,就跟这些“正常的”黑手党大人,不愿赞同她解剖小动物的行为,是一样的。她的意识太过丰富,丰富到能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去探讨人们的想法。

    这是一种病,一种千真万确、不折不扣的病。[1]

    玛格丽特于是乖巧地点点头,扯出微笑来。

    “我知道了。伤害小动物是不好的行为。我会记住的。”

    说完,她回头一刀将尸体切成了两半,下手干净利落,接着用塑料袋包裹起它们,丢进了垃圾桶。而看到这一切,那位大人却满意地笑了。

    “知道就好。好姑娘。现在回房间读书吧。”

    玛格丽特洗干净手,回到了房间。她的屋子面对着那个花园——她小小的“解剖室”。突然,她看到草丛摇动了几下,一只黑猫从里面钻出来,停在那滩血渍前,往周围看了几眼后,低头舔起了血水。那珀金色的眼眸,宛如某种毒蛇的眼睛。

    “今天的午餐,在那里哦。”她探出脑袋,指向垃圾桶。野猫抬起头看了她一会儿,没有理她的声音。

    十六岁那年,她又参加了一场宴会。这次父母没在耳边唠叨叫她赶紧寻找绅士先谈个恋爱——因为主办方是意大利赫赫有名的黑手党家族:彭格列。

    在母亲的帮助下,她打扮得像个木偶。棕发柔和地搭在身后,脖颈戴上了珍珠项链,手套把手臂上的肉都箍住了,深绿色的礼服上有着金色的花纹,犹如她的翡翠眼眸——一看就是个生活水准不错的大小姐。

    她并不知道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无论站在哪儿,都令她深感无聊,大人们虚伪极了,她也虚伪极了。玛格丽特厌烦这种感受。于是在与几个人客套了两三句后,她提着裙子走到了人少的露天阳台。

    繁重的礼服让她苦不堪言,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动。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玛格丽特感到两个尖锐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

    但是她并不害怕,而是从门里走出来,大大方方地直视那两道凝视。

    视线里所见的是两个和她大差不差的男性。一个靠在墙边,一个站在栏杆边;一个黑发,一个银发。

    “日安。先生们。”她笑了笑,用那夜莺般的声线说道。

    那两个男人就没理她了。玛格丽特走到一边,装作看风景的样子,她盯着停在树上的知更鸟,仿佛看到了它们下坠的样子。

    不久,她就听见那银发少年的叫嚷声。她不由得回头望了过去。

    那个银发少年竟然对那个黑发少年宣誓着什么。声音大到把那枝头的知更鸟都吓得振翅飞走了。

    “……”

    玛格丽特刚想发作,忽然发现,那名黑发少年长着一双堪比血玛瑙的眼眸。一瞬间,她就被那双眸子吸引了注意力。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令她暂时忘却了银发少年的声音。她呆愣在那儿,感到裙子刮蹭着小腿。

    多么美丽,其中蕴含的“愤怒”能称之为艺术。

    她想到了与露西安娜相遇的那个夜晚。黑发少女站在月光底下,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浑身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气息,即使她已经杀了人,却没有任何戾气。

    可是这个男人,只是站在那儿,浑身的气场就令人恐惧。意识到这点后,玛格丽特不由得全身颤抖。但是,她不害怕,犹如一年前见到露西安娜那时一样,她发觉了更加有意思的东西。

    她怎么能忘记,艺术是多种多样的呢。

    血腥可以是一种,而暴戾同样也可以是。

    能打发那种平淡无聊的日子,她需要刺激,需要更多猎奇、爆炸性的东西满足她无处堆放的荷尔蒙。

    “好……好美啊。”她不禁低呼了声。

    听到少女声音的两人也愣了一瞬。本以为这个姑娘不过是出来透透气的,就没再多理会。XANXUS撇过头一看,发现那棕发少女竟然明晃晃地盯着自己。

    脸上是一副痴狂似的表情。她的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像是发烧了一样。

    他挑了挑眉头,一时间没能理解这个女孩到底想做什么。

    “能……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先生?”

    她往前走了几步,但因为繁重的礼裙趔趄了下,差点摔倒。

    “啊?这谁?”斯夸罗也看向了她。

    但是玛格丽特没有看他一眼,满眼都是XANXUS。她提起裙子,跑到两个男人中间,凑近一步,几乎要贴到XANXUS身上。

    少女身上没有香水味,反而是浓厚的酒精气息。

    然而淑女的意识令她压抑住了冲动。她放下手,在XANXUS面前行了个优雅的礼。

    “我……我叫玛格丽特。有幸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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