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但依稀能辨认出少女的身形。
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陆小凤机械地走进几步，身形一晃，接着跪了下去。他扶住了一旁的柱子，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面目模糊的尸体。
欧阳情从里屋出来，见到的就是失魂落魄的陆小凤，还有他苍白伤痛的神情。
她从未见过陆小凤露出这样失态的样子，那样惊惧和不可置信，还有倾泻而出的悔恨——死去的人对他而言一定非常重要。她心中五味交织，在羡慕的同时，感到一阵绝望——活着的人，永远无法和死去的人相争。
正沉浸在思绪之中，陆小凤却动了，欧阳情见他侧身过来，刚想上前出言安慰，却见他走向司空摘星，接着狠狠朝对方肚子给了一拳。
“啊——陆小凤你发什么疯！”司空摘星跳脚大叫，躲避着陆小凤接二连三的攻击。只是怎么看，对方的神情都透出一丝心虚。
“差点被你骗了。”陆小凤的声音阴恻恻地自司空摘星耳边响起，接着司空摘星便倒飞了出去，摔了个底朝天。
欧阳情看不懂，但她大为震撼。
“到底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问道。
“这么拙劣的易容，亏得陆小鸡你居然一眼没看出来。”司空摘星揉着屁股，忿忿道。
说着，揭去了死者脸上的易容，露出底下一张陌生的脸庞。
“在哪里发现的？”陆小凤阖上了死者的眼眸，语气中有余怒未消，语气生硬道。
司空摘星挠着头，自知理亏，老实道：“还能是哪里，就在银钩赌坊附近。”
“银钩赌坊？”
“诶！我事先声明啊，我到那的时候，那里显然刚经历一场极为激烈的打斗，地上就躺着这么个人，我一看……还是熟人小连七。我当时也差点吓了一跳。”他意味深长地拉长语调：“不过我没想到，某些人的反应比我预想地还大得多。”
陆小凤没有理会朋友的调侃，他的眉头紧锁，显然在思索着什么。
“连七？你们说的是紫禁之巅决战的时候，那个跟在叶孤城身边的小姑娘？”欧阳情问道。
司空摘星点头：“正是。”
欧阳情转头看向陆小凤，陆小凤的情绪极少有如此外露的时候。那个小姑娘，竟然对他来说那么重要吗？明明几个月前，他待那少女还并无特殊。
陆小凤想起当日玉罗刹离开时，与自己的对话。
“陆小凤，怎么来的只有你一个人？”
“我一贯都是一个人。”
闻言，玉罗刹沉默了片刻，道：“也罢。”
玉罗刹，他知道连七跟自己在一块儿这件事。连七去过银钩赌坊找他，遇上了玉罗刹。
他是特地在那里等她的，为了什么？试试连七的功夫？有可能。但以此人的行事作风，不大可能对无仇无怨的连七痛下杀手，更不可能特地在现场留一具易容后的尸体，制造连七已死的假象。
道理很简单，布局的人不做入局之事。
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连七当时……一定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她被什么人带走了？现在又在哪里？他们想对她做什么？
关心则乱，陆小凤攥紧拳头，心中忧思纷扰。
陆小凤，冷静。
挥去脑中那些臆想出来的片段，他转头望向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司空摘星。
对方正嘀咕着，思考陆小凤是如何看出这“拙劣”易容的破绽。
“她若真的如此，你必不可能是这样的反应。”陆小凤道。
司空摘星一怔，才发现自己把疑惑说出了口，听到陆小凤的解答，心里又不由升起淡淡的暖意。
“陆小鸡，算你还有点……”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陆小凤忽略了他的感动，径直问道。
“……”
司空摘星叹了口气：“我接了单生意。刚好雇主要求确认的，就是连七的行踪。”
“太平王世子，宫九。”
“她连这都告诉你了？” 司空摘星咋舌：“不过我还是去晚了。”
他特地把尸体背过来，也是希望陆小凤能看出些自己发现不了的线索。
陆小凤披上红披风，径直出了房门。
“诶等等我，陆小凤！你去哪，你还没告诉我你都看出了什么！”司空摘星追了两步，眼见陆小凤很快失去了踪影。
司空摘星无语凝噎，他好像低估了连七在好友心中的份量。
他并没有追上去，不是因为追不上，而是因为他总不能把尸体留在欧阳情的屋子里。
他讪讪地看向欧阳情，内心把留下烂摊子的陆小凤骂了十七八遍，浑不知始作俑者是他自己。
“咳咳，”司空摘星清了清嗓，掩饰着尴尬，为好友解释道：“这个陆小鸡真是个混蛋，招呼不打一声就走。”
欧阳情接收到了对方的好意，忍住内心一片酸涩：“连姑娘生死未卜，陆小凤也是关心则乱。”
“嗯……今晚实在失礼了欧阳姑娘，我这就走。”说着，司空摘星扛起麻袋，转身就要离开。
“连姑娘和陆小凤……”身后欧阳情忍不住问道：“他们俩……”
司空摘星闻言脚步微顿，头皮发麻，但他还是老老实实道：“他俩的关系我也知道的不太清楚。”
他没错过欧阳情脸上的落寞和伤怀，心想长痛不如短痛，便狠狠心道：“不过，我与陆小鸡相识也有十多年了，他刚才那副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走啦，告辞！”说着，施展轻功，脚底抹油一溜烟跑走了。
长夜的风打着弯吹进屋里，是凛冽的冬风。欧阳情的心仿佛也被这冬风彻底冻住了。
她闭上眼，眼角滑下一滴泪。
——
连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暗无天日的屋子。
耳边依稀能听到屋外传来女子温柔的叮咛，还有孩童的嬉闹声。
这是哪？我还活着？
连七坐起身，感觉四肢乏力，大概是真气使用过度的反应。
“你醒了。”门骤然被推开，金色的阳光倾泄进来，适应了黑暗环境的连七感到眼前一阵刺痛，她眯起双眼，良久才一点点看清门口之人的样貌。
等她彻底看清眼前之人的样貌时，一时惊愕地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