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停了。
刚发动不久,被楼弃喊停。
小九指挥着船外。
这一船女子都是小九连夜一个个挑选出来的,原本船上皆是男子。
由此,再换回来倒不是难事儿,只是需要花些时间。
如今天色渐晚,月儿高挂。
阿茉儿洗净身子后,躺在楼弃床上,又是长久地望着墙顶发呆。
不过除了发呆,她也做不了别的事儿。
她被锁进屋子了。
这一晚上,门外都熙熙攘攘着。
到了夜半,楼弃才推门,进了屋子。
他轻轻将门关上,才转身看见阿茉儿一个人抱着被子,睡在床的角落。
楼弃褪下外衣,躺上去。
他伸手一捞,阿茉儿就被她搂到了怀里。
二人中间只隔着两层衬衣。
阿茉儿这时快速睁开眼睛,看向木质的船顶。
月光顺着窗外洒进来,撒了阿茉儿满目清明。
她眼里亮得锐利。
她或许应该这个时候刺杀楼弃的,她想。
可她什么都没做,只是任由楼弃搂着她。
阿茉儿平躺着,楼弃则侧身抱着她。
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如获至宝。
楼弃闭着眼,头微微垂下,埋在阿茉儿的颈窝处。
她身上的药味儿淡了好多。
更香了点,却失了些苦味儿带来的清爽。
楼弃身上透露出疲态,脸侧和嘴角都挂着阿茉儿弄出的伤。
他气息平稳,静谧的热气吐到阿茉儿的颈侧。
二人之间安静,门外却持续的喧闹着。
隔着一扇门,那喧闹都不及耳畔,听上去闷闷的。
“不带裴沽。好不好?”
微哑的嗓音诉说着萎靡的祈求。
阿茉儿听着这话,琥珀色眸子中酝酿出一些主意。
“好。”她说。
楼弃闻声,把眼睛睁开,高挺的鼻梁顶着阿茉儿脖间的静脉。
鼻尖所触的那块肌肤很快收到一丝压力,只为了让更软的唇触也触上这片温热。
阿茉儿却在接受到脖间的亲吻后向左侧一倾,避开了接下来的亲热。
被褥之下,他的手在她腰间却更紧了一寸。
她也感受到他身上的变化。
楼弃抬眼,眸子带着迷离。
他知道,这时应该去旁处了。
她不让的。
楼弃喉结一滚,便掀起被子,坐起身。
阿茉儿却在此时伸出手,捏住楼弃的衣角。
“别走。”她说。
楼弃身形一顿,月光洒在他身上得白色内衬上,隐约勾勒出结实精瘦的肢体。
他回头,未消散的情.欲之上带着些许诧异。
直到她的靡靡之音响起。
她说:“不带裴沽可以。我要你在我面前…弄出来。”
“…自己,弄出来。”她声音顿了顿,咬字清晰。
窗外浮云遮住了明月,连带着屋内的光都暗了几分。
阿茉儿坐起身来,扬起一个恶笑。
“好让我看看,情蛊究竟是如何吞噬了你的理智。你的精神与肉.体又是如何成了我的奴隶。”
她话语里毫不掩饰她的恶趣味。
阿茉儿直勾勾盯着楼弃,直白地将二人的关系摆在台面上,直接地讽刺着楼弃身为死侍的失职。
在嘈杂的夜里,她放任楼弃的兽.欲,让他自甘堕落地泯灭自身生而为人的控制力。
阿茉儿舔了舔自己的虎牙,目不转睛地盯着楼弃。
楼弃看回她,在她的话中,楼弃眼底的情.欲不消散半分,反倒全然释放,完全覆盖了眼底的其余情绪。
此时屋内,静谧无声。
而屋外,人声嘈杂。
船面上,沉重物品与船面的木头摩擦的声音吱呀刺耳。
吱呀声断断续续,船仓上男人女人说笑声络绎不绝。
一门之隔。
门外,吱呀声响起。
门内,楼弃褪去上衣。丝绸质地的褶皱撞上地面,暴露出紧实的肩膀。
阿茉儿自脖颈处向下,打量他身上每一寸肌肤。
楼弃眼睫闪烁,抿了抿唇。
阿茉儿靠着墙,月光从门缝打过,照得她嘴上红艳。
楼弃背对着门,低着头,颈后的骨微微凸出,打破了颈与背连接的完美弧线。
阿茉儿眯起眼,深吸了一口气。
浅的、深的。
长的、短的。
横的、纵的。
已长好的、新落下的。
肩上、胸口、小腹、腰侧,阿茉儿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疤痕。
他背着光,宽肩窄腰勾勒出艺术品般剪影。
剪影之下,却是一道道伤痕,将分离的九年劈得四分五裂。
她眼皮跳了跳,羞辱的话就在唇间,却脱不出口。
他近乎慌乱地瞥她一眼,却又快速垂下眸子。
她会心疼吗?还是会嫌弃。
“弄啊。”阿茉儿无情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楼弃的思索。
吱呀——
门外,装满重物的木箱子挺立在一团黑色的渔网之上,被人挪动,发出声响。
门内。
她仰头,他俯首。
她将头靠在墙上,他将手放上。
吱呀——
门外,水房木壁上的沟壑被移动的尖物剐蹭,往外渗着水。
门内。
她无声轻笑,将视线挪回他的动作。
楼弃抬眼,又怯生生垂眸。
他唇齿微启,却又抿抿唇将声音压在喉间。
吱呀——
门外,船舱上的杂乱的渔网上被渗出的水打湿,铁锈随着摩擦而发紫。
门内。
她一动不动,抱膝而坐。
他动作张弛有度,青涩又熟稔。他想,他想听听她的声音。
时间放慢了。
谁能凭心脏的节拍估计过了多久,只知当时心跳的快,时间或许得估摸短些。
可心跳许久,谁又知究竟跳了许久。
只知那夜门外搬挪重物声渐止,吱呀——
墨色的眸子瞧见了琥珀。
心跳停了一瞬。
吱呀——
次日清晨,床单落了一地,楼弃洗干净后将床铺重新铺好。
楼弃已几日未眠,阿茉儿先起身。
船入口处。
一群男人围绕着一个碧蓝色眸子的男人,男人怀里还抱只小白狗,毛已长长了些。
路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似看一个新鲜事儿。
裴沽捏着一封书信,递给了穿越人群向自己走来的阿茉儿。
书信上是阿茉儿的字迹。
“跟我上船。”她说。
裴沽抬眼。
那夜的追逐前,阿茉儿已猜出几分黑老大的背叛。于是离别前,她拖车夫给裴沽留了一封信。一路上,也顺便留了些记号。
阿茉儿领着裴沽要上船,守门的船员下意识拦了她一下。
但是自从昨日阿茉儿被绑到了柱子上之后,楼弃交代了他们,阿茉儿在这个船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于是除了那一个船员之外,也没人敢再拦他二人。
阿茉儿领着裴沽上了船,恰遇上了一身黑衣的楼弃穿戴得体地从屋内推门而出。
楼弃神色仍淡淡。
他没看向裴沽一眼,却自然而然透露出过去那份生人勿近的气质。
阿茉儿嘴角带笑,看上去纯真无邪。
楼弃瞧着她跑到自己身前,主动伸出双手搂住自己的脖子。
楼弃也顺势搂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身上带。
阿茉儿垫脚。楼弃则自然地俯身,耳朵贴到她的唇旁。
她伏在楼弃耳畔,语调暧昧,缓缓出声。
她说:“言而无信,我也可以。”
随后,她将自己的环在他肩头的手抽回。
楼弃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淡淡地笑。闻此,也仍没什么波澜。
阿茉儿也懒得看他那伪装姣好的脸,她垂下手去勾他的手。
他自然也任她勾走。
阿茉儿双手捧住楼弃的右手,她纤细的手指抚过他粗粝的掌心、圆润的指甲。她两指夹起他的拇指摩挲,那是他昨夜揉顶峰之处的指纹。
她搓捻他宽厚的手掌,修长的手指。
他的手能与他那么亲密,却也能在平日被那么多人触碰。
摸他的手,就好像,触碰了他耻辱的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