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求

    墨灵晞修炼归修炼,却不崇这些,从小到大过年问爹娘要红包时都不曾跪过,此时跪在殿外只觉得浑身难受,如鲠在喉。凌子翊早已习惯,跪得是叫一个泰然自若。殿内,顾檐礼一手持香,一手护香,将香安插于玄武青铜香炉内,这才熬到结束。仪式要行三日,三日后,众人便不再登山,只于行宫一带活动。

    这日在靶场上,武官们举骑射之术。秦星予一身劲装,同大都督府左都督比试,□□骑着雕鞍彩辔的枣红骏马,飞驰之间,三箭连出,全部正中靶心,竟与左都督不相上下,一时间风采极盛,得百官喝彩。

    靶场之北是观亭,里面坐着顾檐礼与众臣。两边长廊内设桌案,为众臣家眷,墨灵晞左右两边是秦月晗和安怀绮。夏日天热,宫人就呈了雪花酪上来给众人解暑。秦月晗瞧着场中形式,端起碗来吃了一勺,便低头看了看碗中之物,道:“这雪花酪是一年比一年化得快,今年呈上来的差点就成酸梅汤了。”

    墨灵晞便道:“这个时节炎热,一小碗的冰从膳房送到这里,路上要经烈日暴晒,难免不化。”

    场中,秦星予又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表演起百步穿杨。秦月晗放下碗,对旁边二人道:“凌姑娘,安姑娘,在这里枯坐也是无趣,不如我们到林中转转?这个时候正是樱桃下来的季节,我们到山中看看有没有。”

    墨灵晞和安怀绮便起身和她同去。她们沿着长廊出了靶场,绕到行宫后面,山间除了上三清宫的大道,还有些小路供人游玩。仙果自是不会生长在此处,都在深山中,由专人掌管。路边只遇到几棵野樱桃树,上面的樱桃也几乎被摘完。秦月晗就走到林间看了看,对两人说:“这地下有朱薯,我们不如挖些上来,晚上可以烤着吃。”

    三清山的朱薯成熟得早,秦月晗此时提出也不觉奇怪。墨灵晞瞧了眼秦月晗,没有反对。

    秦月晗就道:“安姑娘,劳烦你去膳房寻几个铲子上来。”

    安怀绮先是疑惑地看她,确定了她是要支开自己后也没有动,只是沉默不语。

    秦月晗催促道:“安姑娘,膳房是你堂兄光禄寺的地盘,你不去,让我们进去翻找,那合适吗?”

    这下,安怀绮没再犹豫,依言下山。

    四周就剩墨灵晞和秦月晗两人。秦月晗从树上摘了几个樱桃下来,放在溪水里洗净,递给墨灵晞几个,自己则在石头上坐了,吃着樱桃,瞧着山间小道有些出神。

    墨灵晞就也寻了块石头坐下,见她不说话,便也不主动和她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着。许久,秦月晗才转头道:“凌姑娘,你我二人这是第二次见面吧。”

    墨灵晞就道:“虽只见了两次,却在生意上久闻姑娘大名。”

    “姑娘谬赞,我不行,全靠母亲扶持。”秦月晗虽是坐在一块低矮的石头上,却也姿态优美,不曾松懈,“我同你有些相似,小时候跟着母亲在兰城,是四百岁时才到了上京城来。那时君上还没有上位,我在上京城中得父亲庇佑,不曾见过什么波谲云诡。第一次来三清山,家父遭人刺杀,场面混乱血腥,吓得我病了一个月。我便知道,我不适合这里。”

    “所以秦大人就将为官之道传与令兄,乔夫人将为商之道传与你。”墨灵晞听着她讲话,心下突然就懒得再琢磨那么多,好似万物归宁,池中的涟漪也不再泛起。

    秦月晗低头笑笑,“是这么说。我这人天生不适合为官,我没有家父的城府与魄力,想不了太多,平时能帮着些母亲已是万幸。我有时候挺羡慕安姑娘,她爹爹毫无底线地宠着她。”

    “可是安姑娘母亲早逝,听闻安大人与其妻情深意重,故而才对安姑娘百般呵护。”

    “嗯,不过她那个人,少年老成,乍一看上去就比我沉稳得多。我初来上京城时,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她,她小时候比现在更冷漠,同她爹一样。后来也亏得我们投缘,能玩到一起。再后来,两家关系也不大好,就少有走动了。”秦月晗道。

    墨灵晞不语,秦月晗看着她,无奈地牵了牵唇,“凌姑娘,我知道姑娘是聪明人,本不该跟你拐弯抹角,只是恕我实在没有勇气直说。我就想问姑娘一句,你当时在谨身殿,说的那句‘不是’,可有回护安大人之意?”

    安怀绮下了山,膳房就在山脚不远,是两进院子。门外看守的人认得她,就不做阻拦,她便进去了。此时里面没有开火做饭,而是在忙着制作雪花酪、绿豆汤等点心,宫人繁忙,见她来了虽不认得,但也见了礼,之后就继续忙去了。安怀绮跨过第二道门,最后面有冰库与地窖,冰库锁着,地窖却没有,房间正中有个地下阶梯,不算陡峭,她就顺着石阶下去。

    地窖阴冷,四周按序堆放着些果蔬,正对石阶的有四个门,门上标着字,大概是储放祭祀牲畜胙肉、酒水果品那类的,其中一门上挂着牌,书着“三清仙果”四个字,底下却上着锁。安怀绮正要上前,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人惊呼:“怀绮?”

    安怀绮转身,见安长郅提了盏灯下来,就道:“堂兄。”

    安长郅瞧了瞧她身后的门板,道:“我适才过来,听人说你来了,找了半天不见你人,见地窖门敞着,就下来看看。地窖阴冷,怀绮怎么下这儿来了?快随堂兄上去。”

    安怀绮就道:“我和几个朋友去山上瞧见了朱薯,就下来找几个铲子。外面找了一圈没找到,又不好麻烦别人,正好看见地窖好奇,就下来看看,顺便找找铲子。”

    安长郅忍不住笑笑,“地窖有甚好看?走,堂兄给你拿铲子。”

    安怀绮就随着他上去,出去后,安长郅锁上了地窖的门。

    山林间,墨灵晞默了片刻,问:“姑娘何出此言?”

    秦月晗就道:“我不懂姑娘的事,但姑娘既然回护了安家,那就必有姑娘的考量。我只是想请求姑娘,安怀绮不是局中人,可否保她无碍?只要姑娘肯帮,以后姑娘的事,我秦月晗自万死不辞。”

    墨灵晞移开目光,轻笑道:“秦姑娘既暗示了安姑娘,又何必再来问我?安姑娘冰雪聪明,未必不能明白。”

    秦月晗却起身,望着溪水摇了摇头,“她和我一样,不入朝堂,自然不见得能有多敏锐。我自私,只想图一安心,又不能对不起我秦家,所以只能来求姑娘你。商人以利为茅,又以利为盾。以我现在的能力,也只能给姑娘这样一个承诺,姑娘若觉着还有些用处自是万幸,如若姑娘不答应,那也是本分,我不会强求。”

    墨灵晞有一瞬间的恍然,后也随之起身,道:“没有什么答应不答应,承诺不承诺的。以血亲发誓,也可弃誓;谈笑时随口一语,也可守一辈子。”

    “是我妄言,姑娘见谅。”秦月晗心下了然,收住了话头,什么也不再说。

    片刻后,安怀绮拎着铲子与麻袋上来,什么也没说,将铲子分了就开始挖土。秦月晗就笑问:“安姑娘,来了这么多次三清山,可学会烤朱薯了?”

    安怀绮瞧了她一眼,道:“我不会烤朱薯,可真是犯了大罪了,能劳得秦大小姐来一回问一回,快叫你爹带上兵马司的人把我抓走。”

    秦月晗就不再理她。

    最后到了晚上,众人分拨小聚在一起,在铜盆内生了火,支了架来烤东西吃,安怀绮和秦月晗围着墨灵晞,就见她动作娴熟地翻烤起朱薯来。有许多趁此机会前来搭讪之人,见其在烤朱薯,就干脆坐在旁边边闲谈边等着吃。后来,人越聚越多,望着袋中所剩无几的朱薯争执不已。又一批朱薯烤出来,还没等分配,温廷裕就直接拢走四个,引得骂声一片。

    他转头就跑,跑到远处的帐子里,将怀中的朱薯分给顾檐礼、何无道和韩挽萍。

    三人都开始剥皮吃着朱薯,唯有何无道不做声,良久,才道:“君上这回,是下定决心了?”

    桌案上摆着些小菜,酒已开坛,顾檐礼又将酒满上,道:“时候到了,只不过,本君既做此决定,何老当知,您会受牵连。”

    何无道却是目光灼灼,杯酒下肚,仰头叹道:“除奸捉蠹,是君上和我等百年之愿,如今大功将至,就算我粉身碎骨又有何妨?”

    外边笑语喧阗,帐内却是一派凝重。热辣的酒液灼烧着胃壁,何无道却丝毫不觉,韩挽萍不常喝酒,现下却不由自主地恋起杯酒之饮。

    “君上只管放手,安家、秦家一日不倒,臣一日难眠。”何无道说着,只觉得酒意微微上头,心下却是无比畅快。韩挽萍伸手拦他,“少喝一些。”

    何无道依言放下酒杯,顾檐礼则开口:“诸位放心,本君必不叫诸位失望。”说罢,他举白饮尽,豪气干云。

    今夜之后,风云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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