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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念相杀

    第九十三章

    绿扶姨娘,既一见那发黑的银针,便同那失了筋骨的软脚虾一般,方寸大乱。

    更无从闲暇去思考,为何这七姑娘会随身携带银针,又为何去试茶水,为何张姨娘中毒,非但没有立刻去请医师,反倒有些冷静的在这里,同她们二人辨明。

    绿扶姨娘满脑荒唐凌乱之境,只紧贴着葫芦,嘴里嘟囔着不曾、不曾,视那泛玄光的银针如同洪水猛兽般,脸涨的通红,却是半晌也说不出个囫囵是非来,语无伦次。

    她浮萍弱柳之身,无依无靠,是外头采买进来的奴婢,因着颜色好,又衬老爷醉酒爬上了榻,从来也不过是嘴上不饶人,私下里自己过过嘴瘾也罢了,哪里敢生出胆大包天之心,行不轨伤人之事。

    大太太是小沈家之女,又是掌家夫人,和老爷颇有情谊,险些害人命也落不得个好,老太太也最是见不惯她这样的,嫌她败坏了家风,回回大年姨娘们出来走动请安,吃席面了,都对她没有脸色,老爷如今对年老色衰的她,也提不起兴致,更遑论情分了。

    若是她生了何事,敢公然在府里下毒,怕是关到庄子里去,一辈子就望到头了都是轻的,以命抵命也是保不齐。

    如此想来,绿扶姨娘更是如同跟天塌了一般。

    眼瞅着七姑娘开口,叫所有人包括院子外头的人都不准走动,桌子上的东西也不许挪动,唤了身侧最得力的丫头,去通禀老太太和而今执掌中馈的二太太,还需得叫得六姑娘一并来,竟是要将事情闹大了。

    慌不择路,跌跌撞撞上前,妄图去扯七姑娘的袖子,却被另一个其身侧的丫鬟拦下,虎钳一般的手指,叫人生疼,挣脱不得。

    “绿扶姨娘你做什么,莫不是投毒不成,还要撕坏我家姑娘的脸,好生歹毒!”

    “七姑娘,七姑娘,我不曾,我真的不曾……只是来送茶,送茶,我不敢的,不敢的,求你,别请了老太太二太太来,我不曾的……”

    ……

    落棠居

    外头传来人,说是七姑娘生母张姨娘院子里生了事,三姑娘生母绿扶姨娘,欲毒害张姨娘,七姑娘特着人来请六姑娘去,还说是也一并派人去老太太和二太太院子里请人了。

    六姑娘陶知珑瞪大了双眼,咻然起身:“她真如此说?”

    得到肯定答复,陶知珑神色忽明忽暗。

    陶知玉如此,竟真是将一切都捅到明面上了,莫非真的想当着众人的面指证这一切是她做到不成,可惜把柄除了那蠢透的三姐,也即将到黄泉路上了,后头还有三个人证和平安郡主。

    既然陶知玉自己沉不住气,上赶着要闹个鱼死网破,她去就成全她便是。

    “主儿,要不您托词连日大雪,今日身子不适,便不去了吧,明面上瞧着,本是与主儿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嫣不知那七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兵行险着,还是暂避锋芒的好,横竖还有三姑娘绿扶姨娘垫底,又有平安郡主兜着,主儿不必冒险,只等着平安郡主那边得手,葫芦、春柳和那茶庄的人在里头穿针引线,推波助澜,定能如愿以偿。”

    陶知珑睨了朱棠一眼,朱棠便禁了声儿,知道主儿这是铁了心思要独自与那七姑娘当面锣对锣,鼓对鼓的厮杀上一回了,如同那黑白棋局,只不过这次赌的是人命和前程。

    ……

    两刻钟后,陶知珑身披多罗银红滚边鼠鬃斗篷,梨花白缠枝纹六福袄裙,慢慢走向那个好似从不曾踏足过的旧院子,从前她总是想着,一个姨娘的院子,一个她庶妹生母的院子,有什么可去瞧的,去见的。

    可这一路走来,漫天落雪,无声无息,路过那一个个扇形的墙窗,后头错落盛开的腊梅,枝影横斜,仿若天然入画。

    压低的云层中,裂开一个口子,便降下一束金光,只腊那梅的黄并一束冬日暖阳的金,纠缠升腾,旁的具都是灰色的,一步一景,暗香扑鼻,极为雅致,又更有意趣生机。

    又走了几个拱桥,还能瞧见不远处窗子后头,院子里趁着今日上午出了会儿子太阳,筛出来的袖筒、汤婆子套,寝衣,皮草围脖……

    一瞧便知不是府内绣娘织造的款式,乃是院子主人自己绣的或身边丫鬟绣的,往年同七妹妹住在一块时,也曾常瞧见她身上穿着戴着,只是都刻意穿在不明显之处,似是有意避讳着什么。

    只是那时她不曾留意深想,又或者不愿深想,总觉着七妹妹便就该是她的妹妹,听话懂事,事事粘着她仰仗她,又偶尔在她面前抖搂几句机灵撒娇,而不该有什么低贱的,不知根底的姨娘生母横亘中间。

    而后,终究透过那层层窗棱廊下,陶知珑又遥遥的,与站在半遮掩黄木棱窗下的陶知玉,对上了视线。

    这是她们多年后,第一次正式的、长久的,相互凝望。

    七妹妹通身的温婉大气,惠智宁静,和小时候那个爱跟在她身后讨糕点吃,笑的讨喜的倾慕软糯模样,相去甚远,又似并无同。

    那双明眸依旧亮透,又似隐藏的淡淡的智,即便隔着风雪,隔着年岁,依旧能一眼就勘破她所有伪装,和堆砌的繁荣,瞧见她内心的懦弱无助,无人相伴。

    陶知珑心跳的很快,当亲眼这般看着陶知玉的时候,心里既熟悉这种从前的感觉,鼻尖一酸,又无端的害怕。

    这次她一定要除了张姨娘,不仅是要惩罚七妹妹,解了心底的怨恨和嫉妒,怨恨七妹妹的虚假与弃她不顾,嫉妒她得人心和甄二的另眼相看,也许她该承认,自己内心不为人知的一部分原因。

    是深处还有那么一丝奢望。

    如果没有了张姨娘呢,七妹妹会不会回到从前那样,同她最好最依赖她。

    即便七妹妹知道是她所为了,又如何,坏了名声,又失了生母,毕竟还是在她母亲名下的,毕得仰仗她,依顺着她了吧。

    她既怨又妒,既渴望又害怕,复杂而汹涌的心绪,夹裹着陶知珑的身心,让她一步步向着如今这个地步走来……

    陶知玉呢,望着远处走来的那个熟悉人影,抿唇微动。

    虽说是形势逼人,寄人篱下,可那自幼多年的相伴,做不得假,那糕点那夜夜的讲故事,捉蝴蝶,上学临帖,做不得假,即便开始的三分真心,到后面,谁又能算计的清,究竟变为几分了。

    即便到现在,只要陶知玉瞧见牛乳冷陶,桃红色锦文罗缎,依旧会想起六姐姐陶知珑面露喜爱的神色,有些骄傲嘚瑟的昂着脑袋。

    前世不曾有过如此亲密的朝夕相伴,姐妹情谊,也许是陶知珑补给她,即便不够完美,不够快乐。

    从前还可自欺欺人,只是不熟络了,只是道路不同了,只是不曾讲话了而已,不去深想,不去碰也就是了,但时至今日,直到陶知珑要动手要她生母的命,直到眼前看见越走越近,却越来越模糊的脸。

    陶知玉内心的痛苦,愈发清晰,同方才险些失去张姨娘的悔恨,交杂万千,翻江倒海,是迟来的剥茧抽丝,断舍割袍。

    她清清楚楚的明白了,不会再有重修旧好之日了,甚至,她将要亲手毁了六姐姐的前程,和大太太的前程,来自保,来保护张姨娘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眼底的那几分触动,逐渐化为坚定,甚至一个脸上带出了几分情真意切的忧愁挂怀,一个脸上露出愤然无助。

    陶知珑大步向前走,跨过院子里的门槛:“七妹妹,竟真有此事,你派人来同我讲时,我还不信,莫站在窗前,着了风寒。”

    “是,六姐姐是第一个来的,我还怕六姐姐气恼我怨我,同我生分了,绿扶姨娘丧心病狂,在茶水里给张姨娘下毒,方才还怕事情败落,众人皆知,竟是要生扑上来,要划我的脸,我又惊又怕,如今她已经由手脚利落的婆子,绑了手脚,堵了嘴巴,在屏风后头看着,张姨娘也虽不曾入口茶水,但是人也受惊了,在隔间里头躺着呢。”

    陶知玉三言两语间,便将事态讲明,看着陶知珑的眼睛里,还有几分愤怒和惊魂未定,但是又有些依赖的虚扶着她的手。

    陶知珑微微皱了皱眉,直觉告诉她,若是真的不知实情,偶然撞破此事,陶知玉必定不会仅仅是如此反应,毕竟关乎到她最在乎的生母的性命。

    可随着消息在各房的涌动,一路走来,下人眼线们都已经明里暗里向这胧雪院聚集了,同七妹妹的交好融洽作态,是必然的,给自己留一线,闹得面上难看难做人,也可防着陶知玉突然反咬一口,说这一切都是她做的,毕竟她们两这么好,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孰是孰非,旁人自然不信。

    眼下陶知珑也只得配合着,回握了七妹妹的手,借着冠冕堂皇的说辞,透露几分心底积压已久的真话。

    “什么?在府里走动的少了,我竟不知绿扶姨娘是如此胆大包天,公然在陶府内院里头投毒,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有,七妹妹说的这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心里不舒服你同杜家姐姐更亲近,又担忧母亲身体,整日居在房里头不想出去,不知同你如何相处罢了,又怎会怨你,听闻你也派人去祖母和二太太院子里叫人了,她们虽隔着远些,但想着时辰,也不过再多一刻的事情了,等人来了,定要给你个交代,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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