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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重重

    第十六章

    蔡琳兰哪里又不眼馋这庐阳侯府的破天富贵,尤其是那对席上身着冬青色福荣双汇四幅扬州湖缎六福深衣,面容俊俏,眼含桃花的沈青。

    端的是叫待字闺中的少女们羞勉含春,便是她多瞧上两眼,也是心口难抑,春心萌动,可到底蔡琳兰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以她如今的家世,这庐阳侯沈府的三房,是无论如何也瞧不上眼的。

    若是蔡琳兰真舔着脸,上赶着勾搭人家沈家的哥儿,不仅会失了庐阳侯府对她们一家的尊重庇护,更是上不了台面,做不了人家的正妻主母,左不过落得一顶粉轿子,自小角门而入的下场罢了。

    况且她一嫡女自甘堕落作人妾,不仅叫家族父母诛心蒙羞,多年养育,尽付诸东流,且让她伏低做小,以色侍人,蔡琳兰却也是不愿的,如今也只瞧瞧,解个眼馋,自断了念想。

    蔡琳兰蟹壳青底石榴多福湖纺绢帕,拿在手里头攥了攥,不急不徐,是拿稳了陈娇的性子,必是要犹疑不敢上前,用不着她步步紧逼。

    今日所行目的,望能一石二鸟,既笼络人心又露脸扬名,可若过于热切而露了破绽,待陈娇身边伺候的,或是大房祖母察觉了她的意图,反噬把米,便是功亏一篑。

    可若是陈娇自个儿想露头又生怯,主动央求,旁人半个错字也按不到她头上,反倒还要领了她的情。

    身侧陈娇鬓畔银杏叶状坠盖帘六串珠钗,绮丽映耳,莺惭燕妒,清气含芳的一张小脸儿,哪怕端着,以蔡琳兰那眼神尖的,自然能窥见其下既羞又盼,分明是被自己说动了心思。

    陈娇性子纯粹如同白纸,被母亲千娇万宠的捧在手心长大,没见过一点腌臜,这两年才肯放出来与旁的府邸走动来往,只面色端冷面皮薄,不善与人攀谈打趣,示人以倨冷矜持之貌。

    而庐阳侯沈府姑娘又或是忌于陈娇位高,不敢上前,或是年纪不相仿,身旁又有自幼长大的更亲的姐妹相伴,再不就是身份更高性子矜傲,不屑自降身价。

    故此时至今日,陈娇竟还未曾与庐阳侯沈府旁的姑娘交好,才叫蔡琳兰这远方堂姐捡了现成的空子,软了脸推心置腹几句,便换的陈娇委依信任。

    果不其然,陈娇犹疑半晌,遂附上蔡琳兰的指尖:“蔡家姐姐可愿,可愿陪同娇儿一同上前献技?”

    蔡琳兰故作推脱,最后状似实在过意不去,仔细问了陈娇想表演的曲目,和自己料想的几曲没有偏差,更是心头一喜,嘴上应承了下来。

    蔡琳兰着酥香粉半枝莲杭绸梅花绫交领,藕粉紫百花白玉鸟袄裙,一整套银粉小松石晶头面,琼姿花貌,月里嫦娥一般,牵了身侧同样秋水仙似的陈娇的手,联袂上前拂礼进言。

    照理说本是陈娇的容颜更胜一筹,可到底年纪小还未长开,个头曲线也不及,和蔡琳兰一道站着,竟逊色稍许,反衬得蔡琳兰一副不争抢却温柔似水的家姐模样,更为出挑亮眼。

    上首的庐阳侯沈府陈氏老太太,立时便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

    之后两位书香贵女,合力共谱一曲芙蓉赞,如听仙乐耳暂名,皆是素肌不污天真颜,姣坐云雾瑶池间,让对面席间几位哥儿目露赞赏,至于是否心里头生了别的心思,便是不提。

    如此待一曲毕,即便蔡琳兰身份不高,脸也生,但瞧着陈娇的面上,庐阳侯沈府到底还是给了几分脸面,几位长辈姑母祖母皆露了笑脸,赞其琴技不俗,勇气可嘉,赐了荷包金络子,图个吉利。

    这么大的席面,各家夫人小姐公子们都在,她这一身容色才情的口碑,无需蔡琳兰自个儿忧愁,便能不胫而走。

    蔡琳兰按下面上喜色,同陈娇一道谦逊谢过长辈,由着陈娇一路牵了她的手,绕过薄纱乌木丝绢洛水苑树仙阙十六丈横屏风,回了座儿。

    既过了琴艺,时辰也不早了,便安排了午膳。

    知玉着密黛螺底色扶桑纹黄粉领口交领,垂首安静用膳,身侧的如芳,心不在焉的偶尔给知玉夹些近处的菜,也不拘好吃不好吃,知玉爱不爱吃,尽放到知玉碗里充作数便是。

    知玉看着又空了有段时间的青瓷碗,摸着绣了扶桑缠枝的花素绫袖口,乖巧默坐,也不使眼色,不出言提醒,似是并未觉着有何不妥不满。

    知玉只是心里头庆幸,好在自己早有准备,这种宴席,惯是讲究礼仪仪态吃相,是吃不饱的,所以出门前吃了些点心垫肚子,否则要是席间腹中咕咕作响,定要失了颜面。

    五姑娘陶知珍着碧红绯色缀米珠交领,配桔黄色江南亭阁题词漳缎马面裙,双螺髻系香妃粉黄绸绦,天庭两侧各插一只樱红多宝银流苏步摇。

    还不到配簪钗的年纪,未施脂粉,却是粉雕玉琢,瑰姿天然。

    知珍扫了眼身侧的知玉,拿帕子掩了掩嘴角,状似无意。

    “六妹妹倒是吃的舒坦,天可怜见的我七妹妹也不知吃了几口,若是不曾记错,七妹妹身侧这伺候的奴婢原是从大房里头出来的,怎生这般没有规矩,主子的碗都空了许久了不见夹菜还左顾右盼的,还有若是在家中也便罢了,如今可是在庐阳侯沈府,叫人瞧见平的辱没了我陶府名声规矩,五姐姐便说了两句的,六妹妹可别怪姐姐多言。”

    六姑娘陶知珑愣了愣,先是瞪了眼知玉身侧面露惶恐的如芳,害她与人把柄,丢人现眼的东西,尔后便欲要开口反驳,却被知玉隔着桌帘儿底下,用鞋间给碰了碰。

    好歹也是做了几年姐妹,有些默契,平日知玉又一向体贴良善顺着陶知珑,前些时日又替她和母亲解了香姨娘碰瓷的围,陶知珑这才熄下被点着的炮仗,没好气的撇撇嘴,但到底没有开口同陶知珍争辩。

    陶知珍眯了眯眼,有些讶异陶知珑竟然能在她面前沉得住气。

    本想着知珑当面驳斥她,陶知珍自然有法子叫黑的也说成白的,说她本是为陶家着想,怕在侯府面前失了脸面,不想六妹妹却不顾姐妹情谊,高声阋墙,罔顾礼数,推脱责任。

    如此陶知珑在这么多高门贵妇面前失了周全名声,回了陶府还会被父亲责罚,而陶知珍则可安然抽离。

    用烂的招数,屡试不爽,可今日陶知珑却是忍得,莫不是前些时日被罚的紧了,真的收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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