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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初遇(修)

    第五章

    四月四日,清明节,微雨青城,钟庙鼎盛,京城上至皇族,下至布衣,皆扫院更衣,祭祀先祖,踏青访友。

    陶府姑娘们收缀一新,由沈氏并二房太太荣氏领着去了京城郊区的名寺游玩祭拜了一番,便又立即启程回京,需提前半时辰,赴晌午宁王太妃的宴席,以表恭敬。

    陶守仁前些时日才升的次三品户部尚书,刚够着这次宴席的门槛,万不能失了礼数。

    一路上,依着身份,沈氏荣氏一辆马车,知仪知芸知珑三人一辆马车,知善知慧知珍知玉四人一辆马车,丫鬟婆子共坐了两辆马车。

    陶知珍因同庶女坐一辆车心有不满,又来往颠簸,兴致不高,神情淡淡,陶知慧则如往常一般讨好着知珍,顺着她的话儿说,热着场子,陶知善却是低着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陶知玉嘛,年纪尚幼,不想多与某些人讲话时,便可装作昏昏欲睡,歪在窗边,脑中想着方才的庄严宝寺,沿途小贩。

    等马车再次停下时,陶府众人已至宁王府。

    宁王府门前华盖若流水,仆从若繁星,不时有衣着华美的贵妇人小姐们踩着脚踏,绣履纷下,红木金漆铜狮锁环的大门敞开,两侧个站了十几个举止得体,颇有脸面的丫鬟婆子恭敬迎候。

    沈氏一行入了宁王府,自有丫鬟领着穿过影壁长廊,宁王府占地极广,雕梁画栋,假山暗渠,名品珍芳,湖中玉亭,来往仆从虽步履匆匆,皆有条不紊。

    宁王府 百德堂

    屋内摆了两列紫檀木雕花官帽椅,椅间置乌木嵌和田玉四角矮方桌,老宁王妃身子不爽利未至,由其媳妇小宁王妃殷氏,并二房媳妇孙氏,迎客招待。

    宁王妃殷氏梳环凤髻,叉四凤展翅衔南珠金步摇,着朱红色撒金双层叠绣坠珠曳地裙,端庄大气,一边饮着姜丝热茶,一边唇畔含着得体的笑容与人闲谈。

    孙氏着天青紫色贡绣碧凤罗裙,耳朵上拇指大的红宝石耳坠耀眼夺目,热情健谈,与几位华服妇人聊得热火朝天,时不时掩唇请轻笑。

    沈氏荣氏进来殷氏问好行礼后,又落座与较交好的夫人们点头示意,姑娘则被请去侧室。

    陶知玉从今年才开始随沈氏参加宴席,与知玉同龄的姑娘也较少,她又是个庶女,自然无人搭理,半晌随众女出了百德堂安安稳稳的用完膳后,便借口腹中不适溜出来换换气。

    这次出府陶知玉她只带了松香,并一个三等丫鬟月儿,至于如芳,被沈氏以上次在玉衣纺口无遮拦,不分尊卑罚了两个月月银,禁足一个月,就未跟来,倒是能自在许多。

    陶知玉年幼,衣着上佳,目露从容,又有两个丫鬟恭敬跟随,自没有引起旁人过多的疑心,在宁王府转悠了几圈,又遣月儿去打探周围有无王府奴婢,询问茅厕所在,她出来这么久了总要装装样子,否则旁人问起来也不好圆过去。

    正待打道回府之际,陶知玉闻见树丛后一十几岁青衣少年大声怒斥。

    “你莫非真以为宋氏是我母亲害的不成,不,这一切皆无关旁人,而是你,是因为生你宋氏才会痨下病根,至如今还患了癔症,时常神思混乱,明明是你的错,凭什么要怪到我母亲头上。”

    那声音端的是委屈愤懑,确是字字珠玑。

    隔着树丛,只见一似有腿疾的紫衣玉冠的少年满面怒容,一拳击打在一个白衣少年脸上。

    “母亲从前为了你真是连自己都不顾了,如今她不过是因为生病,摔砸呵斥你几句,你便装作寒心的模样,还要胡乱猜疑,襄哥儿和露姨娘每日伺候,尽心尽力,何其无辜,你真是令我令母亲大过失望!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瞧着紫衣少年一拳皆一拳的打,青衣少年看似阻拦实则火上添油的动作言语,那才八九岁大的少年倒在地上,却是毫不反抗。

    陶知玉心中的同情无法抑制,那还只是个孩子啊,在她原来那个时代这么多的小孩还在母亲怀里撒娇呢,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

    但那些少年能被邀至宴席,又衣着华贵,定然是功勋权贵之后,贸然插手,她一个庶女并两个小丫头根本不敌不说,万一被记下容貌,过后报复整治,她是束手无策。

    暮然陶知玉对松香耳语几句,又从地上抓了几把泥巴就往脸上抹,不顾松香惊恐担忧的目光,冲了出去,剩下松香见无法阻拦跺了跺脚只好按知玉吩咐的做。

    “哇哦,好漂亮的大蝴蝶啊,蝴蝶你别跑啊!”

    知玉一边跑一边傻笑,忽的双手一张,拦在白衣少年前头:“紫色大蜘蛛,不许你吃掉白蝴蝶,哼!”

    赵襄正隐约目露嫌弃的看着这不知从哪来的疯女孩,忽闻不远处有个丫鬟的寻觅声。

    “姑娘,姑娘,你在哪儿?”

    赵襄顿时换做满面担忧隐忍的神色劝阻:“大哥,还是不要打了,我们还是先去向殷氏告辞回府去看看嫡母吧,也不知嫡母身体如何了,再说这女孩想必是有些神志不清,她的丫鬟若是寻来,万一扯上什么麻烦,以为我们欺负她不说,还让家丑外扬便不好了。”

    如此两个少年才愤愤离去。

    待两人走后,陶知玉肩膀一垮,哎,那紫衣少年人高马大的,真怕他一个失手,我这如花似玉的小脸就没了,幸好赌赢了。

    知玉转过身,把白衣少年拽着坐了起来。

    “你为何不反抗辩驳?是害怕还是觉得自己母亲的病都是你的过错?你别听他的话,女子生产都如同过鬼门关,不是你的错,再说你那哥哥说话绵里藏针的,瞧着也是没按什么好心,你断然不要中了他的计,喂,你听得到吗?”

    白衣少年黑眼雾蒙蒙的,呆呆滞滞。

    “你,难道你真是个傻子?”

    知玉有些心疼了,人傻了还要受兄弟欺负,拽着人家的衣袖不知如何是好了。

    赵煜忽的一笑,灿烂纯粹,动人心魄,仿若朝阳破云霁,芙蕖出流水。

    陶知玉愣住了,这少年五官未开,方才又满脸灰败,现一笑却是绝色,宛若绝处逢生,青莲生于崖巅,一席被弄脏了的银湖白松狮锦缎深衣,愈发衬托其如玉如雪。

    正定定的望着时,又见其嘴角平复,眼睛里无辜中又带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真是活转去了,盯着个八九岁的小少年看呆住了。

    陶知玉见其神思正常,忽而眼睛微眯,不自觉流露出两分淡淡的威胁:“我这次算帮了你一把,你日后可别到处嚷嚷着我骗了他们,听到没有?”

    只是陶知玉不知自己脸上乌糟糟的,倒是少了几分威慑力,反倒更显得双目璀璨鲜活。

    那小少年颔首,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知玉,知玉忽然想起自己脸上的惨不忍睹,颤抖着嘴角,强作镇定:“我便当你是答应了,我年纪小倒是不碍事,但是同你在这儿久了也是不妥,你且快些离去换身衣裳吧。”。

    待那少年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哑着嗓子说了句多谢离去后,陶知玉忙不迭的掏出帕子,就着几步远的湖水清洗起来,松香也从树丛后出来,一脸胆战心惊的模样帮她擦拭干净。

    月儿却匆匆忙忙的跑过来:“七姑娘,七姑娘,不好了,二姑娘她在碧心湖落水了!”

    待近了身后,又压着嗓子,似是难以启齿:“而且,听,听闻被宁王府二老爷见了身子,有失清白,太太正着急呢,您快去瞧瞧吧!”

    二姐姐陶知善?陶知玉来不及细想便步履匆匆的去往碧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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