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高朗一走,夏佩兰觉着病房里的温度都下降了。
刚刚还有的一些困意,如今是消散的一干二净,她睁眼看着顶上有些斑驳了的天花板,绞弄着手指。
无事可做的时候,就容易想得多,夏佩兰回忆起了今天的种种,越想越尴尬,她这一天都干了些什么啊,先是‘投怀送抱’,后是‘言语调戏’,她的形象在秦高朗心里怕是轰然坍塌了。
搞不好秦高朗现在心里都认定她中邪了,才跟换了个人一样。
夏佩兰打定主意,坚决不松口,反正真实的理由听起来才像是编的,还有秦高朗,夏佩兰也决定了,她要拿下这个男人。
刚刚的老婆婆说的对,要珍惜这样的好男人。
夏佩兰捂住嘴,尽量笑的小小声,斜对角病床上还睡着人,可不好把人吵醒了。
只是她确实是开心的有些忍不住,想不到穿越能捡着个如此稀罕的大宝贝,秦高朗真是方方面面没得挑,那身高,那身材,那长相。
还有工作时候那副清正的样子,真是方方面面都撞到了夏佩兰的心上。
只是那纸条上的事情,让夏佩兰有些心里没底,要是秦高朗心里头还挂念着前任可怎么办。
夏佩兰左右摇摆,脑海里的两个小人互相在博弈,一个说有前任的男人可不能要,没听过那话么,出现过那样一个人,剩下的都是将就。
夏佩兰捏紧了被子的一角,她可不想成为‘将就’啊。
很快另一个小人开始抗议,说这样不绝对,难道人人都有运气,第一个就遇见了命中注定,万一夏佩兰才是那个特殊的人呢,要是就这样错过了,多可惜。
夏佩兰抿了抿唇,觉得也有道理。
左右互搏了几个回合,夏佩兰轻轻敲了敲脑袋,让这两小人儿停战,她想的脑壳都有些疼。
一定是太闲了,闲着没事干,才会一门心思挂在一个男人身上,夏佩兰可不想成为喜怒哀乐随着一个男人变化的女人,那也太没有自我了。
她闭了闭眼,想到了工作,还是得先找个工作。
等秦高朗回来,她得问问秦高朗,如今像她这样的情况能上哪儿找个工作,先有个安身立命的技能再谈感情,不然感情没了还没事,要是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万一秦高朗要离婚,她总不能靠喝西北风过活。
要不是秦高朗的‘特殊职业’,她肯定也是要做些‘小生意’的,如今这路暂时行不通了,得过个两年。
在夏佩兰思考间,病房的门开了,夏佩兰诧异地瞪大了眼,想着秦高朗这速度也太快了。
盯着门口看去,进来的是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
护士不是来找她的,径直去了斜对角那病床的床头,蹙着眉头瞧着病床里的人。
看了会儿,神色更凝重了,朝着夏佩兰看了过来,像是找认同,又有些像自言自语。
“这可怎么整,老太太住院费都没有,医院不让住。”
夏佩兰诧异,坐直了些,瞧着对床的人,看不真切,只是看到那满头的白发,看着年纪也不轻了。
“她怎么了?”夏佩兰轻声问道。
那护士瞧着就像是想说道说道这事,夏佩兰一开口,就走到了夏佩兰的床尾,倚着护栏,叹气。
“这老太太啊一身的毛病,可是没钱看。”
夏佩兰心下唏嘘,哪里都有苦命人:“她的家人呢?”
“死了。”护士也是一阵叹气,“这老太太,年轻时候死了老公,一个人把俩孩子拉扯大,大女儿生孩子死了,一尸两命,小儿子好不容易成家有孩子,进山砍树,连带着儿媳妇,一块儿跌下山崖摔死了。”
“最后就剩下个小孙子,两个人相依为命的,可怜见的。”
护士说着朝着病床努努嘴,夏佩兰这才看清了,那病床上躺着的不止一个老太太,还有个小孩子缩在老太太怀里,瞧着小小一个,露在外头的手臂瘦的只有皮,黑黑的。
夏佩兰满眼同情,问护士老太太如今是为什么住院了。
“下午晕倒了送来的,她这孙子倒是个有心的,老太太卖菜的时候晕倒了,他跪着求人给送到了医院。”
“怕是又好些天没吃饭了,这老太太有一口吃的就给孙子了,人瘦的就剩一堆骨头了,这骨头还不好了,腿部骨头坏死要做手术,老太太没钱,一直拖着。”
“之前医院也组织动员过捐款了,这也不够,她一农村户口老太太,没有医疗证,享受不了医疗福利,又没个工作的,没地方报销,那么一大笔钱,卖了她都换不出来。”
小护士越说越是丧气,她倒是很想让老太太住一晚,但是医院不允许啊,她这工资也是过的紧巴巴的,要是替老太太交了住院费,那这个月她就要喝西北风了。
“这老太太也是实在人,上回廖医生开了个后门,让老太太在医院卖煮玉米,这老太太一毛钱卖两根,说是感谢医院医生护士上回给她的捐款。”
夏佩兰听得有些难受,这老太太还真是实心眼。
“玉米?”夏佩兰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小护士:“老太太是卖玉米的?”
护士点点头:“也不全是玉米,家里自留地里种了什么,她都不舍得吃,拿到城里卖。”
夏佩兰心想不会那么巧吧,她撑着手,缓缓从床上起来,慢慢挪到了斜对角的病床边,瞧了一眼。
还真是卖她玉米的李阿婆。
想不到她都这么惨了,食不果腹的,还送了她那么多的玉米。
夏佩兰脸色凝重,她不知道这些,要是知道,她肯定多给些钱的。
她轻手轻脚地走回自己的床铺,对着床尾的护士小声说道:“护士,这位阿婆的住院费我来出,你领我去交下钱。”
********
夏佩兰刚交完费用,低头叠好了收据要揣兜里,就听到了有人在喊她。
“夏佩兰,你站住!”
一声怒气冲冲的高亢女声,在医院走廊里由近及远四散出去。
晚上医院人不多,一楼这块只有几个零星缴费的人,还有急诊那块门口蹲着几个人,全都被这一声惊得不轻,抬头看过来。
夏佩兰也是,诧异地抬头看去,就看到高桂芬横眉倒竖的,气势汹汹,拍着个饭盒就朝她冲了过来。
“夏佩兰!好你个鬼丫头,敢贪老娘的钱,赶紧麻溜的,把钱给我吐出来!”
夏佩兰坐着轮椅倒也无处可躲,她伸出手,阻止高桂芬的靠近。
“有话好好说,这可是在医院,你这大吼大叫的,我要喊保卫科的同志了啊!”
收费处的大姐瞧着高桂芬有些疯癫的样子,肉乎乎的脸皱成了一团,瞧着夏佩兰一个柔柔弱弱的的小姑娘,加上刚才护士说夏佩兰是替楼上李阿婆出医药费的好心人,就有心给夏佩兰撑个腰。
“小姑娘,这是谁啊,要不要给你喊下保卫科的同志?”
收费大姐迈着小短腿从后头小房间里走了出来,脚步已经朝着门口的方向。
夏佩兰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高桂芬激动地打断了。
“喊什么保卫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喊!”
收费那大姐,不屑地冷哼一声,瞧着高桂芬也不像是有什么权势地位的人,她也不怵:“你说说看,你是谁。”
高桂芬指了指夏佩兰:“这是我儿媳妇儿,我儿子秦高朗,那可是个主任,要是得罪了我,我叫你们屁股朝天,全部完蛋。”
收费大姐鄙夷地瞧了眼高桂芬,觉着她说话一股子乡下妇女的粗鄙,又听到了夏佩兰是她的儿媳妇儿,连带着对夏佩兰都小看了几分。
打量了一番两个人,想着人家是婆媳,这种家务事,她才懒得管,冷哼一声回去了后头收费的小房间。
高桂芬脸上得意得很,只当这是人家怕了她。
夏佩兰扶额,这人真是一点脸色不会看,人家脸上那赤裸裸的鄙视,也不会让她有一丝不好意思。
关于这点,夏佩兰有些佩服,这是宁可气死别人,也绝不内耗自己。
“你有什么事?”
夏佩兰自己推着轮椅滚到了一边,刚刚护士带她下来就去忙了,她选了医院进门处,空旷的位置,跟高桂芬交谈,这样有什么事情,也方便喊人。
高桂芬骂骂咧咧,声音只高不低,已经是引起了这块儿所有人的主意,她也不觉着丢脸,反而来劲儿了。
“大家都看看啊,就我这儿媳妇儿,嫁进门后,没孝敬过婆婆一分钱,还从婆婆身上骗棺材本,你们说说看,这种人是不是该收拾!”
高桂芬说着就撸起了袖子,大有要跟夏佩兰动手的架势。
嘴上也是骂的越来越难听,夏佩兰就瞧见了灯光下,她喷出的口水冒着光。
夏佩兰默默往后又拉开了些距离,防止被口水喷着。
等着高桂芬说够了,夏佩兰才悠悠开了口。
“那钱你怕是忘了吧,那可是你自己给我的,要做什么用,你心里也有数,要我跟大家说说,你拜托我是什么事吗?”
夏佩兰瞧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也不慌,她还正愁没有观众呢。
不止走廊这些人,还有些人听着动静,从病房里头冒了头,来看这热闹。
高桂芬才不怕夏佩兰的威胁,她谅夏佩兰也不敢说收了那钱是做什么,她啐了一口:“我不就让你给我儿子的同事们买些好吃的,帮着他在单位里搞好人缘,你倒是好啊!就煮了一堆玉米棒子,呸,见钱眼开的小贱人,那钱你怕是都贪下了吧,阿朗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黑心的死丫头!”
周围人听了这些,看夏佩兰的眼神变得不友善了起来,充满了鄙夷,像是没想到这么个小姑娘,能做出这种事情。
夏佩兰冷哼一声,行啊,这高桂芬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