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佛

    白陀寺庙。

    一条弯弯延延的阶梯,通道两旁是疏散的紫竹林,一阵风袭来,竹叶簌簌作响,声音清脆入耳。

    云知亦伸手把被风吹到眼前的发丝撩到耳后,闷热的天气让她的脸颊红润起来,她忽然问道:“哥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今日上午才刚落脚这个江南小城,沈江澜就迫不及待的要带她来这个白陀寺。

    他转眸瞧她一眼,又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了一点,微微笑道:“我上网查过了,很多网友都说这个白陀寺异常灵验,求财得财,求情得情,想必也可以求平安得平安。”

    所以他现在是带她来求平安符的。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因为她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感冒生病是常有的事,她能理解这个。

    沈江澜发现她的脸色逐渐红润,不再那么苍白:“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

    她愣了一下,确实如他说的,从踏入这寺庙时,她就有一股亲切熟悉的感觉,是对这周围的环境——清闲的紫竹林,盘曲的台阶,深奥的碑文,高大的香樟树,清澈见底的许愿池,小巧的水榭长亭……

    好像她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个地方,与这儿重叠着,但仔细去想却没有半点儿思路。

    “‘众生皆有佛性’,谁会不喜一个被佛光普照的地方呢?”她顿了顿,继续道:“是吧?”

    他微微蹙起俊秀的眉毛:“这倒未必,我就感觉这附近散发着幽怨的气息,佛能渡众生,但众生的怨气会在此经久不散吧,让人瘆得慌。”他思索片刻,补充道:“不过你喜欢就好。”

    他的说得很认真,是发自内心的感慨,但云知亦却完全感觉不到他所说的气息。

    他们停在一个寺庙殿前,庙前正檐中间的牌匾题字菩殊殿,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灿灿,熠熠生辉。

    沈江澜走到一个待石狮前,单手托着下巴,神情疑惑:“这只狮子怎么没有舌头?”

    她走到他身边,开口便回答:“据说这只待石狮曾经偷吃佛事活动煮的粥被一个僧人发现了,在粥里放了一把刀,等它再来偷吃时,舌头就这么没了。”

    “听起来有些残忍啊!”很快,他就又意识到问题了,讶异的瞧她:“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他是没想到她妹妹对这个方面貌似还挺了解。

    “我是……”好像是在哪里的听到的,但记忆很模糊,她略一沉吟,拐弯道:“可能是在某本书上看到的。”

    “原来如此。”他伸手拉着她往庙殿宇里走:“走,咱们去求平安符吧,这可是今日的正事。”

    片刻后,云知亦从一个面目慈祥的大僧手中接过平安符,她谨记佩戴它的最佳时间,以及不能示人等注意事项,直接把平安符放进包里了,这是保平安的平安符。

    大僧双手合实放在自己的胸前,宽大的僧服垂落两肘间,慈眉善目道:“施主是有缘人,贫僧还有一物赠予。”

    菩殊殿外,云知亦伸手抚了抚包里的两个平安符,一个是保平安的,另一个是那个僧人送的保爱情的。

    “刚刚那个僧人怎么说你是有缘人啊?而且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好像是认识你的样子。”

    她轻轻摇了摇头:“可能是觉得我长得比较顺眼吧。”

    他凑到她面前,细细的打量起她的脸,细细的柳叶眉,两只眼睛不笑的时候也是弯弯的,皮肤细腻如脂膏,两颊还有未褪的婴儿肥,兴许也不会褪了,确实是一副讨巧的模样。

    但他可是清楚得很,他这妹妹就是披着小白兔皮的大灰狼,肚子里都是坏水。

    记得小时候有一个小屁孩要抢她的玩具玩儿,那小屁孩无赖得很,不给他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云知亦就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三个人听到的声音恐吓说,抢玩具的人会晚上会被饿死鬼找上门,饿死鬼会把他的肉一块一块撕下来,最后饱餐一顿。

    那小孩听了这话,连声都不敢吭一句,脸色难看到极点,就差嚎啕大哭了。

    从那之后,那小屁孩瞧见她就躲得远远的,怕得不得了,好像她就是那只饿死鬼一样。

    “原来大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看着是挺乖巧的,就是不大表里如一。”

    “你才表里不一呢。”云知亦笑了,她作势要去踩他,他嬉皮笑脸的往旁边蹦蹦跳跳躲开了。

    现在阳光隐没在云层里,沈江澜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回头确定她有没有跟上来,忽然他在一棵大树下停下。

    这是一棵虬枝盘绕的高大槐树,树上挂满了红丝带,红丝带正在随风翻飞,红配绿既雅又俗,但偏偏是姻缘系带,谁又能说它俗呢。

    她走到他身边,他忽然转身对她笑道,眉飞色舞:“正好,我也来求个姻缘吧。”

    她惊讶:“哥,你有喜欢的人啊,我怎么不知道?”

    他挑眉,神秘兮兮的:“我就是故意不让你知道的。”

    “对了,你刚才怎么不求一个保感情的平安符呀?”

    “不方便。”他转身朝售卖红丝带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云知亦还想问什么,但瞧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她噤声了,开始打量周围,姻缘树旁边也有一座庙宇,她感觉沈江澜不会那么快回来,便朝那座庙宇走去。

    创钰殿。

    这座庙宇同刚才那个有一定的出入,至少在建筑外形上,黄墙红壁两厢辉映,檐角飞翘,金字牌匾丰腴遒劲,她绕过围廊走到正门前。

    这时候是正午,周围的游客不多,殿里的禅垫上只跪了一个少年,少年身着白色T恤,黑色工装裤,鞋子还是Adidas的名牌运动鞋,他背脊挺直的跪着,双手合实在自己面前。

    她刚要抬脚踏过门槛,少年背对着她说话了,声音清朗好听,就是内容:“菩萨大人,请保佑我家狗子绝育顺利……”

    “……”

    她抬眸仔细打量面前的铜塑观音像,观音像双目半开着,垂眸而视,目光凝注有神,细眉如弯月,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安详慈爱,手持一瓷瓶,席莲而坐。

    坐莲送子吗?

    那这少年大概是拜错了。

    不过少年姿态诚恳,她也没打断人家。

    直到少年心满意足的起身,意欲离开时,发现了侧后方的她,他们结结实实打了一个照面。

    他一脸惊恐,不过转瞬即逝,再次换上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瞧她的目光微沉,她眨了眨眼睛,指了指那个观音像,极力憋笑道:“这大概是一个送子观音,你在这儿求结扎这事可能不太会灵验。”

    少年瞳孔肉眼可见的变大,他转头看了一眼慈眉善目的观音,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哦,我知道了,谢、谢。”

    少年走了,脚步匆匆,似乎在为刚刚的乌龙事件感到局促,沈江澜领着红丝带来找她了。

    那天晚上,云知亦躺在酒店柔软的床上,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中场景在走马观花般掠过,是一个女人的一生,那个女人长着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早上,她满天大汗的从梦中惊醒,她坐起来扫了一眼房间,空荡荡的房间光线昏暗,晨光从窗帘缝隙透入,照在床单上。

    她下床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让阳光铺满房间,驱散阴暗。

    那个少年,本以为是过客,原来是故人。

    酒店餐厅。

    云知亦舀起白瓷碗里圆滚滚的馄饨,放进嘴里尝了尝,皮薄肉香,好吃。

    云隽放下茶杯,拿起餐纸擦了嘴,抹掉嘴唇上的菜渍,开始对面前的兄妹道:“你们去陆家后,凡事记得打电话跟我沟通,缺了什么就自己买,冷了要穿衣,热了要喝水,不用太拘谨,也不能太随便,毕竟不是在咱们自己家。”

    “特别是知亦,你自己的身体要照顾好,本来都已经帮你请了一个保姆了,你一下子就给我打发了,说什么要已经长大了,我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但是……”

    她身体不好,感冒发烧是常有的事,从小就与中药和医院做伴,打过的吊瓶不胜其数。

    去年云隽还带着她找一个神棍算命了,那个神棍一惊一乍的说十八岁这年对她来说特别关键,走错一步可能就命不久矣。

    云隽就问神棍要怎么避免。

    神棍老神在在的摸了摸乱糟糟的胡子,把手往桌子上一摆,云隽见状愣了一下,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往神棍手中塞了一把红彤彤的毛爷爷,神棍把毛爷爷塞进口袋后,在江南地带画了一块地方,说让她十八岁时到这个地方住下便可。

    因为江南山水养人,这儿的人也是有愈人的功用。

    当时云知亦听得额头布满黑线,觉得现在的神棍是直接把他们当傻子了吗?人能治愈人?什么歪理,反正她是一个字也没信,想拉着爸妈马上离开。

    但是云隽不仅听得认真,而且坚信着一个真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们家原本的计划就因为这次算命打乱了,云隽与沈韵本来打算在他们兄妹二人高考后便移民英国的,但现在他们出于为了云知亦的生命安全考虑,最终决定把计划推迟,让他们两个到这个这块江南地带住一年。

    但是他们因为工作出差的原因,还要准备移民的事情,没办法与他们兄妹二人在这里住下,但又不放心他们两个单独在这儿落居,所以云隽就找到了他的一个商业伙伴,那人刚好就住在这附近,所以他就委托人家照顾他们兄妹二人。

    本来都打算在那人的家附近购置一间房屋了,但那人了解情况后豪爽的说让他们兄妹二人一同在他家住下,那样更方便。

    云隽与他们商量了一下,觉得是可行之举,便答应下来了。

    因为过几日是云知亦的十八岁生日,所以云隽夫妻就利索的带着他们兄妹飞过来了,等吃了早饭便去那个陆家,据说陆家也有一对儿女。

    也姓陆唉,是他吗?

    云隽最后还是不放心的瞧着出神的云知亦,一脸老父亲不放心的凝重:“知亦,我说的话都记下了吗?”

    云知亦从回忆里回神,想都没想连忙点头,一脸乖巧:“爸,我都记得啦!”

    云父神色满意道:“是吗?所以我刚刚说了什么,你重复一遍。”

    只听了两句话的她:“……”

    沈江澜捂住肚子在旁边噗呲噗呲的笑,他忍得好辛苦,一脸狰狞,但还是露馅了。

    云知亦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叫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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