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

    自从清理完沈氏余孽之后,朝廷便逐渐恢复了秩序。这期间皇帝做了几件大事:一是以保卫皇城为借口,收了谢真手中的兵权,将其扣押在京中不得返回边关。二是提拔了几位大臣,这些人都是他潜龙时结下的心腹,如今全都顶缺安排在了要紧的位置上。三是敕封了三皇子王位,年根底下就将人赶出了京城。四么,便是几次下旨想要敕封谢添侯爵,却都被谢添寻了借口回绝了。谢添原还怕皇帝会追着自己不放,却不想自那以后,宫里便再无动向。除了长宁时不时派人过来骚扰几次,他养伤的这段日子过得很是自在。

    今日太后要宴请群臣,谢添琢磨着,这敕封侯爵的事怕是跑不了了。

    入宫规矩繁琐,谢添吃罢了晌午饭便开始沐浴收拾。飞鹘在门外已经备好了车马,回到房里伺候谢添更衣。见木施上搭着的是寻常私服,飞鹘不解的问道:“既然要入宫吃宴席,公子为何不穿朝服?”

    “太后宴请算是家宴,不用穿朝服,麻烦。”谢添擦干了头发,转身便开始穿衣服。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吩咐飞鹘:“使个人过去问问,夫人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飞鹘转身便要出门,落雁便匆匆走了进来,隔着屏风对谢添见礼,禀道:“禀公子,宫里来人接娘子,说是太后顾念着娘子,要请她提前过去说会话呢。”

    谢添想也不想的道:“她与太后又无私交,有什么话好叙的,去回了宫里的人,就说你家娘子身体不适,要与我一道入宫。”落雁领了命匆匆离去,不肖片刻,槐阳又急匆匆的赶了来。他将一封信交给谢添,面色凝重的回道:“这是适才那宫里的人交给属下的,说是长宁公主转托给公子的。怕是什么要紧的事,公子最好看一眼。”

    “无非就是那么点事,有什么好看的。”谢添眼下最不待见的便是长宁,接到那封信想也未想,径直的扔进了火盆里。火舌舔过,上好的澄心纸立时变成了灰烬,谢添看也懒得看,只吩咐飞鹘:“拿出去倒了吧。”

    日暮黄昏,两辆马车先后驶出了谢府。因着有事要商议,谢添便与谢真同坐一辆车,柳忱带着月雪另坐一辆。

    谢真这几日在朝中活络,对许多事自然对谢添知悉的详细些,便将自己所知简要的告诉了他一番。末了又道:“太后在这时候摆宴,只怕也是得了皇上的授意。今日宴请群臣,封赏定是免不了的,对于咱们家里,陛下最大的封赏应该就是敕封你这个侯位。接还是不接,你最好心里有个打算。”

    谢添从上车开始眼皮子就跳个不停,心里隐约总有几分不好的预感,整个人都有些烦躁,揉着额头回谢真:“我自己心里有数,大哥只管操心自己的事就是。”

    知道自家这个弟弟正为情所困着,谢真便拍了拍谢添的肩膀,到底没再说什么。

    夜里的皇城灯火通明,谢添踩着新砌好的白玉地砖,携着柳忱往慈宁宫走。一路所经之处,皆是衣着光鲜亮丽的宫人,这里到处都焕然一新,似乎从未被人血洗过。柳忱经过一处宫墙时有些发愣,沈青寻那日带着人血洗宫城时,人血甚至都快溅到了墙头上了,眼下不过才一两个月的光景,这皇城里就变得干干净净,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谢添碰了碰柳忱的手,将其神智唤了回来:“今晚上人多眼杂,以防出什么意外,你必须寸步不离我的身边,知道了吗?”

    柳忱看了谢添一眼,认真的点了点头。谢添这几日心里堵得难受,叫她这一搭理,心里倾时好受了几分,柔声哄道:“听话,不能在这种时候置气。有什么话,咱们都回家里去说。”

    柳忱垂眸,轻声回道:“好。”

    舞乐之声沿着厚重的宫墙传了出来,一行人绕过长巷,转眼来到了慈宁宫门前。守门的宫人一眼就认出了谢家几位主子,忙不迭的躬身将人引入了大殿。此时朝臣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大殿里挨挨挤挤的坐满了人。谢添打眼一看,大多都是各家大臣携着亲眷坐在一处,桌案与桌案之间隔着几拳的距离。宁五郎今日难得入宫,陪着宁丞相坐在上首的位置上,看见谢添进门,宁五郎遥遥抬手致意。

    柳忱与谢添并肩入了大殿,有那么一瞬间,殿内似乎安静了下来。数道目光齐刷刷的打在了柳忱的身上,从上到下,将这个人细细致致的看了一个遍。毕竟传闻不如见面,柳忱的容貌在京城沸沸扬扬传了这么久,如今难得一见,自然都想好好的看看。

    谢添来时便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纵然情知这种场合会有许多人盯着柳忱看,却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四面环顾,这殿里少说也得有一百多人了,人多眼杂的,他便觉得心里愈发不踏实。情急之下谢添抓住了柳忱的手,一抬头便撞上了长宁森冷的目光。太后和皇上还没来,长宁已经入座不知多久了,手里擎着酒盏,双唇血红,好似要吃人一般。

    谢添与长宁隔空相望,目光撞在一处,凭空溅起了一串火星子。长宁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勾唇冷笑,势在必得的对着谢添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谢真在一旁看的清楚,拧着眉头提醒谢添:“长宁今日不对劲,子宸你小心着些。”

    谢添点头,轻声回了一句:“知道了,兄长也要小心。”今日皇帝要封赏百官,对于旁人来说是好事,对于谢家而言就未必了。这满殿的人,旁人都是真心实意的发散着喜气,谢添和谢真却是装出来的。他们自幼便在宫墙里长大,太知道当今陛下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

    内侍引着谢真去武官上首入座,又将谢添和柳忱安置在了宁丞相下首的位置上。如今谢添左手边便是宁五郎,甫一入了坐,宁五郎便凑了过来,端着谨慎问道:“你如今不过是个五品官,缘何要坐到这个位置上?”

    谢添摇了摇头,小声与宁五郎揣测道:“约莫还是想给我封侯吧。”

    宁丞相离得不远,隐约听见了谢添的话,老人家借着喝酒的契机用袖子遮住了半张脸,在袖子后面小声的提醒谢添:“也未必就是封侯那么简单,我瞧着今日有些古怪,子宸你千万小心。一会若见势不妙,索性趁机开溜,有我和你兄长在呢,太后治不了你的罪。”

    “多谢宁伯伯。”谢添还想与宁五郎多说几句,却听见殿外的小黄门唱道:“太后娘娘和皇上驾到~”

    整个大殿立时就安静了下来,群臣携着家眷起身跪迎两位尊主。太后穿着繁复的曳地宫装,头上暂满了金钗,由皇帝亲自搀扶着,步履雍容的走到了主位之上。

    皇帝搀扶着太后落了座,立身高阶之上,居高临下的望了一眼朝臣,这方说道:“今日本就是家宴,众爱卿无须客气,都平身吧。”

    众朝臣复又重新落了座,在内侍官的主持下,君臣痛饮三杯酒,这方叫了舞乐入场。丝竹靡靡,场面复又重新开始变得热络起来。

    谢添这一整晚都觉得心神不宁,借着喝酒的契机,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盯着主位方向。宁五郎发觉了这一点,趁人不备与谢添凑近了咬耳朵:“你今晚怎么了,怎地一直与长宁眉来眼去的?”

    说话如此口无遮拦,只怕是有些喝醉了。谢添不与宁五郎计较,小声说道:“你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么?”

    宁五郎一脸的茫然:“你是说长宁?”

    谢添点头:“沈青寻谋逆,三皇子是从犯,虽然这案子没往下深查,可长个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三皇子和沈青寻之间必然有长宁公主牵线。如今事情出了,三皇子被贬黜出了京,缘何长宁竟然一点损失都没有?依着咱们陛下的性情,不说将长宁一并贬黜罢,少说也得降个位分。可是你瞧瞧……”

    宁五郎随着谢添的话回头,正巧看见长宁正亲亲热热的与皇帝布菜。太后坐在一旁笑眯眯的望着,随口夸赞了一句什么。若放在以前,这一幕倒也没什么,可是当带入了沈青寻和三皇子谋逆这件事之后,这一幕确实显得有些诡异。长宁公主是出了名的长袖善舞,高家式微之前,她一直与三皇子打的火热。沈青寻这个人是她一手推举入的朝,若说她对这个人一点都没了解,只怕鬼都不信。

    可依着眼下这个情形来看,鬼信没信不知道,皇上和太后必然是信了。

    人声鼎沸,舞乐声嘈杂,在这时高时低的混乱声中,谢添隐约听见宁五郎说了句什么,也不知道牵动了他的哪根神经,心里狠狠的一沉。可未待谢添再深想下去,坐在主位上的皇帝已经开始说话了:“众爱卿也都知道,前段日子,咱们朝廷出了事,包括朕在内,举朝都险些叫贼人攻陷了。为了救朕与后宫的女眷们,在座的大臣都出尽了力,朕甚为感激,索性便借着今日摆宴的契机,与众爱卿好好的论功行一行赏……”

    于是在万众期待之下,这场赏赐便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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