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诊

    转眼间,夙星已在栖梧峰上待了两日。

    谢越晨终于看出了夙星在常识方面的欠缺,让她闲暇时专门跟着小道童流夏补习——主要是围绕着门派和谢越晨这两部分。

    比如灵梧在如今的三大门派中实力可以位居首位,但这并不代表着灵梧弟子的素质整体一定更高,而是因为有谢越晨并其他三位常年闭关的证道者在门中坐镇,可谓是行走的活招牌。

    谢家是三大修炼世家之一,最早、最出名的子弟便是同家里切割,独自闯荡、最终创办灵梧门的人,在这位前辈晚年时,同家中再度联系上,双方重归于好,谢家由此开始,也会将孩子送到灵梧学习修炼。

    而证道者,是对灵语境修至极致之人的称呼,象征的是此世最为顶尖的一批战力,谢越晨是目前已知的证道者中最为年轻的一位。

    依旧没有多少概念的夙星只先默默把这些“情报”全部记下。

    “授课”的时间与地点都尤为随性,有时流夏要忙着洒扫的工作,夙星就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夙星:“今天的午饭要怎么解决?”

    流夏:“小姐需要的话,直接点了想吃的,把单子叫仙鹤捎去,再让它给你带上来就行。”

    流夏出身谢家,习惯跟着谢家的称呼喊谢越晨“少爷”,现下多了个夙星,也得了“小姐”的尊称,她数次纠正未果,干脆也就随他去了。

    “师父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夙星单手撑着头,无聊地数起了流夏扫帚边上三步开外的落叶堆里究竟有多少片叶子。

    谢越晨把她带回来以后,只在第二日喊她去过一回栖梧峰顶,让她跟他随手捉回来的丁级内门弟子好生打了一架,说是要看看她的基本功。

    结果比试分了胜负,他也没点评上半个字,只是对那人说了句“你可以走了”,随后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好一阵,撂下一句“我知道了”便闪身不见。

    那方向也奇怪,像是去的药门。

    “其实少爷他……”流夏清楚谢越晨在灵梧门的名声,正欲为其多说几句好话,以免日后师徒关系不睦。

    二人身旁骤然浮起阵阵灵气波动,他惊喜地转过头去,而夙星退后半步,面露警惕之色,手已经按在腰间悬着的剑鞘上。

    “这才多久不见,怎么就要造反了呀,亏我出门时还特意绕了个远路帮你打听了一下陈家那小子的进度。”一只手先行伸出,稳稳地按住夙星的右肩,叫她动弹不得。

    谢越晨凭空出现,声音中还带着几分笑意。

    流夏的工作已完成,眼见马上要被下一个算账,连忙行了一礼,提起工具溜之大吉。

    陈家那小子?

    不就是激得师父动了收徒念头的人吗,夙星松开紧绷的动作,恍然想起这号人物。

    “他满十七没多久,入破风境已有六月。”谢越晨起了个头。

    夙星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她已经摸到了云想境的巅峰,离破风也有了些头绪,但到底没入就是没入,修为是实打实的,没法多说什么,只是小小声地辩解:“再给我一月空闲,我应该也可以。”

    “胡说什么呢,修炼又不是比速度。”谢越晨斥道,往她脑门上敲了一记。

    现在的小孩子心眼比吃过的糖还多,成天就喜欢胡思乱想。

    谢越晨想起自己这次回来的正事,转而叮嘱:“现在就去收拾收拾,准备跟我出门。”

    夙星立在原地一愣:“出门?”

    “不想去?”谢越晨眉梢一挑。

    她当然想,夙星一叠声地应下。

    期待已久的机会来得如此之快,简直是直截了当地往她的脸上砸,她飞速往自己的住处跑去,甚至不惜用上了法术赶路。

    谢越晨原以为十四岁小孩的行李收拾不了多久,没想到等上一刻钟时间还是没见着她人,他思忖着,还是瞬移到了夙星的小院外头看看情况。

    “整什么呢,用了这么久?”他扬声问。

    里边跟报菜名似的开念,从换洗衣物、丹药、武器到符咒,应有尽有,品类丰富。

    谢越晨:“……”

    突然想起来,好像他是忘了说目的地和要去的时间。

    不多时,夙星从院内溜出来,朝着谢越晨晃了晃左手上戴着的储物戒,眉眼间俱是掩藏不住的欣然。

    这储物戒是和她的内门弟子身份牌、份例还有绣着金线的新腰封一并送来的东西,容量只有一个房间大小,但对她来说够用了。

    夙星自己全身上下没多大变化,只是把校服给换下了,打扮得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十四岁小姑娘。

    “好了?”谢越晨见夙星“嗯”了一下,有几分狐疑,“为什么跟师父出门你还要带着丹药和符咒?”

    要是把徒弟带出门也能带丢了或是带伤了,那谢越晨还不如拿块豆腐撞死在灵梧门口算了。

    “丹药是我做的,看看山下有没有人能交流经验。符咒我才开始学,不知道要去多久,总归不好荒废。”夙星好奇地问,“师父也会这些吗?”

    谢越晨正准备口出狂言,大言不惭地说出“我可以会”四个字,思及回来以前在路上撞见堵他的谢玄,后者很是关心了一番夙星现在的精神状况,拉着他再三叮嘱。

    绕来绕去全是一个主题——“既为人师,教导弟子时务必实事求是、寡言少语、鞭辟入里、端庄持重”。

    他把原先的话吞了回去,眉目一抬,漫不经心:“我没学,但我认识几个擅长这些的家伙,等等要见的人里就算一个,有什么不懂的你直接问就行。”

    虽说谢越晨怀疑掌门是否在所谓主题中掺杂了私货,但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夙星一听有了现成的门路,立马信服地点头:“有师父在真好。”

    一贯认为自己是个实用派的谢越晨将对谢玄的疑心丢在地上踩了两脚,他朝着夙星摊开手掌,示意她将自己的手放上来。

    未到破风境,除非是使用大型载具的情况,否则一律禁止飞行,修为达标的修者带不达标的也不可以,这是写进门派规章的死规定,且这一规矩的划分完全是为修者的身体状况着想。

    此界高空不时会出现莫名的罡风,只有到了破风的修者,才能够勉强保护自己。

    而如同无霜那般拥有自我意识和修为、本体也足够巨大的灵兽,一概会被划入到大型载具中,处于合规的范畴。

    “等你到了破风,师父再教你御剑。”谢越晨从前快到破风时也是成日咋咋呼呼地想要上天,自以为十分了解接近这境界的小孩心理。

    夙星这样的,刚乘过无霜飞行,还不正好是心里痒痒的时候?

    不过他不仅仅是咋呼,而是真正领教过这罡风的厉害,不服管教、强行上天的后果就是重伤在家,包成粽子躺了一月,被嘲笑了足足三四年还没个消停。

    夙星配合地递出自己的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被谢越晨带上栖梧峰时有过类似的经历,夙星这次没再有任何不适,等她再睁开眼时,身旁的一切骤然灵活而热闹起来。

    街上游人如织,来来回回地在她的视野中出现又消失,和在门派时大家全部穿着统一的洁白校服不同,每个人身上的全是自己的私服,神情、体态与身份全然不同,男女老少都有,奔奔忙忙地短暂路过她的世界。

    “喏,这里就是上京,我带你去见我的一个朋友。”谢越晨走到前边带路,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夙星跟上。

    最初的头脑发热过去,夙星逐渐镇定,原本刻意记下的信息开始不停地往外冒。

    比如,上京是盛朝的都城,放眼整块大陆,各个门派清一色位于偏东的位置,而盛朝的版图囊括了一整个西边,之前提到过的谢家和陈、林二家一起,并称三大,后二者与盛朝皇室、官宦关系密切。

    目的地并没有多近,夙星一路数着,知道他们起码穿过了四五个坊市。

    谢越晨的朋友应当提前收过传讯,早早地在一家药铺外等候。

    他打了个哈欠,抬眼见是他们来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把手里拿着的书给合上了,招呼着他们进去。

    “你带着出了毛病的徒弟过来了?”林风遥刚好卡在夙星要行礼问好的时候开口,截断了她的动作,他打量了下夙星,不由纳闷,“看着还活蹦乱跳的。”

    出了毛病?夙星不解,但看两个大人的言语松泛,就知道并不怎么严重,倒也放下心来。

    “我看你是想被打得‘活蹦乱跳’。”谢越晨下巴一扬,“徒弟,手给他。”

    林风遥已经听谢越晨大致说过夙星的情况,心里早早地有了数,吃了劣质丹药把底子给吃得不扎实了而已,问题常见且无趣。

    他没怎么当回事,甚至还提前准备好了调理的方案,只是刚把脉完,林风遥神色越来越不对劲。

    他朝谢越晨丢了个眼神。

    大人之间的暗中交流,个子还不够高的夙星无法了解,她只是察觉到周遭一静。

    夙星刚准备问,就被谢越晨一把按了回去:“先出去买个糖什么的吃吃吧。”

    意识到自己是被相当蹩脚的理由搪塞了的夙星用一种“这么打发我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心虚吗”的眼神控诉谢越晨,收到对方坦然无比的神情作为回应。

    夙星:“……”

    好吧。

    她数了数储物袋里的银子,是来的路上谢越晨随手塞给她的,数目不小。

    左右强留下来也不会得知师父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夙星起身准备去给凌锦和其他外门后辈们买点儿伴手礼。

    “你徒弟没有经常服用不好的丹药。”待夙星走后,林风遥开门见山地一锤定音。

    “她一直待在门派,还能有什么原因会让她根基有损?”谢越晨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否定道,“而且灵梧的药门做出来的东西……”

    “你说的伤了底子应该是她从前受过致命的重伤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林风遥说了他的推测,“你们灵梧的药门水平烂归烂……好吧就是烂,但和她的毛病没关系。”

    谢越晨刚想进一步询问夙星的情况,话还未出口便被外头传来的数道尖利叫声打断。

    “怎么回事!”林风遥被惊得从红木靠椅上站起,谢越晨反手将握在手心里抛着玩儿的茶盏倒扣在桌面,眨眼间没了踪影。

    林风遥反应慢了一拍,倏地明白了他这般异样的缘故。

    这叫声的来源,分明与夙星方才离去时的方向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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