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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第一天的失败经历，大家很快就意识到来自食物的紧迫性。

    虽然出发的时候每个人带了几包压缩饼干和矿泉水，但按正常人的需求最多只能撑两天，更何况这里有个知名大胃王宴清。

    细究起来，恐怕在场所有人的藏货都堪堪只能喂饱她一顿饭。

    所以如何学会觅食成为这场求生训练的第一课。

    冬天，森林，徒手，无人区。大家讨论了很久，最终确定从寻找一些可食用的天然食材开始，比如，浆果和蘑菇。

    虽然有指南针，但是森林广袤无垠，分头行动万一走丢了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于是大家组团行动，轻装上阵，沿着那些有动物出没的痕迹慢慢往周边扩散。

    动物是自然界中最有灵性的生存者，即便是白雪皑皑的深林也蕴藏着美味的宝藏，只是缺少经验的人很难一眼发现它们的存在。如果不是碰巧听到附近有什么东西窜过去的声音，恐怕大家都毫无所察地一路走过去了。

    宴清边走边注意观看周边的环境，目光在被薄雪掩盖的灌木和落叶下来回横扫，果不其然让她发现了一点端倪。

    “周舟，你来看看这个。”

    她指着雪地上的一排小脚印，痕迹很清晰，显然主人刚刚才从这里离开，脚步的尽头止在一棵树下。

    宴清蹲下来，一点都不在意手指没入积雪中那刺骨的凉意，开始飞速往下挖刨。

    雪尘簌簌飞扬，很快就被她刨出了一个小坑，露出下面被腐殖质掩盖的，长在枯枝上大片大片的白色蘑菇。

    宴清顿时眼前一亮！

    她赶紧招呼周舟来看，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这东西能不能吃？毒性大不大？”

    周舟细细观察片刻，扁半球形，中央下凹，菌盖呈淡黄褐色，中部深肉桂色，无毛且平滑，菌柄覆盖一层深黑褐色的短绒毛。如果不仔细看十分不显眼，几乎和积雪融为一体。

    “这是毛柄金钱菌。”周舟将眼前的蘑菇和记忆里的图片对号入座，肯定道。

    宴清，“……啊？”

    周舟顿了顿，耐着性子解释，“俗称冬菇，性寒，无毒。”

    宴清只听见“无毒”两个字，毫不犹豫就开始扒拉起来。因为被积雪覆盖，阻止了水分蒸发，倒是看上去比市场上卖的蘑菇更鲜嫩多汁。而且常年无人采摘，长势惊人，藏在下面连绵一大片，除去被野生动物吃掉的，剩下一堆很快就摘满了小半个背包。

    把宴清乐得嘴挂在耳朵上就下不来。蘑菇好啊，这东西煮汤最是鲜美，口感嫩滑得很，虽然鲜冬菇比不上干的气味芳香，但条件有限，能找到这么多蘑菇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首战告捷，大家信心满满地继续朝更外面走去。

    森林里藏着不少耐寒的蘑菇，那些无毒的则会成为很多小动物在严寒季节充饥的口粮。在这里生活已久的动物熟知这片土地所有美味食物的生长区，它们轻车熟路地潜身缩首钻入积雪中，在蘑菇堆里悄声无息地潜行，饱餐一顿之后再从雪洞中钻出来。那些脚印就是它们到此一游的证据。

    东北部森林资源极其丰富，是一座蕴藏着数不清天然宝藏的黑色矿场。一路走了很久，她们在这里不仅找到了很多冬菇，还有一种形状如扇，长着白色绒毛的蘑菇，周舟说它叫“穆棱冻蘑”，无毒，味极鲜，含糖量高且营养物质丰富。这种蘑菇的产量显然没有冬菇那么高，只有很少一点，很多都是被动物吃剩下的。显然它们也非常识货。

    除此之外，大家还找到好几种连周舟都不认识的菌种，颜色各异，大部分都是淡黄色或者白色，只有一两种菌盖呈现鲜艳的红色。周舟提醒这种蘑菇可能有毒，宴清想了想，还是把它们一起摘了回去。

    路上还稀奇地看到几株仍然在结果的树，长得有点像黑加仑，圆滚滚皮薄个大，闻起来带着微苦的涩意，明晃晃地挂在枝头无人问津。连动物都不吃，不是有毒就是难吃。

    宴清也顺手摘了几个回去。

    今日收获颇丰，五个人带着近乎满满一袋子的成果回到了营地。大家各自分工，摘出可食用的和暂且不食用的蘑菇分类好，再用煮过的水细细洗净泥土和残留物，放在折叠锅里，准备煮汤喝。

    说实话，没放任何调料的情况下，并不算好喝，寡淡无味，又鲜又带着股雨后泥土的腥味，就连肥厚软嫩的菌肉都没法拯救这种味道。但是大家仍然全部喝光了——在冰天雪地的深林里能吃顿饱饭喝口热汤，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事情了。而且这顿饭的鼓舞意义远大于它的口味，因此没一个人出声抱怨。

    吃饱喝足大家都开始犯困。李台归去洗碗收拾，杨野正在询问周舟在野外进行洗澡擦身的可行性，夏至靠在火堆旁昏昏欲睡，只有宴清盯着那一袋被分为不可食用的蘑菇，陷入沉思。

    说实话，她没吃饱。

    昨天就啃了几口压缩饼干，热量不低饱腹感强，但对于她来说只是塞牙缝，远远算不上餍足。今天这顿蘑菇汤也是，胃里虽然暖融融的，但还是少点什么，空洞的感觉仍然很明显。

    她看了一眼伙伴，大家各忙各的，没人注意这边。

    于是宴清偷偷摸摸地拿着这袋颜色鲜艳的蘑菇去洗了，然后趁大家中场休息的空隙，给自己开了个小灶，又煮了一碗蘑菇大杂烩。

    汤是带浑的奶白色，有一点点絮状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秉持着“掐头去尾就能吃，虫类都是高蛋白，煮过以后都无毒”的原则，她几口就把这锅汤嗦完了。

    仍然不好吃，但好在终于不饿了。

    宴清打了个饱嗝。

    她摸了摸肚子，坐在原地等了半天都没感觉到异常，那看来“红伞伞白杆杆，吃了一起躺板板”的传说也不尽属实嘛~

    宴清忍不住得意地啧了一声。

    直到她守夜半途，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絮絮叨叨的低语声，她忍不住起了一身冷汗，警惕地回头望去——

    那颗被她踢断的树居然开口说话了。它在骂自己，而且骂得很难听。

    ……

    周舟看着空荡荡的保鲜袋，陷入了沉思。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昨晚里面还放着被分出来的有毒蘑菇，怎么一夜过去全都不见了？

    她看向篝火上正在煮水的小锅，和昨天她们吃的那一碗不是同一个。她忍不住凑近闻了闻。

    虽然煮了热水把证据消灭得很干脆迅速，但她还是隐约嗅到了那股淡淡的味道，和那些被她判定为不可食用的蘑菇气味一模一样。

    她皱了皱眉，片刻后，看向正抱着一堆干燥枯枝往营地里走来的宴清。

    周舟起得最早，其余几人都还在睡梦中。见她孤零零地站在快要熄灭的篝火旁边，用一种很难形容的目光望着自己，宴清有些心虚地转移目光，“……这么早，是饿了吗？”

    周舟掏出了空荡荡的保鲜袋。

    宴清低咳两声，把柴火先放在一旁，面对白发女孩充满质问的眼神，忍不住拿起一根木枝戳了戳火苗，侧着身子不太敢看对方，“……我胃口好嘛你知道的。再说，我这不是活蹦乱跳的一点事都没有……”

    周舟拧着眉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了。

    “没有人的身体是完美无缺的。你像这样一直试探自己的极限，总有一天会翻车。”

    宴清拨弄柴火的手一顿。

    她没有说话，低垂的睫毛让她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我不希望你把珍贵的天赋透支在这种无用的小事上，”周舟直白地开口，“你的身体不仅仅属于你自己，不能因为你了解你的长处，就毫无顾忌地去破坏它。”

    “你考虑过中毒的后果吗？——你能承受得起，别人呢？”

    她定定地望着宴清，语气和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甚至到了严厉的地步，以至于宴清一时间分不清对方到底指的是国家，还是江妈妈。

    ——她只是饿了吃了顿蘑菇而已，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宴清叹了口气。

    “我承认你说的那些原因也有……不过我最开始真的只是因为没吃饱而已。”

    她抬起眼，“而且你知道的，这七天我不可能一直吃这些东西活着。”

    她需要高热量的食物去维持身体技能的运行。她是“极度危险”且能立即造成伤亡的感染者，她们不一样。

    她可以成为团队的苦力，帮她们捡柴生火，背负行囊，警戒守夜。这些都没问题，本来就是属于训练的一部分，能者居之——但所有的前提是，她得吃饱。吃饱是保持理智的必要前提。

    寒冷，孤寂，疲惫，分工不均，来自外界的威胁……这都不是这次野外求生最难的部分。如何在最艰苦的条件下，维持现有的清醒状态，才是对她这类感染者真正的考验。

    但凡这个团队中最可靠的劳力露出一丁点儿对同伴的攻击欲望……她的旅途也就到此为止了。并且永远止步于此。

    “熊，鹿，山猫，黑貂，狍子，猞猁，兔狲，松鼠……”她掰着指头数，“你总得让我吃点热乎的——我们不懂这些，该怎么狩猎，去哪里狩猎，还得你教我们。”

    除去李台归，四个在城市中长大的女孩中，唯有周舟或许对此有所涉猎，即便只是书本上单薄的字句，也总比一窍不通来得靠谱。

    她试过了，一味靠蛮力很难抓住那些狡猾的土著动物，相比人类而言它们太过灵活，没有经验的猎人往往只能空手而归。人赖以生存的向来不是强壮的躯体，而是智慧。智慧才是真正的武器。

    周舟收回目光，低头思虑片刻。

    “我知道了。”她说，“想要吃肉可以，不过得需要所有人的帮忙。”

    宴清笑了笑，“没问题。”

    ……

    求生者该如何狩猎？

    首先要明白，黎明时分是大多数动物会选择出外觅食的时间段。或许有部分夜行动物会选择月明星稀的夜晚出动，但那需要猎人对地形相当熟悉，并且能迅速适应黑暗。

    其次狩猎过程中要保持安静，规律性呼吸和平缓的移动，应逆风而不是顺风而行。陌生的气味和人为声响一样容易打草惊蛇。

    雪地虽然让出外觅食的动物变少，但也让它们的行踪变得更容易被发现。通过脚印人能分辨附近出没的野兽是否具有相当的威胁性，避免从猎人变成猎物。

    但最重要的除了经验，还有工具。原始的弹弓，削尖树枝的长矛，各种陷阱，甚至最优选，弓箭。材料易于获得，制作过程也没那么复杂，只需要熟悉步骤和细节——这对于周舟来说不是问题。

    为了团队的第一次狩猎，大家做了很多准备，从基地里带来的简易装备发挥了很大作用。

    前期最好做的是投掷长矛，一米左右的长度，笔直，粗细适中，树枝上最有有一叉柄用来作为向前推动的把手——这并不难找。随身携带的折叠刀可以把一段削尖，这样即便没有枪头也具备一定的杀伤力。

    其次就是捕鸟或小型动物的活结绳圈，一根长树枝和一条绳子即可。没有绳子拿鞋带替代也行。

    在有动物出没的地区附近挖了进一米深半米宽的洞，洞口用小树枝横竖交叉铺成十字形的空心盖子，上面再放一些枯草遮掩，撒上饼干屑或者掰碎的蘑菇肉。一个简易的小型陷阱。

    最难的是弓箭。

    弓柄要选择韧性较高的弯曲材料来制作，这里找不到紫杉，松木又太脆，宴清在外面逛了很久才发现符合周舟描述的桦树，她直接扛了半棵树回来，按照智囊的要求试了十几次，砍下软韧度适中的枝条，剥去树皮反复削磨，才终于刻好了合适的凹槽位。

    因为缺少油脂，弓柄摸上去还很粗糙生硬，略有些喇手。不过这都是小问题。

    生牛皮是弓弦最合适的材料，但手头没有，她们只能尝试用树皮搓成结实的细绳来代替。这是很考验耐心和细心的工程，五个人齐心协力整整熬了半个晚上，才成功搓出了一条绳。

    最后是箭。任何直木都能用来做成箭杆，但桦木是最好的材料之一。正好她们还有剩下的。挑出那些细长笔直的枝条，削成大小长短差不多的细杆，然后在末端刻出6-8毫米深的凹槽，用来架在弓弦上。另一端削尖然后在火中烤硬，作为扎入血肉的利器。

    为了提高精确度，箭羽也必不可少。没有现成的羽毛，纸或者废弃布料，周舟让她们捡来枯叶，将叶子从中撕成两半，只留下脉络附近的叶肉，削成箭羽的形状，用带来的鱼线牢牢绑在箭杆上。

    在开始狩猎前，她们专门花了半天时间用来练习，最开始对这种粗糙的装备大家都非常不习惯，精准度十分感人。但有了前面射靶的基础，熟练起来只是时间问题，很快就陆续上手。

    她们分成了两队，宴清和杨野带着弓箭出外，其余三人拿着矛和陷阱去熟悉的地方捕捉小动物和鸟类。

    静心准备了整整一天的狩猎之旅，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