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汝阳忽觉自己腕上一重,正欲挣脱,天旋地转,脊背贴上略带冰凉的车底。

    夜烛扣着汝阳的手,汝阳此刻才意识到他二人当前力量究竟悬殊几何。

    然而即便此时,汝阳心中恨极,面上依旧扯出一个笑,“唔,这算不算恼羞成怒?”

    夜烛侧过脸,不与汝阳对视。

    汝阳双手被扣,紧贴地面,只有胸脯因气愤微微起伏,毫无疑问,无论如何看,这都是一个柔弱可欺的弱质女流。

    夜烛面露赧色,他正准备松开汝阳,却觉腿上刺痛。

    夜烛一愣。

    汝阳趁机翻起,扯下扮作男装的发带将夜烛绑了个严实。

    夜烛任凭被绑,幽道,“殿下是把发带当雪莲丝了?”

    汝阳不理会嘲讽,“若非此刻仅你我二人,你已经输了。”

    “你还想有谁,黄焕?”夜烛认为自己就是在自寻无趣。

    汝阳坐在车中榻上,夜烛虽手腕被缚,自顾自找了个舒适位置,靠在车壁上,一瞬间,仿若回到了夜烛给汝阳做侍卫的那段时候。

    夜烛有片刻出神,眼前也逐渐模糊。

    ……

    “竹叶是吗?”汝阳从车窗探出个头,“你家主子好像病了,这身体真不行啊。”

    竹叶不说话。

    汝阳继续道,“你主子都被本宫制服了,你现在护主他也不知道,只会得罪本宫。”

    竹叶立刻闭绝听穴,主子嘱咐过,这位公主娘娘能说会道的很,无论她说什么,自己都要当作听不见。

    汝阳一副为人考虑的模样,“得罪本宫同等于得罪你家主子,何必与本宫作对,不如现在调转回楚王府。”

    竹叶彻底没了声响,汝阳早有预料,“桃枝,你把他绑了我就不追究你今日失察之责。”

    竹叶震惊地看着一手为刃给了她一下,临昏前他不得不佩服自家主子,究竟哪来的公主如此彪悍。

    桃枝歉意道,“得罪了。”

    “桃枝,如今在哪儿了?”汝阳早就发现,这并非去楚王府的路,随着周遭市井声越来越少,汝阳判断夜烛或许想将她带往某个城郊别院。

    桃枝四处张望了下,“贵人,如今已经出城了。瞧着,似乎在去香积寺的路上。”

    汝阳掀起帘子,“先继续往东行,绕过前头的拐口,再回楚王府。”

    桃枝赶马车正经过拐角,却听主路上一阵热闹,“闲杂人等避让——”

    两辆马车交错而过,风动车帘,传来人声,“陛下,好像是楚王府的马车。”

    汝阳眺目看去,正对上一双打量视线,一闪而过。

    “陛下?”

    叶追摇摇头,“无事。”

    *

    “楚王受伤了!”

    “快递牌子请太医!”

    楚王出游受伤无法上朝的事传了满个京都,诸多官员前来拜访。

    对此,夜烛不想再重复表达他的康健,只是默默搬到了内院去,一则避免脸伤被人看去,二则,他确实相信汝阳能做出后院私会之事。

    ……

    “是啊黄焕,他确实病了,挺严重的,不能见人的那种。”隔壁院汝阳的声音传来。

    夜烛瞳孔微缩,立刻看向竹叶,最为强调的就是不能让黄焕这厮来,怎么现今就他成功混来了。

    竹叶垂首告罪,“属下这就派人将他赶走。”

    “慢着。”夜烛从床上支起身,汝阳绑了他后又是下迷药又是拳打脚踢,致力营造他从山上摔下浑身重伤。

    此刻一动,难免碰到伤处,夜烛冷脸道,“让汝阳院周围的人退开,退到听不清声音为止。”

    夜烛覆上斗笠,艰难走到汝阳院外。

    “汝阳,我心慕你。”

    “黄焕你帮我件事。”

    夜烛方到便听到二人同时出声,若非多年隐忍练就的城府,他早已直接进门。

    汝阳怔了怔,从第一次在魏府撞见黄焕起,她似乎就跟在黄焕身后,后来夜烛来了,夜烛帮着她一起追在黄焕身后。

    她期待此日,已是许久许久,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境。

    汝阳扯起一个笑,“我们先不说这个,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

    “汝阳,我会向陛下请旨赐婚,往后你不用再担惊受怕。”黄焕破天荒地打断人说话,他向前一步,冀望地看着汝阳。

    在来之前,他春风满面,可是越接近楚王府,忐忑,越占据他的胸膛;他顺利进入内院,见到明媚不改的汝阳,心中自嘲自己多虑;然而在他主动表白,汝阳的反应并不似他所想。

    黄焕不知,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汝阳躲过黄焕眼神,看着地面,“如果,你早这般,我的及笄之日便应该是我们成婚之时。”

    “现在不一样吗?”黄焕追问。

    “不是不一样,是不行了,”汝阳吸了吸鼻子,“我李氏满门被害,杀人凶手招摇过市、得登大宝。是,是成王败寇,可是于我而言,黄焕你让我如何不恨,如何不想着颠覆复仇?国仇家恨未报,你让我如何只顾自己,顾念儿女情长?”

    女郎眼眶痛红,泪水珠帘,黄焕心痛如绞,他喃喃道,“原来你当真是想复国。”

    “汝阳,我不懂,是你说你在叶逐府上受了多少苦,那日你走后,我日日夜不能寐,担心他对你行禽兽之举。”黄焕眉心紧蹙,双肩颤抖,“我好不容易和母亲说服了父亲,拿出旧时婚约一事,你嫁入我家,我们全家上下依旧会待你如旧时,你每日只需在后院插花扑蝶,这不是你从前说的想过的日子吗?”

    满身皮肉伤的夜烛听到此话,默默摸了摸后颈,击槌之痛似乎仍在。

    “本公主何时志愿在后院插花……”汝阳不耐烦地看向黄焕,对上少年朦胧泪眼,汝阳深吸一口气,骗道,“那是我少小时懵懂之愿,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

    汝阳为黄焕揩去泪,“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我想为我的亲人们复仇,你知道我的,本公主是最重感情不过的人。”

    黄焕想握住汝阳的手,却被汝阳一把甩开,汝阳低声道,“你走吧,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要在打把我拘在后院的主意,我不是那般女子,你看错我了。”

    黄焕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又沉默了,他走到院门,回过头,“复国之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嗯。”汝阳背过身。

    等到背后再无响动,汝阳缓缓蹲下,双臂抱住了膝头。

    “骗人也能把自己骗哭了?汝阳公主殿下好生厉害。”一道略带嘲讽的声音出现在汝阳头顶,“也不知道那些亲人们加起来,有没有伴读魏娘子一人的分量重。”

    “夜——烛——!”

    汝阳倏的站了起来,夜烛现今越发和她八岁初见时重合,未曾驯服的模样让汝阳心生征服,她回怼道,“你身上的伤是好全了是吧。”

    小公主仍对自己保持新鲜,是好也是坏,夜烛轻抿唇,道,“汝阳,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汝阳不解其意,直截道,“行啊,你带着叶家军,去将南越征定,归于我中原疆域,我就听你好好说。”

    汝阳没做夜烛会答应的准备,此人一心准备这做南越驸马,岂会去征战南越。

    她说完便从夜烛侧身经过,直奔院门。

    “好。”声音从侧出传来。

    汝阳面前也横生一臂,她错愕地看向夜烛。

    夜烛眉眼弯弯,一瞬间,不像一个潜藏七年的细作内应,而像是符合他弱冠之龄、与黄焕同辈的少年郎。

    夜烛重复了一遍,“我答应你。”

    “南越终将臣服于你,作为你翻盘的一把利剑,”夜烛看着汝阳,拍拍自己腰间的宝剑,“这样能好好谈谈了吗?”

    汝阳是最会借势的人,她接受现状向来很快,听到夜烛此番话,压下心中狂喜后,矜持谈判道,“若你答应让我搬出楚王府,勉强可以。”

    “永安坊太远,我无法接受,”夜烛思索道,“永宁坊吧,离荣记也近。”

    汝阳正要开口拒绝,夜烛道,“若是不愿,那我书房还有一张榻。”

    “本公主是要说接近荣记很好,”汝阳仰头道,“说吧,你要谈什么?”

    夜烛笑了笑,道,“三日后叶追要办宫宴,你先与我同去。”

    “你在永宁坊的屋子是有多豪奢,才与我提这要求。”汝阳睨了夜烛一眼。

    夜烛不为所动,“三日后宫宴结束,我们顺道去永宁坊,届时你一看便知。”

    *

    “楚王殿下与汝阳郡主到——”

    汝阳听着小太监报唱声,便拧了夜烛一手,夜烛自认理亏,从不在此事上与汝阳争执。

    夜烛的位置就在新帝叶追下首,两人亡父亡母,正经的皇亲国戚只有夜烛一人。

    汝阳与夜烛并肩而行,她今日盛装打扮,为的就是告诉众人,她汝阳依旧是京都上层无法撼动的一员。

    “我这位堂妹一直是这么神气的。”角落处一道女声传来,“先前还是公主的时候,霸着黄小郎君不放,现在国破家亡,以为多少会收收性子,少点痴心妄想。哪想人家就是厉害,一翻身,暂当着郡主,马上就要做楚王妃。”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我们这些单纯的,是拍马也比不上人家的。只是李姐姐你还不知,人家南越自有真公主要来当楚王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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