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婴悄悄写了自己的成绩，拿着成绩单去交给班主任。
她低头看着成绩单上的名字——
井婴，690。
黎渡，0。
他看起来不像是学习不好的人，井婴不知道黎渡后一栏为什么是零分的成绩。
或许是他没来学校，班主任不知道他的成绩才填上的零分。
井婴拿着成绩单站在办公室门口，里面有个漂亮的女生坐在班主任对面，和他闲聊着。
女生穿着白色短裙，烫着卷发，光是一个背影就会让人入迷。
“老师······”井婴小声开口，却也没踏进办公室。
班主任正对着她，朝着井婴招了招手，“井婴进来吧。”
井婴拿着成绩单放到班主任的办公桌上，“老师，这是成绩单，都填好了。”
班主任点了点头，眼镜也随着他的动作下滑，他又向上抬了抬眼镜，“井婴你在旁边等一下。”
井婴点了点头，微微侧过头看见了那个女生的面容，五官明艳大方，妆容也十分精致，上挑的眼尾和红润的唇，像是从电视剧里走出的女主剧。
井婴看得耳根发红，偷偷移开目光。
班主任看出了井婴眼中的羡慕，主动介绍道：“这是你程欢学姐，在北影读大二了。”
果然是要当女明星的人。
程欢微微侧头，她肩上的卷发掉到她的胸前，带着勾人的尾音，“你好，小学妹。”
井婴低着头，点了点，往后退了好几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按黎渡的情况的话，我建议还是先休学，把身体养好了再来。”班主任语气郑重。
井婴听到黎渡的名字，下意识地抬头。
休学？
为什么？这不是刚开学吗？
“我认为休学还是尽量不办理，黎叔叔会给黎渡请家教，学习进度这些不劳担心，我来是希望学校这边先知晓黎渡的情况。”程欢说话很有条理，甚至她一个刚20岁的女生比班主任的气场还要强。
“我尽量和校方商量一下。”班主任抬手，用手背擦了擦汗。
井婴咬了咬唇，双手攥着自己的校服衣边，鼓起勇气问：“为什么他要休学？”
“黎渡”两个字在井婴嘴边，却又被她吞下，没能说出口。
“他身体不好。”程欢眼睛亮亮的，温柔地向井婴解释，“小学妹和黎渡熟悉吗？”
井婴后知后觉地胆怯，避开程欢打量的眼神，摇了摇头，“不熟悉，他是我的后桌，但不熟悉。”
不知是担心程欢不相信，还是因为什么，井婴又强调了一遍。
程欢扬了扬眉，起身向班主任告别，然后走到井婴面前说：“小学妹，带我去你们班吧，我把黎渡的书带回去。”
井婴看向班主任，见到班主任点头之后，才跟着程欢走出了办公室。
“小学妹成绩这么好为什么复读啊？”程欢看向她。
井婴眼神飘忽不定，尽量低着头，不让程欢看见自己的神色，“没能去到想去的专业。”
好在程欢穿着高跟鞋，比井婴高出大半个头，井婴又垂着脑袋。
“这样啊，”程欢语气略带惋惜，“好好加油哦！”
井婴认真地点了点头，将程欢带进了教室。
放学后，教室里还是留了不少人下来，有些在写着作业，有些在和附近的同学聊天。
程欢走进教室那一刻，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到了她的身上，她丝毫不觉得不适，反而洋溢起温柔姐姐的笑。
井婴不习惯行走在这么多的目光之下，加快了几步，走到黎渡的书桌旁边：“这就是他的位置。”
程欢微微弯了弯身子，想起自己穿着短裙，不太容易蹲下或者弯腰。
程欢皱了皱眉，对井婴说：“小学妹，能麻烦你帮我找找他的书吗？我穿着裙子不太方便。”
井婴下意识看向她的裙摆，的确很短，若是弯腰曲背，是真的不方便。
井婴理解她的不便，蹲在黎渡的书桌面前，伸手进去，碰到校服的那一刻，好似冰凉的校服上还残留着主人的体温。
校服下藏着的只有一本书，井婴拿了出来，放到程欢手里。
是黎渡之前看的书，他没有带走。
“谢谢啦，先走了。”程欢踩着闪闪的高跟鞋，向井婴告别。
井婴垂下了黑漉漉的眼睛，程欢拎着那本书离开了教室。
拎着垃圾桶回来的年诗琪和解一天，愣在门口。
年诗琪一把丢了拎着的垃圾桶把手，跑到井婴面前，“哇！那个姐姐是谁啊？好漂亮！！”
年诗琪的话引来了很多同学的注意，他们都好奇，之前是好奇黎渡，现在也好奇突然来的这个漂亮女生。
“或许是他的亲戚······？”井婴指了指自己的后桌，猜测道。
“哇！黎渡家的基因也太好了吧！”解一天将垃圾桶放到门后，也感叹道。
年诗琪十分赞同地点点头，问着井婴，“黎渡是不来上学了吗？”
井婴摇头，“我不知道。”
“只是请假而已，黎渡跟我说了的。”解一天坐到位置上，分享着自己知道的小秘密。
解一天向年诗琪勾了勾手，井婴也跟着凑近听，“他好像有什么病，才没来学校的。”
年诗琪笑着骂解一天，“我看你才有病。”
解一天皱着眉，向她们展示他手机的界面，是黎渡和他的聊天记录：“你看，他自己说的他在医院。”
年诗琪将他手里的手机抢过来，仔细看看
【L】：我请了半个月的病假，麻烦同桌向科任老师说一声。
下方是200块钱的转账。
【歇一天】：谢谢老板。
解一天很不要脸地领了黎渡的转账。
“我靠，你这同桌真可以啊，这钱怎么就让你赚了？”年诗琪愤愤不平，十分愤恨自己没能赚到这个钱。
解一天骄傲地扬起头，“那可不，我这同桌可豪气了，你都不知道他手上戴的那块表值多少钱。”
“多少？”年诗琪好奇地凑近。
解一天突然往后一仰，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反正看起来就不便宜。”
井婴不再听二人的打闹，对年诗琪说：“琪琪，你要是收拾好了就先走吧，班主任找我还有事。”
年诗琪点头。
井婴提着口气，又走回班主任的办公室。
他拿着成绩单看得认真，见井婴来了，也是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坐下。
班主任长得胖，肥腻的大肚腩抵着办公桌，“你不要紧张，我们就闲聊一下，老师先了解一下你的情况。”
井婴乖巧地点了点头，仍是不敢抬头看班主任，两手紧握着，像是要赶赴刑场。
“我听你之前的班主任说，你已经收到了南城大学的通知书了？”班主任问。
井婴点头。
“那为什么要来复读呢？”班主任拧开手边的茶杯，浓茶的气息扑面而来，“复读的风险可是很大的。”
“我知道的。”井婴小声回应他。
“现在大学还没有开学，反悔还来得及。”班主任肥腻的嘴抿着茶水。
井婴终于抬头看向班主任，眼神坚定：“我不后悔。”
“井婴啊，若是家里贫困，还有助学金嘛，实在没有必要再复读一年。再说······”
班主任的话被井婴打断，她本就柔美的声音显出坚决：“我不后悔，我复读不是因为上不起大学！”
虽然说到最后，井婴的声音没有什么底气。
“那你自己想清楚就行。”班主任靠着椅背，向井婴摆了摆手。
井婴起身，向班主任鞠了个躬，便大步离开了班主任。
井婴从办公桌出来，一阵热气扑面而来，她耳边挂着汗珠顺着纤细的脖颈滑下。
井婴回到教室时，少了不少同学，年诗琪也走了。
年诗琪留了一张纸条给她，“赶公交，先回去咯”。
井婴将纸条叠好，放进日记本里夹着，慢悠悠地收拾了东西，离开学校。
井婴住校，只有等到周五放假时，才能离开学校回家，但也可以在放学之前申请留校，周末也会有老师守着上自习。
但井婴也并不想太早到家，她总觉得家里太窒息了。可是又担心陶贞的状况，所以还是会每周回家。
正当井婴挤上公交，陶贞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井婴用的是一个老年机，只能接打电话和收发短信，这还是陶贞偷偷给她买的。
“妈妈。”
“婴婴放学了吗？”陶贞的声音带着隐约的哭腔，再加上公交车上人多又挤，声音嘈杂，井婴没太能听出来。
“我放学了，已经在公交车上了。”井婴一手抓着公交车上的铁杆，一手紧紧握着手机。
“婴婴，这周能回学校住吗？不要回家了······”陶贞的声音带着电流传进井婴的耳膜。
公交车到了下一个站，突然停下。
井婴旁边的人没站稳，一下后退踩到了井婴的脚上，井婴瞬间红了眼眶。
“妈妈，又吵架了吗？”井婴担心地问。
胸腔里的心脏加速跳动，恐惧和不安袭上她的心头，井婴抓住铁杆的手也开始发抖。
“······”陶贞那边一阵沉默，“我在你小姨家住着，婴婴这周就在学校住吧，不要离开学校。”
“好。”
得到井婴的答应后，陶贞又嘱咐了她几句注意安全，便挂断了电话。
她一手紧紧拉着铁杆，一手抬起手肘擦了擦自己的眼眶，长舒一口气安慰自己。
没什么，这样日子她已经习惯了。
只是学校的留校申请已经不能再交上去了，如果非要留校，只能去麻烦班主任，井婴不是很想。
她身上的钱，似乎还能够她住两晚青旅。
公交停了一站又一站，车上的人逐渐减少。
井婴坐在后座上，看着车窗外的高楼林立，人行道上携手同行的人，不免羡慕。
在这样繁华热闹的大城市里，她却有家不能回。
“第三医院到了，下一站南城八号街。”
公交车上的广播响了，原来已经在井婴发愣过程中，已经行过了这么多站口。
到了南城八号街，再过一个站就是井婴的家。
井婴双腿突然开始发抖，膝盖上的疼痛好似还在昨日。
井婴赶在车门关闭前，立马冲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