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酝感觉自己腾空了，她茫然地睁开双眼，环顾着四周。
她那原本涨得发痛的头在看见邱露白惊慌的表情后霎时清醒：“怎么样？还难受吗？”她扯着他的衣衫努力抬头。
邱露白低下头，眼中又泛起涟漪。“昨晚是我不懂事了，对不起。”他将怀抱收紧，鼻尖小心翼翼地蹭着苏九酝的鼻子。
“那就好，千万不要把这些梗在心中，你没做错。”苏九酝习以为常地环上他的脖颈，借力上移，在他的唇边落下一个吻。
邱露白将苏九酝放在床榻上，仔细为她掖好被角。
“好，我知道了。小九你再休息会儿吧，我等会还要去梁将军的营帐。”
苏九酝听着他的话，突然泪水就委屈地上涌，她忙眨着眼将泪意压下。
她侧躺着看向越走越远的邱露白，双臂相交将自己环紧：“要平安回来啊。”
“放心！”邱露白已经走到了门帘旁，他回过头和她保证着。
苏九酝见他离开了，便将被褥下拉，双手搭在被子上，抬眼失落地看着帐顶。
好想再抱一会儿啊，就这么急着走吗？
苏九酝不满地在床榻上翻身，将被褥抱在怀中蹭着。
忙忙忙，每天都是这样。
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轻而易举、出乎意料、蛮不讲理地占据了她的心。
原本萦绕的睡意越来越浅，苏九酝干脆坐起身，身体蜷起，将头埋入双膝之间，一个人开始胡思乱想。
好像突然就看不见我们的未来了呢，不管小白是回到朝堂还是继续做个将军。我总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吧，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啊。
景云那边不好回去，又不可能一直呆在边塞。我本来是多么自由啊。
泪水一滴又一滴地沿着脸颊滑落，苏九酝低声呜咽。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悲伤全都泛上心头，一刀一刀地凌剐着她。
她的泪并不是想象中那般源源不断。
苏九酝闭上眼揉着肿痛的双眼，脸上也是刺挠地痛。
她用力睁闭着眼睛，让挤出的些许泪水湿润一下因干燥而绷着痛的双眸。
营帐外响起隐约的哨声。
苏九酝挠了挠早已凌乱的头发，在邱露白的营帐中找着铜镜。
辰时了，要去伤兵营帐了。不然小桃找到我营帐发现没人，又该担心了。
环顾一圈，一张光秃秃的书案和她刚躺过的凌乱的床明晃晃地告诉她：没想到吧，就是没有铜镜。
无名的怒火莫名就上涌，苏九酝憋着一股气，坐在床边用手生硬地打理着自己的头发。
好不容易扎好，她往头顶上一摸，没有一处平整，全都崎岖不平。
怒火一下就淹没了她的神志。
苏九酝一把扯下发簪，就往床上甩去。感觉还是不解气，她将被褥一把团起，狠狠砸回床上。
一个东西从床上蹦哒了两下，吸引了苏九酝的视线。
她俯身过去，看见一个缨穗蹦到了枕头边。
苏九酝握上缨穗上挂着的平安锁，本以为流干了的泪水再次包裹了眼睛。
她抚摸着平安锁那变得圆润的棱角，心又是一颤一颤地痛。
明明当初做得那么粗糙，边角都没认真打磨过。
苏九酝举着缨穗，仰头倒在床榻上，又是泪流满面。
“小姐，你在里面吗？”小桃的声音传来。
苏九酝吸了吸鼻子，将缨穗放回枕边。“我在。”她努力从喉咙中挤出两个字。
门帘刷得被掀起。
“小姐，怎么了？邱公子他欺负你了？他打你了？”小桃疾步来到她的身边，抓起她的手臂紧张地看着。
“小桃。”苏九酝撑着床榻起身，将小桃紧紧搂入怀中，“我没找到铜镜，梳不好头发……”说着说着，她哇地大哭了起来。
小桃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没事没事，这种小事找我就好了。看啊，我现在就帮小姐梳头。”
小桃温柔地梳理起她凌乱的头发。
“摸摸看，好了哦。”小桃握着她的头放在梳好的发髻上。
苏九酝喉咙里的呜咽渐渐止住了，她将头埋进了小桃的脖颈中，小声询问：“我刚刚是不是很傻啊？”
“不傻不傻，该哭就哭该笑就笑，多好呀。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的话，人会憋坏了的。”小桃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她的情绪。
“今天早上，小白都没和我抱就走了。”
“我好生气，可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我就一个人生闷气，我感觉我们好像不太合适了。”
“后来，我想去找你。但是没找到铜镜，又梳不好头，我就更生气了。”
“我乱扔东西，看见小白还带着好早之前我送他的礼物。”
“我的眼泪好像就止不住了，那个缨穗好像好委屈地告诉我，我明明还那么喜欢你，可是你就不要我了。”
“小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说着，眼泪再次溢出。苏九酝喘着气将眼泪擦去。
感觉自己再哭下去，眼睛都要瞎了。
小桃扶着苏九酝在床边坐下，拿出手巾帮她擦去脸上流淌着的泪水。
“其实少爷不喜欢邱公子就是因为小姐和邱公子如果以后要一起生活的话，一定会有人做出牺牲。小桃觉得还是问问邱公子吧，看他以后的打算到底是什么。”小桃走到苏九酝身前，将她低垂的脸抬起，“不过，如果他希望小姐让步的话，那我就会永远讨厌他！”
苏九酝看着小桃瞬间耷拉下来的脸，一下笑出了声。“好啦。”她将小桃搂入怀中，“我之后再问问吧。你放心，我才不是喜欢委屈自己的人。”
“小姐可要记住自己说的话哦。”小桃一脸不信地撇嘴。
“什么？你敢不信我？”苏九酝挥着拳头威胁小桃。
“不信，不信。”小桃做了个鬼脸，向着营帐外跑去。
“小桃，你给我等着。”苏九酝拎起衣摆追了上去。
说是要问邱露白之后的安排，但是苏九酝一看见在自己营帐外等自己回来的邱露白时，心又变软了。
早晨满腔的委屈怀疑退缩好像在看见他的一霎那烟消云散，只剩下一颗噗噗直跳的心和游走在四肢百骸的温暖和依恋。
邱露白将她拥入怀中，带着走入营帐。
没等苏九酝开口询问今日如何，邱露白的下巴就抵上她的肩头，黏黏糊糊地在她耳边嘟囔：“小九，我又受伤了，你帮我包扎一下吧。”
苏九酝从他怀中出来，眉头微蹙：“哪儿呀？怎么又受伤了？”
邱露白熟练地挽上衣袖，将手臂上那条细长的伤口展露给她看。
“太多人了，我没注意到身后刺来的枪。幸好后面躲得及时。痛，痛，小九有些痛。”他的声音中带了明显的哭腔。
苏九酝拿出药膏，在他的伤口处敷好后，轻轻吹了几下。“还知道痛啊，要小心呀。刀剑不长眼的，幸好这个伤口不深。”
她抬头看向邱露白泫然欲泣的双眼，轻轻在他的眼角落下一吻：“好了，不痛了。”她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我以后受伤了可以都来找你包扎吗？”邱露白眼中的泪水开始流转。
“不可以故意受伤！”苏九酝恶狠狠地盯着他那双布满笑意的眼睛。
“不会的。不受伤我也可以来见你。只是想多和小九呆会儿，要是小九愿意给我包扎就不用去找军医了。”邱露白笑着将她再次搂入怀中。
“我只会简单的包扎。”
“那小九解决不了的我再找军医。”
“嗯。”
“小九明天见。”
苏九酝看着邱露白不断回头和她告别，她笑着点头。
好像小白也很不安呢。等等吧，等战争结束，再找小白去得到他的答案。
她开始有点想要逃避了，如果最后的答案是两人分开，不如先好好度过现在这段仅剩的时光。
苏九酝捻着渐渐冷下的耳垂，在心中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