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

    别墅里开着暖色的灯光,恍然有种家的感觉。

    阿姨早听闻动静,从玄关处迎上前来,目光落在正穿过交叠院落的两道身影上,一前一后,男人身量清俊,落后他一步的女人娇艳夺目,真是养眼的一对。

    她先唤了声:“傅先生。”

    后才端着慈目笑道:“这位就是太太吧。”

    温霓思绪被扯动着,这才回神。

    傅司聿淡声介绍:“郑姨。”

    温霓弯着眉眼打招呼,郑姨脸上笑意不减,连连应答。

    身后提着行李的的林越安排人把东西提到二楼安置妥当,温霓就被傅司聿带着往楼上走。

    郑姨从厨房端着水果出来,张眼望了望,轻喊道:“太太想吃什么,待会儿我做。”

    这都快擦到下午三点了,他们待会儿来得及的吃饭么?两个小时的功夫,够?

    “清淡点。”耳畔落下男人清风淡雅的声调。

    募地让温霓心下收紧。

    她视线随即落在那道宽阔的背影上,他还穿着黑色正装,垂坠的裤管包裹有劲的大腿,随着他行走散发不可言说的禁忌感。

    意识到刚刚在想什么,温霓瞬间红了脖子。

    很快,男人在楼梯靠右的那间房门前停了,随后,他长指扣上门把,微微使力,推开了房门。

    温霓其实对那事一知半解,只从姜枝缈那里听过。而她与沈衍川的关系,最亲密也只限于拥抱,连手都没有牵过,眼下就要直接进入到和几乎不熟的男人上床的地步,她内心只有恐慌和不安。

    心跳在胸腔横冲直撞,随着男人回望过来的那一眼,达到了顶峰。

    他问:“不进来?”

    温霓咽了咽喉,还没来得及出声,那边便直接回身走了进去,大刺刺打开着门,像是把主动权给她,要不要进去凭她自愿。

    可是,她有得选吗?

    早晚都会走到这一步的,早痛不如晚痛。

    在门口给自己做了几分钟的心理建设,温霓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卧室很大,那张铺着深蓝色床单的床也很大,右边是书桌和沙发,还有一些看不懂的小物件,但整体是简洁的有序的,色调也是统一的冷色调,像初雪后带给人的清冽感。

    左侧是偌大的衣帽间,而旁边紧闭的自然是浴室。

    里面此刻传来淅沥沥的水声,瞬间让温霓刚做好的准备付之一炬。

    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随后便把视线投到书桌上,那里放了很多英文原版书,大多是与商业相关的书籍,温霓只看得懂封面。还有一些讲哲学类的翻译书,甚至她在书架的最不起眼的角发现了一本书画集。

    是她母亲傅瑾的。

    可惜的是,从几年前开始,圈子里便再也没听过她的消息。

    她现在还在画画吗?

    手指正要触上画册的硬皮封面,突得传来浴室门被打开的声响。

    温霓动作一顿,随后回身。

    在看到男人的那刻,不由怔愣住了。深蓝色浴袍下那道本就勾人的身姿更显雅贵,微润的发尾几滴水滴滴落至胸前,隐入一片令人遐想的更深处,他明明穿戴的很整洁,衣襟几乎捻到了的锁骨处,但那张脸漫不经心看过来时,还是让温霓招架不住,差点腿软。

    他像是随意看她一眼,随后抬手拉起一条帕子擦拭了几下黑发。

    意识到她在发呆,傅司聿敛眉,端着步子走近。

    “在看什么?”

    疲懒的声线染上几分湿润,在密闭的空间内,包裹住温霓几乎战栗的心绪。

    他好像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也不纠结刚刚问她话的答案,随意转开话题:“家里东西齐全,你要不要洗?”

    “不,”温霓急切到几乎破音,抿着唇她很快镇定下来,“不用了。”

    “我待会儿还要回家的。”

    女孩的声音很轻很软,回荡在这个常年冰冷的房间,似乎都染上了一点温度。

    温霓是想提醒他,待会儿不要太过分。

    可是男人只点了点头,淡声道:“待会儿让林越送你。”

    随后,他径直的走向了衣帽间。温霓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而且他看起来对这种事轻车熟驾,并无半点异样,情绪永远密不透风,让人无端焦灼。

    没几分钟,男人就已经换了舒适的睡眠服,丝质的黑金色,雅贵的气质铺天盖地,但此刻的温霓却无意再欣赏。

    眼看他正要抬手关窗户,温霓终于下定决心站起身来,问了句无意识的话:“你洗好了?”

    男人半截手腕搭上窗沿,偏头朝她投来一瞥,那神色依旧染着冷淡的风雪。

    未等他回应,温霓继续:“那我...我要怎么做?”

    还未说完,话语就卡顿了一瞬。

    傅司聿走近,目光从她瓷白的小脸上滑过,黑眸沉沉,像这才看透她紧张到不知所措的情绪,清淡的香味涌入鼻尖,一直疲懒的燥意莫名压下几分,他似乎也想起了刚刚自己说了什么引人误会的话。

    不过,到底被她曲解成了什么样子?以至于粉色从薄软的耳尖几乎蔓延到她整张脸,就连眼尾都洇红一片。

    他倾轧下身子,猝不及防凑到她眼下,认真端详她片刻,故意问:“做什么?”

    温霓几乎在他凑近的瞬间屏息,她快受不了这近乎窒息的气氛了,索性说清道明:“傅司聿,我承认我有点害怕,你不觉得我们有点快了吗?”

    话落的那一秒,男人已经拉回了身子,他好像是笑了声,才恍然:“原来陪我睡觉,是这个意思。”

    “嗯?”

    随着她说话,鼻息间那股香味更浓烈了些,傅司聿慢条斯理开腔:“我睡觉,希望太太在房间里陪我。你可以看书,画画也行,和我待在同一空间里,然后等我醒来。”

    他目光攫住她,反问:“这算□□?”

    微张着嘴,温霓哑然失口。

    敢情她刚刚一系列的脑补都是自作多情?

    “当然,如果你不介意,也....”

    “介意。”温霓脸上热度又浓了一层,她连忙打断,慌乱指着他身后的大床,“你睡吧,我就在沙发这里。”

    刚说完,她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让人就在这里陪他睡,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不过,不是她猜想的那个意思,还是让温霓心里悬着的石头了地。她真的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只坐到了三分之二的地方,腰背挺直,看起来是很不舒服的姿态。

    傅司聿掀被躺上床。

    目光从女孩柔软的发丝往下,落到她正看手机的侧脸上。

    刚刚明明怕得很,又端着一副故作镇定的姿态。

    乖得不像话。

    小姑娘想得还挺多。

    屋内很静,窗户未完全紧闭,只一点傍晚的春风攀进背脊,没那么冷了,刚才的情绪也在慢慢消散,端着手机在看消息的手依旧攥得很紧,温霓克制着自己没有抬眼去看睡在床上的男人有没有睡着了。

    他或许很累,时差还没有倒过来。

    作为合法妻子,在这里作陪本没有什么的。

    但是,温霓就是心里觉得很奇怪。

    联想到他想要香薰助眠,可以猜到他睡眠质量不好。但她都给他买了薰香,为什么放着买的不点,要她这个人在这里?这样也能助眠么?

    她边想,边和姜枝缈发消息吐槽。

    姜枝缈:[果真,大佬都有不可明说的怪癖!]

    姜枝缈:[所以,你跟我说,你大白天的在陪他睡素觉?]

    那两个字还在温霓脑海里打转,温霓耳边募地传来一声低哑:“温霓。”

    温霓下意识抬眼,直接和床上撑起半截身子的男人四目相对,他眼底情绪黑黑沉沉,压着温霓指尖不由自主用力。

    半躺的男人,单薄被褥下是线条起伏的欣长身子,他微耷着眼皮,嗓音又哑又低:“离近点。”

    分明语气很淡,但那股侵略感压了过来,温霓不明所以:“什么?”

    只半秒,温霓见他长睫轻覆,在眼睑处留下青灰色的暗影,再出声的语气近乎嘶哑:“睡不着。”

    温霓:“?”

    她果真是助眠的?

    温霓抿了下唇,目光在男人眼下细微的青黛色上晃了一圈,他好像真的很疲惫。

    随后她无奈收起手机,搬了个凳子在床尾坐了下来。

    “太远。”

    男人依旧不满意,嗓音似乎染一丝不耐。

    温霓又往前移了两步,换来男人轻微地冷嗤:“怎么,怕我吃了你?”

    一个“吃”字,让温霓心绪猛提,直接把椅子提到了床头柜的距离。

    “可以了?”

    傅司聿面无表情躺下,刺痛的眼皮很快因为那股女孩身上飘来的清淡香味重重阖上,直至陷入昏睡。

    *

    再次醒来时,已是接近晚上九点。

    窗外天色暗寂,只听风吹树叶的响动。屋内没有开灯,月色顺着窗沿爬进,铺展在轻薄的被褥上,又轻轻攀上女孩纤细的指骨,伶仃的手腕,半截白嫩的侧脸,在长睫上投下阴影,最终跳跃在那粉色柔软的唇瓣上。

    傅司聿偏头,侬稠漆黑的目光黏上去。

    原来她真是“解药。”

    什么熏香,没有一个跟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Owen说他失眠症大约是心理原因,从半年前复发开始,他便一直在帮他寻找解决方案,心理原因自然要知道什么心理问题,解决了根源才能彻底解决失眠,但他最厌别人窥探私密,于是这件事就此搁置。

    没想误打误撞,在新婚妻子这里找到了药。

    一定要吃药吗?

    其实对他来说,没多大影响。每天睡三四个小时够了,可近段时间连三四个小时都是奢侈,这次出差尤为严重,安眠药超出计量对他已没多大用,而他也不喜欢陷入完全无意识的状态,因此,算下来他已经连续三十几个小时没休息过了。

    傅司聿目光流转,轻哂了声,她什么本事?

    许是他目光太过炙热,女孩长睫颤了颤,似乎要转醒的迹象。

    傅司聿眉目随着微动,不自觉屏了下呼吸。

    下刻,那纤长细密的睫毛如蝴蝶扇翅,颤动着睁开了双眸。

    温霓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时,屋内有些暗,她杏眼刚睁开,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漆黑的双眸。

    他们离得有些近了,男人温热的鼻息轻洒在她头顶,引起阵阵细小地颤栗。

    她就趴在他枕头旁边,怎么看都是一个暧昧的距离。

    温霓连忙拉直身子,问:“你醒了?”

    她似乎觉得他盯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像藏在寂静冰川下涌动的暗流,有种被狼盯上的错觉。

    “啪”一声,头顶灯光倾泻,温霓微眯眼,再抬眼时,那种感觉消殆干净。

    他神情恢复到了一如既往的清冷模样:“嗯,下楼吃饭。”

    楼下郑姨还温着饭菜,眼看他们下楼,一双眼底浮现出欣喜又了然的情绪。

    傅司聿已穿戴整齐,白衣黑裤,他余光里看到了郑姨揶揄的表情,在无人之处,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郑姨一凛。

    连忙去厨房端汤菜去了。

    很快,两人在偌大的餐桌前落座。

    很家常的菜品,五菜一汤,都是清淡口味。温霓很饿,吃得很认真,对面的傅司聿似乎胃口也不错。

    两人坐在对面,却遥远又疏离,都默默吃饭,无人再说话。

    一时餐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响。

    直到一阵铃声响起。

    温霓闻言看过去,是自己的。

    屏幕上显示“哥哥”来电。

    一口菜倏而梗在喉间,温霓轻咳,下秒眼下便出现一截手腕和透明水杯。

    温霓接过水杯道谢,但并没有打算接电话。

    傅司聿眼神轻飘飘掠过,问:“为什么不接?”

    温霓清了清嗓,语气软软的:“怕他骂我。”

    轻挑了下眉,傅司聿冷淡勾唇:“‘狗男人’不是在骂我?”

    “咳咳咳!”

    温霓猛地一咳,雪白的脸颊瞬间染上绯红。

    藏在无框眼镜下的眸子幽然滑过她红到几近透明的耳垂,傅司聿神色带了点兴致,起了要继续逗她的心思:“太太的哥哥似乎对我很不满。”

    上次他果然看到了那条骂他的消息了。

    温霓抬眼看他冷淡的表情,最终还是忍不住解释:“他不是针对你。”

    停顿了下,温霓继续:“我家人还不知道我们领证的事。”

    她一说完,厨房“砰”一声传来一阵响动,是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温霓担心问郑姨。

    郑姨从厨房探出一个头:“没事没事,锅盖掉了而已。”

    又顺着安抚了几句,温霓这才听到傅司聿无甚起伏的嗓音:“所以,明晚你哥哥在?”

    温霓不明所以:“嗯?”

    扯着纸巾慢条斯理擦拭干净指节,傅司聿嗓音缓缓慢慢道:“和他好好认识认识。”

    “......”

    明晚傅司聿要赴温爷爷的邀约去温宅吃饭,这场鸿门宴,想来都不会太轻松。

    再一想到温岩箴对这件事的抗拒,温霓便不自觉有些担心。

    她对温岩箴的情感很复杂,他给过她很多温暖,从小就很宠她,几乎达到了一个好父亲的标准。

    至少在他知道尹曦月的存在前,他对她的疼爱都是真的。

    “我爸,他不同意我和你。”温霓咽完喉里的肉丸,语气巴巴道,“他要是知道我和你已经领证,肯定会很生气。”

    女孩秀眉微蹙,像是遇到了一件天大的难题。

    “我会好好跟他解释。”傅司聿轻描淡写拨开她的忧虑。

    “你要怎么解释?”她语气更低了,“要说是我求你跟我结婚的吗?”

    如果这样说,温家更不会让她嫁给他的,陷过一次就够了。

    她话语里暗含似有若无地引诱,诱他说出她想要的答案,可技巧又不太聪明。

    搁在桌面上的指节微动,不想落入她明显的圈套,傅司聿正要开口说“那不是事实?”,却在对上女孩干净的眼眸时,嘴边的话一转:“所以?”

    她两眼溢出明亮灼人的亮:“所以,你能不能配合我演戏啊?”

    心里大概有了猜测,傅司聿轻撩嘴角,似笑非笑道:“演‘我深爱你’的戏码?”

    温霓长睫微颤,话语却一本正经:“不用‘深爱’,就是你稍微主动亲密点,可以吗?”

    她声音越来越小,也越说越心虚,这要求会不会太过分?

    果然,下秒他便见男人唇角似乎下压几分。

    心一慌,温霓赶紧补充:“作为补偿,我可以陪你…”

    意识回笼,话语倏而停顿。

    傅司聿漆黑眸子回望她。

    咽了咽喉,温霓重新措辞:“陪着你,像刚刚那样睡一次。”

    四周阒静,温霓莫名在那双如有实质的眸子里看到了短暂的玩味。

    温霓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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