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事了

    司尘境在一旁“啧”了一声,扇骨敲着手心,“你提出的要求无疑是让死人复生,朽木发芽,非得寻那镜中花水中月,你这不是为难人嘛。”

    林诗意瞪了他一眼,司尘境自觉地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我此言既出,定会守信。我只问,你办或不办?”许敏未理司尘境,直定定地看着林诗意。

    林诗意被她眸中的哀怨灼伤了,沉默了一会儿,抿了抿干涩的唇。俄顷,但闻有风吹过的声音。

    “好,我试试。”林诗意低沉道。

    林诗意心中也是忐忑,她在古籍上见到过招魂之术,但从未实践过,稍有不慎,招魂者便会被招魂者反噬,更有甚者七窍流血,神魂破碎,沦为一个痴傻的疯子。

    许敏见林诗意应下,瞳孔亮起了光。她随后双手渐渐又有些颤抖,转而又像是愤恨地咬咬牙。

    她该如何面对段轩,她也不知。心中有怨恨、愤懑,却又有隐隐期待,害怕。繁杂交织的情绪,扰得她头疼。

    司尘境阻止道:“你真答应?行招魂之法本就是逆天而为,况且这段轩都死了一年了,他没准早就转世投胎了也未可知,这笔买卖不值当,咱不做了。”

    司尘境见林诗意答应,敲着黑骨扇的手也停了下来,对她的举动颇为不解。

    眼神也由先前的玩味,渐渐正肃。嘴角弧度下了几分,轻轻侧头,透过林诗意,便与许敏的眼神相对上。

    电光火石之间,双方均未败下阵来。冷眼互视,心思各异。

    司尘境的手上一暖,低头看去,林诗意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抬眸间,落入她带着暖意的眼神。

    林诗意踮起脚,发现自己身高不够他一个个头,便拍拍他肩膀,让他低下来些。

    司尘境附身倾耳,她声音柔柔的,宛若有阵风吹过。

    “我待会儿要施阵,你离远些。若是许敏有异,横生枝节,我也突生变故,你能跑则跑。”

    “这给你!”林诗意将“小子”抛给他。

    林诗意从储物戒中拿出几幅空白的符纸,符纸升起,漂浮在她面前,她手指画了不知名的咒法,转而几道符便贴在洞内的四周。

    司尘境见着她术法变换,又瞧着手里的“小子”,剑眉轻皱。她将自己的本命法器都给了他,真是没有一点防人之心。

    既然已知幽弦在此,林诗意何必应下这女人的话。以她的功法,加之丛林阵法已破,本就可将这幽弦伞夺了去,他不信林诗意自己不知。

    既已知可凭压制所得,非要搭上自己的神魂去赌,真是愚蠢。

    司尘境看着面前施阵的林诗意,神色复杂了些。若是林诗意此次未得幽弦,他也会通知厉青红鸾,夺了幽弦。

    “冥冥有声,久泾破沌。”林诗意此时额上已露出密密地汗珠,感觉到一阵威压,是来自幽冥的鬼气。

    忽然,一阵阴冷之风从洞外而来,四周萤火闪烁,林诗意施着术法的手未敢松懈,但见到这动静,也露出了一丝笑颜。

    看来快成功了。

    林诗意闭眼,施法愈加聚精会神,在气海之处,灵力通过指尖,涌入阵法。她感觉到心脏处微微刺痛,唇角也渗出了血迹。

    司尘境眼神缩了缩,抱着“小子”的手紧了几分。衣袖之下,黑骨扇露出暗光,眼睛又盯着许敏,破阵、杀人,一念之间。

    “来了!”

    黑骨扇熄灭了光芒。

    在许敏面前,一男子由透明渐渐显露出全身。许敏见到那人的模样,涌上心头的委屈,满腔的愤恨,在这一刻,全都化作泪水。

    “敏儿,是敏儿吗?”段轩见着面前日思夜想的人,不敢确定地问道。他连忙上前了几步,鼻子酸涩,眼眶泛红。

    许敏彻底绷不住了,她柳眉倒竖,怒目如火,撕心裂肺道“别叫我,你令人恶心!段轩,你为何杀我?先前的感情,你都喂了狗是吗?”

    司尘境见招魂阵法已成,忙扶起了林诗意到一旁坐下。她瞧见他关心的神情,摆了摆手。

    司尘境拿出手帕,给她擦掉唇侧的血迹。见到她脸色苍白,也脸色不好地往那两人瞅。

    “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段轩怅然若失道。

    许敏冷笑,癫狂道:“所以就将有咒法的刀刺入我腹中?你可知我腹中还有胎儿?”

    此言一出,洞府内安静了一瞬。林诗意蓦地与司尘境四目相对,所以这满洞府的小孩玩意,全是许敏为她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

    想到这,林诗意也攥紧了拳头,重重地锤了石桌,眸中的肃杀直抵段轩。

    “别动怒,你还受伤。”司尘境轻声道。

    段轩心口猛地一滞,身体僵硬了一瞬,“什么,我竟不知。敏儿,你一定是在骗我的?对不对?”

    “你当然不知,我本打算我们成婚当晚将此喜讯告知,谁料我未开口,便是你入腹一刀,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孩子!”许敏狂笑不止,笑得咳嗽了几声。见到他面前男人悔恨落泪,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感。

    段轩瘫坐在地,如当头一棒,失了魄地喃喃道:“那位仙长明明说只要将这带符咒的刀将你的妖丹挖出,你便可变成人,你不会死的,此后我们便可以......”

    “我都做了什么......”

    “仙长?什么仙长?”林诗意出言问道。

    若是挖妖丹,许敏必死。

    许敏受幽弦所孕育而生,她的妖丹自是不凡,可言有神力。

    “那日,一位仙长来到我家中,说要收了敏儿。我定是不肯,他说此有违伦常,百年后敏儿会死于天道之下。唯有一法可解,便是挖出敏儿的妖丹,她就能变回常人。”

    “我便......我便轻信了他。”

    许敏泪痕未干,挪开视线,不愿再看那人一眼:“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告知我。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你在怕什么?真是虚伪。”

    “那仙长是何模样?”司尘境问道。

    “他浑身黑衣,看不清脸,但......他的脖颈处有白泽纹身。这图腾我在灵异鬼怪的杂文当中看到过,所以记得。敏儿,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许敏眼睛划过一瞬愕然,但又迅速地厌恶地扫了一眼地上趴着的男子。

    段轩说着又痛彻心扉地落泪,捂着胸口,眼神祈求着许敏。

    “段轩,我永远也不可能原谅你。”许敏半蹲下,眼眶泛红,捏着他的下巴,泪滴至她手腕,一字一句地吐出。

    段轩眼底彻底没了光彩,万念俱灰。

    段轩泪光中映着许敏,很想触碰她的脸庞,他凄凉一笑。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恨自己愚笨。我杀了三个人,一个是你,我们的孩子,还有我自己。见你如今安好,我只愿你往后年年安乐,岁岁无忧。”

    此言说完后,段轩便如萤火,消散如风。

    许敏看着他逐渐消散,泪滴落至木雕,浸湿了它。

    “好一个年年安乐,岁岁无忧。”许敏手中握紧的木雕,猛地被砸到一旁。

    洞府沉寂了一瞬,许敏也平静了下来。

    她抹了自己脸上的泪痕,看着林诗意和司尘境,莞尔一笑。

    “我的妖丹已不知所踪,我无力再去追究,你想要的幽弦伞,跟我来。”许敏眼神微微沉,淡淡道。

    林诗意受了她的目光,跟在她的身后,出了洞府。

    树影斑驳下,旭日骄阳里,许敏撑着幽弦伞,见着他们二人,回眸一笑。

    “幽弦伞,你该履行承诺了。”司尘境沉声道。

    许敏手指向司尘境,勾唇一笑:“你,我不信。”指尖挪开,指向林诗意,眸色一深:“我只信你。”

    林诗意眸光流转,发白的唇抿了抿。

    霎时,白影闪过,许敏飞速滑破林诗意指尖,将林诗意的一滴血打入幽弦伞伞顶,而后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

    “这伞和你结下了契,除了你,谁都别想要它。”许敏撑着伞,抚摸着伞柄,眼色暗沉,声音略有些沙哑。

    “白泽图腾我在醉香楼见过,我相信那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小妹妹,这伞送你了!”许敏轻松一笑,收起伞,将它抛给林诗意。

    林诗意忙接住,而后便见许敏身下渐渐透明,她的眼神与许敏含笑的眼神对撞,她莞尔一笑,未有一丝痛苦。

    “你......”

    许敏若一缕青烟,化作点点繁星,没有一点生机。林诗意能感受到,许敏是真的离开了。

    林诗意眼神扫向四周,视线驻足在幽弦伞上,喃喃道:“她就这么离开了。”

    司尘境说道:“她本就死了,只凭着这伞,吊着一口气。而且之前她从未在白天与我们相见,先前进丛林时便是答案。”

    林诗意敛了敛心神,将幽弦伞放入储物戒,而后翻出了四州堪舆图。

    现今在青莲镇在沧州,沧州的幽弦伞已经寻到。

    林诗意心上存疑,段轩所说的仙长,以及这丛林的八卦阵,还有白泽图腾,

    林诗意朝司尘境问道:“你觉得八卦阵是许敏所设的吗?”

    司尘境轻笑,摆了摆手:“我觉得这八卦阵的树木是她的手笔,而阵法不是。这里的树听她的无疑她是百合花妖,但一个妖怪为何懂得设阵,而且还在自家门口,也没有意义。”

    林诗意回想起许敏所言:白泽图腾,醉香楼。

    那害人的仙长,白泽图腾,醉香楼,这三者定有关系,没准还能有下一件神器的下落。

    眸中一亮,问道:“你可知醉香楼的总舵在哪?”

    “这闻名天下的醉香楼,总舵自然是在最繁华的冀州汴京。”司尘境扇着扇子慢吞吞说道。

    林诗意忙抽出“小子”,将它放在地上,刀鞘抱在手中。司尘境静静地看着她这一套做法,呆站着。

    “咱们准备御剑飞行!”

    而后林诗意站在了“小子”上,兴致冲冲地招呼着让司尘境也站上来。司尘境听到后,嘴角抽了抽。

    他什么时候坐过这番没有格调的出行工具,想当年再不济也是金辂、轩车,这小刀算什么东西。

    林诗意以为他是怕高,便拉过他,站在刀上。让他的手环抱住自己的腰,以防掉下。

    司尘境觉得这天气越发热了,他顺从地双手做圈,空抱着林诗意,未碰她分毫,于是他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在刀上。

    “出发!”

    “小子”瞬间飞起,林诗意双手施法,霎时,一道白痕滑过天际。司尘境被这冲击力惊得瞬间死死抱住了林诗意的腰,才未让自己仰面掉下。

    ......

    隔间内

    一人带着面具半张脸埋在阴影之中,颇有兴致地在下棋。手上捏着白子,目光停留在棋盘上,眼角的余光瞟到房门处。

    只见一人从门中进来,恭敬地朝他拱手道:“林诗意已经寻到了幽弦,只是那女人死了。”

    “死了,也好,免得我又要找机会杀了她。”他轻笑一声。

    “盯紧点林诗意,还有她身边那人,去查一查来历。”

    白子被捏得粉碎,化成粉末在手心。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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