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到原本没发现异常，直到早上边吃早餐，边打开手机看见张秋收给她轰炸了好几个微信通话，外加五六条信息，她张口准备发语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以她对自己这么多年的了解，嗓子哑了是发烧的后遗症。
难怪她昨天下午起床觉得莫名昏沉，整个人不甚爽利，甚至面对寂静和黑暗产生了一丝孤独感，原来那时候就有些发低烧了。
她估计是那晚在海边吹风的缘故，又熬了几个夜，身体起了反应。
幸好现在除了嗓子哑没有别的问题，她还是用她一副老鸭桑撑着给张秋收回了条语音。
张秋收是张辰宿亲妹妹，比他小五岁，她是在秋分那天出生的，张辰宿曾撺掇爸妈给她取名叫‘张秋芬’，理由是既雅致又明了，然后挨了他爸妈一记毛栗子。
张辰宿不甘心，到现在都叫她“秋芬”。
单听名字，别人会觉得张秋收是个像秋天那样沉稳大气的姑娘，但其实不是。
她是享受聚光灯的女孩，绝不甘心在人堆里当小透明，性格虽说算不上咋咋呼呼，但她要做什么事，敲锣打鼓都得让周围人知道。
她国庆要来蓉城的事，提前一个月就给她哥和周到发了消息，隔几天预告一回，领导都没这么大的排场。
今天早上她给周到发的消息分别是：
【到到姐，我出发了。】
【哎呀，想不到吧我又回去了，充电宝忘拿了。】
【这机场的面真难吃，我呸。】
【图片】
【马上起飞了，想喝上次那个大商场里的奶茶，叫什么我忘了，我问问我哥。】
【我哥也忘了，什么老年痴呆。】
周到把半个水煮蛋塞进嘴里还没咽下去，又弹出条消息，是张辰宿发来的，和昨天的说辞一样，他有事，让周到来帮忙带孩子，算他求求周到。
周到想着反正也没事，也的确好久没见秋收了。
当年住一个院子里的时候，张秋收是他们那群孩子里最小的一个，整天睁着大眼睛跟着他们跑。
那时候她就展现出了惊人的讨喜度。夏天的夜晚，大人们拿着蒲扇坐院子里乘凉，让选一个小孩站中间表演节目，张秋收就是那个大大方方往中间一站，问大家伙儿是想听歌还是看跳舞的人。把一圈大人哄得开心了，小孩子们也如释重负，都喜欢她得不得了。
周到从衣柜里选了套灰色的休闲套装，背了个托特包出门。
一个小时前张秋收就发了消息说她落地了，结果等周到到了张辰宿家，才发现张秋收还没到。
周到站在门口往里看，问：“她人呢？”
“你感冒了？”她一出声他就听见了。
“小问题。”周到又问了一遍，“秋收呢？”
张辰宿手里拿着叠纸质资料，露出个无奈的表情：“说路上看见了什么乐队，直接下车追去了。”
周到：“......”
“应该也快了。”张辰宿走到茶几边上，指给她看，“我昨晚去超市买了些零食，你们想吃就吃。”
周到扫了一眼，猪肉脯薯片辣条摆了半个茶几，另一边是些水果。
他又打开冰箱，道：“还有饮料蔬菜吃的都在上层，下面有冰淇淋和速冻饺子，你们中午随便解决，点外卖或者出去吃也行。”
周到听明白了：“你中午不回来啊？”
“晚上应该也不会回来。”他轻轻合上冰箱。
这几天联名宣传接近尾声，还有些其他收尾的工作要做。
张辰宿又交代了记得给发财喂食，话音刚落，门铃声一声急过一声，是张秋收在宣告她大驾光临。
周到受不了这种急促的门铃声，总觉得有种催促人的紧迫感，她三两步赶忙过去开了门。
张秋收半扎丸子头，一身撞色搭配，银色长耳饰，棕色指甲油，连五指扣着的手机壳也花花绿绿的。
没像往常那样直接扑过去挂在周到身上，她手都没放开行李箱，站在原地眨巴眨巴眼，试探性轻轻喊了声：“嫂子？”
三个人互相看着，神色各异。
周到看着张秋收，眼神的意思是：你说啥？
张秋收看着张辰宿，眼里的意思是：哥你不会还没拿下吧？
张辰宿瞪着张秋收，满眼满脸写着：张秋芬儿你再乱说话我立马撕烂你的嘴。
张秋收接收到他哥的信号，恢复她以前的作风，换了个笑容，一下子抱住周到：“想死你了，到到姐。”
周到哄小孩一样：“我也想你。”
张辰宿最受不了张秋收夹着嗓子说话，一把把她扯开：“你再夹我把你扔出来。”
张秋收瞪了他一眼，开始像个国王一样背着手，煞有介事地参观整个房子。
“都跟你说了这摇椅丑死了，你还不卖了。
“还有这面镜子照得人丑死了。”
叽叽喳喳指点个不停，张辰宿把她行李箱拿进来：“人丑别怪镜子。”
他进了书房拿了东西，张秋收见他要走，趿着拖鞋就扭头出来质问他：“什么意思啊，我来了你就走？”
张辰宿在玄关换鞋，抬头随口道：“周到这两天陪你。”
“那我也可以让到到姐给我买包吗？”
她说得扭扭捏捏，一副欲语先羞的样子，实则心里早打好了算盘。
“你别花她钱。”张辰宿隔着条门缝瞪她，半威胁半妥协，“收敛点，找我报销。”
张秋收得了准话，脸上笑开了花，她一蹦一跳地走过去蹲下，手搭上周到的肩。
周到正在给发财顺毛，见她过来了，问：“说吧，今天干什么？”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一人躺在了沙发的一边玩手机。
周到收到一条张秋收转发来的广场上某个乐队演出的预告，过了一会儿又收到条信息：【刚才我看到的就是这个。】
周到支起脑袋，提醒她：“你可以直接说话。”
“对哦。”她如梦初醒。
不知过了多久，张秋收突然站起来，走到储物柜里翻翻找找了会儿，似乎没找到，又抱着手机挪了个位置继续。
周到听见动静，问她：“找什么呢？”
“马上。”
她拿着一包什么东西去了厨房，过了会儿端着杯东西出来，递到周到手边，恭恭敬敬道一声：“您请。”
周到从沙发上起身，虚虚看了一眼，闻出了味道：“感冒药？”
“我哥交代的，喝吧。”
周到埋头喝药，她还趁机拍了张照片交差。
两个人点外卖解决了午饭，吃完又在沙发上躺下了，期间周到挣扎起身给发财喂了狗粮。
磨磨蹭蹭两个小时后，终于出门逛了趟街。
周到前两天在南城把想买的都买了，今天主要是陪张秋收，她自己几乎没买什么东西。
逛了几家店，张秋收没买到合适的包，最后在一个商场非要拉着周到随便买一个。
等两个人回了家，才发现张辰宿的鞋摆在了门口。
张秋收看一眼周到：“你不是说我哥晚上不回来吗？”
周到也不明所以，滴滴几声输了密码，屋里果然站着张辰宿。
张秋收一手扶着门边，边换鞋边问：“哥，你怎么回来了？”
“应酬临时改成明晚了，正好陪你们吃个晚饭。”
他看了眼张秋收手里的袋子，不像是包，应该都是衣服。
视线往上，他终于注意到她原来身上斜挎着一个粉色的皮质小包，只有手掌大。上午都没见她背，应该就是刚买的。
无论是颜色还是大小，张辰宿都表示欣赏不来，他嫌弃地指指那包：“这么小，能装什么？”
周到刚才被张秋收挡住，这会儿从后面冒出来，也提了提自己身上的包：“装可爱呀。”
她嗓子好多了，音色有了往日清脆的质地。
他这才发现她们买的是同款，不过周到身上的是白色，搭在她一身灰色衣服之上，很是显眼。
张辰宿走过去摸了摸，试试手感：“真可爱。”
张秋收看着他哥的一举一动，震惊到嘴张得能装下一个乒乓球，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双标的人。
打击重色轻友这种行为势在必行，她站在原地作势呕了一声，学着张辰宿的语气假模假样说：“真可爱~”
张辰宿在她面前竖了竖拳头，给了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周到总觉得她说出来就变味了，肉麻到鸡皮疙瘩起一身，她捂住张秋收的嘴：“你少说话。”
张秋收吃不了辣，晚饭张辰宿带着她们去了一家江南小馆。
落日混沌，天空被建筑物切割成不同的形状，沥青路边树叶青绿，似乎有转黄的迹象。
等上菜的间隙，张辰宿问了问张秋收最近的工作，兄妹俩聊天，她也就没说话，站着看包间里的陶瓶摆饰和壁画。
等她回过神来，两个人不知怎么又吵起来了。
她听见张辰宿问：“他人怎么样？”
张秋收用筷子戳破碗盘的密封袋，头也不抬：“反正比你好。”
张辰宿皮笑肉不笑：“不见得吧，你眼神就一直有问题。”
周到看着他俩风云变幻的情绪，像是下一秒就要掐架了，赶紧当判官插话：“不准阴阳怪气。”
她坐一边，边看手机边打圆场，突然看见周元厉一个小时之前给她发过消息。
周元厉：【不是想吃吗，等你一天了，怎么不回来？】
没头没尾一句话，就算周到没看见他下面发来的披萨图片，她也能知道周元厉什么意思。
他做的是时蔬虾仁的，自己在家做分量很足，虾仁占了大半，用家里常用的那个盘子装的。
旁边两个人又吵起来了，明明没吃饭好像精神头也十足，张辰宿一拍桌子质问她：张秋芬儿你是来给我庆国庆还是来气我的？
她想起前两年的国庆，读博生涯临近毕业，她被困在港城，独自一人面对数不清的论文和科研压力。她和周元厉打电话，和张辰宿打电话，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就是不说她想回家。
纵使她抗压能力再强，去他乡读博的路也是自己所选的，却仍然产生一种逃离一切回到这里的想法。
这种闹哄哄的氛围让她意识到，如今所有人都在身边了。
周到突然动容，打字发过去：【老周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