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掌大，五指紧扣瓶身，把周到的手也禁锢在里面。

    皮肤触碰着皮肤，她的手指是温热的。

    下一秒他就松开了，皱着眉问：“你怕它干什么？”

    “不是怕它。”周到不好意思笑笑，把易拉罐放到茶几上，“就是感觉它冲过来那一瞬间要磕我牙上。”

    周到重新把发财抱过来，幼犬身体软软的，还不熟悉她的气味，在她怀里蹭来蹭去。

    她一边摸一边说：“刚才睡那么死，我还以为是条傻狗呢。”

    张辰宿摸了一把发财的脑袋，问：“饿不饿，给你做饭？”

    “我吗？”周到抬起头问。

    “不然呢？”他有时候觉得这人脑子真不好使。

    周到笑嘻嘻点点头：“好。”

    厨房里传来水龙头出水的声音，一会儿又有切菜的声响。

    周到把发财放下地，走到厨房门口，倚着墙壁看张辰宿做饭。

    “你做什么？”周到看他在切番茄。

    张辰宿把切好的鸡蛋放进碗里：“西红柿鸡蛋面，吃不吃？”

    “吃。”她又不挑食，可好养活了。

    他穿着简单的短袖和短裤，身躯高大，一米八六的个子，切菜的时候需要略微弓着腰，周到的目光移到他的手臂上，皮肤泛出健康的色泽，肌肉线条明显，一看就是有健身的习惯。

    想到以前张辰宿一往她家跑，那顿饭她准吃不饱，说不定这就是她现在比张辰宿矮这么多的原因。

    这样的次数多了，周元厉才长记性，会提前问问张辰宿要不要来家里吃饭。

    他呢，也挺识相，会把他们家蒸的馒头带上几个来，只可惜周到一直不习惯把馒头当作主食，至今也不喜欢。

    张辰宿不知道周到站在这弯弯绕绕想了这么多，只觉得她挡道，于是上前两步把她赶出去：“玩去吧，马上好。”

    这话不知道周元厉对她说过多少遍，周到一边往外走，一边打趣说：“你怎么学我爸呢。”

    张辰宿没听清，厨房里传来一声：“什么？”

    周到没应答，窝在沙发上抱着发财刷微博。

    突然一条消息弹出来，上面写着几个字：“重要通知！！！\"。

    周到手比脑子快，想也没想直接点进去。

    原来是大学宿舍群“最美宿舍”发来的消息，尽管已经毕业许多年，也都在不同的城市工作，但她们的联系从来没断过。

    群名说来好笑，当时她们读大一，院群里辅导员发了“最美宿舍”评比通知，周到二话没说就报了名，填上了宿舍成员信息。

    她想着以她们几个的颜值，怎么着也得夺个头筹。

    结果等她认真读了通知，一下子傻眼了，人家评比的是“美德”的“美”，几个人感觉自己被骗了，材料也不认真提交，最后连初赛都没通过。

    不争馒头争口气，周到最后还是把群名改成了“最美宿舍”，她强调：“‘美丽’的‘美’，‘美女’的‘美’！”

    这会儿几个美女在群里发问：【通知什么？】

    钱璃回复：【我要结婚了，时间定在10月3号，请柬马上私发你们。】

    周到看着这信息愣了两秒，群里也寂静了几秒钟，然后就像开水沸腾一样，消息刷刷刷往上冒。周到连发了好几个表情包，以表达无法遏制的喜悦。

    任尔：【我激动得感觉自己结了个婚。】

    周到：【真不容易。】

    吕之样：【快说说，你怎么就被拿下了？】

    等她低头再看手机时，钱璃问她有没有空，到时候来当伴娘。

    宿舍四个人，这下算起来只有周到没结婚了，她是铁打的伴娘，一个个看着她们结婚。

    周到打字回复：【你都贴心地避开了工作日，我还有不来的理由吗。恭喜结婚，最美新娘。】

    她一直以为，按钱璃的性格，结婚不会那么容易，不是说她性格不好，而是她有她自己的防线。

    她高兴得叹口气：“真好啊。”

    都有自己的喜欢的工作，有所爱的人，有自己的目标，不枉十八岁的她们迷茫和困惑。

    张辰宿把面端出来，看她嘴角勾起就没放下过，问：“什么好事啊？”

    浓郁的香气萦绕在屋子里，碗里的面色香味俱全。

    周到坐上桌，从张辰宿手里接过筷子，语气里满是开心：“大学室友要结婚了，我去给她当伴娘。”

    “你都当了多少次伴娘了。”张辰宿回想了一两秒，“每个人到底要结几次婚？”

    周到面条嗦到一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嘴什么时候变这么毒了？”

    张辰宿自知没过脑子，说错了话，连忙“呸”了几声：“呸了就不作数了。”

    周到从小到大人缘就好，交的朋友也多，不止大学室友，只要是好朋友结婚她都尽量到场了。

    张辰宿夹起一筷子面，正要送进口中，突然又停下，那筷子面就那么吊着。

    他问：“什么时候轮到你啊？”

    周到又看了眼手机，以免错过群里的消息，分心道：“你是我谁啊，我到时候肯定请你。”

    他“嗯”了声，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只说：“快吃吧，别凉了。”

    周到放下手机，咽下一口鸡蛋，突然提高音量：“你做的面有进步，至少八十分了。”

    张辰宿顺着她的话开玩笑：“那我嫁的出去了，是吧？”

    周到哈哈笑。

    想到是张辰宿做的饭，周到主动去厨房洗碗，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张辰宿在给发财拍照，不是全身照，是直接对着大脑门拍大头照。

    周到蹲下来，把发财抱着举起来，和发财的脸靠在一起，她催促张辰宿：“来来来，给我们拍张合照。”

    张辰宿找准角度，一人一狗的脸各占屏幕的一半。小金毛张嘴的样子很有特点，就像是咧着嘴角在笑，旁边的人呢，也是笑着的。别说，还挺好看。

    他把手机拿给周到：“长得真像啊你们。”

    周到气急败坏就要教发财咬他，张辰宿一手揉一个毛茸茸的头，赶紧找补道：“夸你呢，夸你可爱。”

    他走到一边，从置物架上拿了一个纸袋出来，递给周到。

    周到往里面看了看，里面像是有个罐子，问：“这什么？”

    “茶叶，我爸寄过来让我送给你爸的。”

    周元厉爱喝茶，几十年的老习惯了。平时在家没事了，就爱泡上一壶茶，边看书边喝，能一个下午坐在躺椅上一动不动。

    周到提在手上，道一声谢：“谢谢。”

    这话说完，周到倒吸了口气，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突然都笑了，表示难以接受。

    他和张辰宿之间从不说谢谢，这声谢是替周元厉向他爸说的，她说起来有些别扭，张辰宿听起来更别扭，他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过。

    “你回哪儿，我送你。”

    “不用送我，我想走走。”她一碗面吃完有些撑，正好回去给周元厉送茶叶。

    “那行，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出门的时候，她俯下身伸出手掌招呼发财：“亲一下。”

    也不知道发财听懂没有，却是后退了两步，往张辰宿身后躲。

    周到本来只是随意招呼它一下，没想到这么不领情，她不乐意了，冲发财拍拍手，发号施令：“必须亲。”

    张辰宿好整以暇地看着一人一狗互动，他叹口气，把发财抱起来：“亲吧。”

    周到上前捧着发财的脸，“啵唧”一声亲了口，满意地走了。

    张辰宿抱着发财回狗窝，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发财一脸幽怨地盯着他看。

    张辰宿拍拍它脑袋：“谁让她是你妈呢，忍忍吧。”

    周到出了小区，群里仍旧热闹不止，话题兜兜转转，来到周到身上。

    她们庆祝她终于工作，荣归故里，祝她闯荡出一片天地。

    夜色降临在这个城市，公路上仍旧车水马龙，车灯形成一条长河，蜿蜒向远方。

    四周明亮，掩盖了天空的黑暗，她置身于光的世界里，突然觉得自己生出比以往对这座城市更浓烈的归属感。

    她脚步不停，这种感觉来得突然，她简单在心里把它归因于钱璃的好消息，拥有人生中的第一条小狗，张辰宿煮的一碗面。

    走了许久，到家的时候背上都有些濡湿。

    屋里漆黑一片，吴宁和周元厉都不在家。

    她把客厅灯打开，把茶叶从纸袋里拿出来放好，然后才在三个人的小群里发消息。

    周到：【妈，周老师，你们人呢？】

    等不及消息，她先去接了杯水喝，冰凉的液体滑过口腔，她一口把一杯喝完才觉得真正解渴。

    过了一会儿，吴宁发了张图片过来。

    周到点开大图，餐桌上还剩几串烧烤，看样子是快吃完了，图片最右侧有着栏杆，向外是一条河。

    她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滨河路最有名的一家烧烤店，位置在三楼，去得早的话可以选到靠河的位置，边看河桥夜景边吃烧烤。

    周到退出大图，刚想打字，群里又弹出条消息，是周元厉发的：【在家庭聚会。】

    她愤愤不平，刚才的好心情说没就没了。

    周到：【家庭聚会？】

    周到：【都不叫我，也太没参与感了吧。】

    她在某app上搜索“吃草日常”三个字，从里面选了张生菜拌黄瓜的图片，点了发送，继续一顿输出：【看看我每天都吃的是什么。】

    下一秒周元厉发起了群收款。

    周元厉：【A吧。】

    周元厉：【有参与感了吗？@周到】

    周到叉腰站在原地，直接被气笑了。

    姜还是老的辣，她咬着下唇付了款，双手打字：【有，太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