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辰宿在这几天出差去了上海一趟。
贝萨咖啡上海首店正式营业,他和韩述作为创始人自然要去现场。
贝萨的创立过程算是一波三折,那时候张辰宿的室友韩述想创业,拿了笔钱误打误撞和人合伙开了家咖啡馆。
那时候的蓉城,甚至整个中国市场,对于咖啡的接受度都很低,只有北上广深的白领才会把钱花在咖啡上。
奈何韩述当时完全不懂市场定位,咖啡馆一开业,就用“高级”、“手磨咖啡豆”等关键词吸引眼球。
在那个奶茶刚兴起的年代,定的价格甚至比一杯奶茶都高。
莽撞尝试的结果注定是失败。
韩述合伙人拿回自己那份钱跑了,本来从开业开始店就没盈利,这下韩述面临着原料和房租的双重问题。
一筹莫展之际,张辰宿提出借他一笔钱,条件是让他加盟,他想来试试看能不能让这店起死回生。
韩述那晚抱着啤酒瓶,双眼通红瞪他:“你卷进来干什么,你钱多是不是?”
“我找我爸妈借的钱。”张辰宿抢过他的酒瓶,“我不加盟赚钱,拿什么还他们?”
张辰宿虽然本科学的是计算机,丝毫没有商业思维,但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创业。
他眼见着谷认从一个小门面到在市场上崭露头角,再到如今和众多国产厨房家电品牌打成平手。
所以他明白,做生意,首先要知道你要把东西卖给谁,然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敲了一下韩述脑门:“你想走星巴克那条路,先看看你脚下这土地是不是美国。”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既然咖啡目前在中国的接受度很低,本土同行极少,这也意味着,一旦他打开市场,那也会成为他的优势。
他重新定位目标群体,凭着感觉把店面门口闪耀的玻璃牌撤了,宣传标语重新写上“平价”、“好喝”等字眼,再紧缩成本降低价格。
那时微信尚未遍及,聊天软件之首是Q-Q,他在Q-Q上搞了转发抽奖赢咖啡那一套,首先在蓉大学子里打开了知名度。
张辰宿当时也只是想做个尝试,没想到后来贝萨真的起死回生,还一直开到了如今。
甚至他和韩述来到上海,站在最繁华的商业园区里的一楼店铺里时,他还有些不可置信。
这次公司花了大价钱,想紧抓首店经济,店面共240平米,公司上上下下开会敲定了许久,最终确定分为三个空间。
进门是巨大的贝萨品牌logo,白底棕红色枫叶图案,呈现在浅黄色的背景墙上,仿佛真的进入了秋天的世界。
右拐是第一空间,以“誓言”为主题词,用枫叶脉络的形式呈现贝萨发展历程。
第二空间以“选择”为主题词,展出贝萨创立以来各式口味的咖啡,行人凭扫码可以免费尝试其中一款。
第三空间的关键词是“回馈”,这里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沙发、圆桌摆放整齐,供以拍照打卡和办公。
之前贝萨咖啡的目标市场一直是新一线城市和二线城市,这次在上海开设首家店铺,算是转型的新尝试。
出差结束,张辰宿一落地蓉城,先去宠物店了一趟,然后才去接周到。
余晖斜着洒向校园大门,半明半昧,他远远就看见周到背着包,站在一个阴凉的地方。
周到东瞅瞅、西瞧瞧,不知道在看什么。直到张辰宿按了声喇叭,才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拉开副驾驶车门,还没等坐好就问:“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人都见不着。”
张辰宿歪头看了她一眼,她今天穿着规整的白色T恤和长裤,肩上斜挎着链条包,端正的坐在位置上。
他启动车子,说:“去上海,忙旗舰店的事。”
“哦。”周到想起来,好久之前张辰宿跟她提起过有这个计划。她问:“开在哪的?”
张辰宿说了个地名。
周到曾在那里旅游打卡过,她在脑海里搜索了几秒,不确定的问:“我怎么记得,那个商业园区开了好几家咖啡店,连‘净磨’都在那有门店呢。”
张辰宿“嗯”了声,语气甚至有些骄傲:“专门挑净磨对面开的,气死他。”
周到被他幼稚的语气逗笑:“你不一般都是保守打法吗?怎么这次直接落井下石啊。”
贝萨和净磨一直是咖啡行业里的死对头,在外人看来,这两个品牌很相似,都起源于蓉城,前身也都是市井里的一个小咖啡馆,但其实两者的营销模式完全不一样。
净磨相较于贝萨,更“急功近利”一些。
早在前进年,净磨就开始向沿海城市各大扩展市场,以高端咖啡做宣传,店铺选址也是各高端写字园区,公司爱狂砸广告,经常能在app开屏广告上看到净磨的身影。
而最近净磨更是花高价请了某一线小花做代言人,企图提升品牌形象,彻底摆脱低端咖啡出身给人的印象。
结果戏剧性的是,上午官博刚刚官宣代言人,下午这小花就因为税务问题塌房了。
贝萨整个公司的员工在暗地里叫好,趁机把上海首店落地的事提前,赶上了一波热度。
“我就落井下石。”张辰宿心情大好,“谁让净磨明里暗里拉踩我们。”
周到看着他的样子,笑问:“你在公司也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当然没有。”张辰宿打开音乐,“我为同行伙伴损失惨重而哀悼了好几天。”趁着这几天连夜敲定了上海开业事宜,千万拖不得。
周到笑得停不下来。
她背靠在座椅上,把包抱在怀里,形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可惜了,这辈子没机会参与商战了。”
车里轻音乐舒缓而动听,张辰宿笑一声:“人心险恶,你永远不知道对方下一步出什么牌,当个旁观者看看得了。”
周到在心里细细品味这句话。
张辰宿说的没错,周到相比于职场,确实更适合当老师。倒不是她没有进职场的能力,几段实习她都表现得不错,但要是长期下去,她准会厌烦。
“诶?”周到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去哪啊?”
她接到电话之后,想也没想就上了车,现在都不知道目的地。
“去我家。”
“去你家干什么?”周到问。
“去了就知道了。”
车开进万航苑地下三楼,周到跟着张辰宿进电梯。
她上一次来还是去年,张辰宿爸妈来看他,让周到也去一块吃了顿饭。
一年过去,屋内风格没变。
装饰物,例如玄关上该摆一盆花,墙壁上该挂几副壁画,诸如此类统统没有。
但又跟极简风相去甚远,屋里的东西可以说是丰富。客厅左边半面墙是鞋柜,半面墙是手办,周到房间里那零星的几个手办跟这比起来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周到视线移动,立马发现了不同之处,她惊呼出声:“怎么有个小狗睡觉的床啊?”
那是一个椭圆形浅灰色狗窝,旁边还放着绳子和饭盆。
周到蹲下仔细看狗窝,厚厚的立体形状,她眼睛都亮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养狗了?”
张辰宿在客厅里看了一圈也没找到狗,他把周到拉起来,说:“帮我找找。”
他们在客厅找了一圈,最后张辰宿在他卧室的床上找到了睡得正香的金毛。
自己的窝不睡,等主人走了鸠占鹊巢,张辰宿恨不得立即把它赶下去,周到连忙拦住他:“别,让它睡。”
是条金毛幼犬,两个多月,周身浅黄色毛发,周到心都化了,忍住想叫出声的冲动,压低声音问张辰宿:“你什么时候养的,怎么不告诉我?”
张辰宿看着周到轻轻抚摸小金毛的背部,也蹲下来学着她的动作,说:“出差之前就付好款了,今天才带回家。”
“今天才带回家?”周到不可置信,“那它刚回家我就来见它了?”
张辰宿进卧室的时候随手按了个灯的开关,恰好是亮度较低的两个床头灯。
此刻光映在周到左脸,侧脸阴影打在后面的墙壁上,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连一根一根的眼睫毛都看得清楚。
她的长相和她性格十分相似,皮肤又白又细腻,眼睛圆圆的,眸子漆黑,衬得眼睛炯炯有神,里面像是藏了千百种心思,一打转就是一个鬼点子。
笑起来的时候看着古灵精怪的,不笑的时候又有份书卷气,在别人身上很难看到这两种气质的融合。
她身上有股柑橘的清香,张辰宿知道她不爱用任何香水,估计是残留的沐浴露的香味。
他从她脸上移开目光,问她:“送给你的,喜不喜欢?”
“送给我?”她情绪变化一层接一层,像是慢动作般露出一个笑,眼睛里满是惊喜,“为什么?”
她不会问“真的吗”,而是问“为什么”。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周到回想。
每年她和张辰宿过生日都会互送礼物,但今天她想不起来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
“不为什么。你小时候不就是想养条狗吗?”
这倒是没错。
周到还住在四川的时候,就想养条狗,但吴宁狗毛过敏,这事她只跟张辰宿提过。
“喜欢喜欢。”周到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它叫什么?”
“叫‘发财’。”
“真土啊。”周到扼腕叹息,“这还不如叫‘富贵’。”
张辰宿点头:“行,那就叫‘富贵’。”
周到:......
张辰宿起身把灯打开,卧室里明亮如白昼,周到凑近去瞧发财,它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她转头问张辰宿:“这么亮都不醒,不会是条傻狗吧?”
张辰宿煞有其事地说:“对,傻狗,像他妈。”
周到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剜他一眼:“像他爹,像你。”
她继续轻轻给金毛顺毛,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叹口气:“我没地方养。”
张辰宿疑问道:“为什么?”
“我搬进去的时候,和沈桐年约法三章里有一条就是不准养宠物。”
她们沿用的是沈桐年和上一个室友的规定,那张纸贴在冰箱上,周到当时瞧了一眼,没什么特别离谱的规定,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她这会儿倒有些后悔。
张辰宿带她出了卧室,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拉开易拉罐拉环,发出“噗”的一声。
是夏天的声音。
他把易拉罐递给周到,提议道:“要不你跟她商量商量?”
周到接过喝了一口,在沙发上坐下,摇摇头,一口拒绝:“算了,约好的事我再反悔太讨人嫌了。”
“但我有个好主意——”周到眨眨眼,冲他笑“可以养在你这啊。”
“我这?”
“我可以经常来看它。”
张辰宿在她旁边坐下,想了想,拍拍她脑门:“真聪明。”
周到还没回过神,一个黄色身影闪现,直奔着她和张辰宿的方向。
她吓了一跳,双手乱挡,急忙往旁边躲。
发财稳稳落在张辰宿的怀里,周到虚惊一场,反应过来之后她慌忙去看手里的可乐。
易拉罐的上沿被一只手稳稳扣住,没偏没斜,压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