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韩金玉猛然坐起身,拍拍身上发现,钱袋子确实不见了。

    ——那里头可是卖粮食的钱!

    “那贼人往哪跑了!”

    那男子一指:“那边。”

    他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要冲出去追,但是大街上摩肩接踵,腿脚再慢的匪徒也早就钻没影儿了。

    他只往前走了几步便茫然停下了,心知自己要完蛋,一下跌坐在地上,三魂七魄都散了一样。

    那男子走过来,伸手去扶,“快起来兄弟,给,这是不是你掉的?”

    韩金玉软塌塌地被拎起来,衣服上沾了灰,回头发现那人手里拿着自己的眼镜。

    他脑子浑浊一片,没察觉异样,接过来哆哆嗦嗦戴上,像个跟大人走散的孩子一般,喃喃道:“咋办呐…咋办呐…”

    黑壮男子从背后拍拍他的肩膀:“别慌别慌,你告诉哥,丢多少钱呐?”

    韩金玉带着哭腔说:“三贯钱。那是我们家卖粮食的钱,全没了,我爹回去知道了要打死我的!”

    这可是他头一回出来帮家里办事,就办成这样……

    “嗐,”那男子听了不以为意,“才三贯钱,我借你。”

    “你借我?”韩金玉惊愕地看过来,反握他的手臂道。

    “是,我借你,但我现在没有,不过。”他目光狡黠,朝韩金玉一挑,说,“马上就有了。”

    “跟我来!”

    这两天天气凉得特别快,韩金玉觉得血都是凉的,浑身一激灵,搓搓胳膊,无可奈何地小跑跟过去。

    溪峰山上。

    韩瑛因为怕染风寒,前几日就换上了件厚实的袄子,颜色是略显呆板的深褐色,还是身男装,是她哥小时候穿剩下给她的,不过到她身上到是显出了几分潇洒正派。

    英气逼人。

    她此刻平趴在一处隐蔽的草窠里,身下压倒一片枯草,眸光警觉扫视周围的地面。

    山里的秋叶并没有停留多久,除了松树还是绿的,基本都淡退了颜色,渐渐显露出秋季该有的萧索。

    冬天再想像现在这样整日留在山上打猎,基本不可能了。

    半晌之后,只听砰地一声,遍野传唱枪响,她又杀了一只兔子。

    算这只,已经打死五只了,外带三只野鸡。

    韩瑛略微抬起身,但没有即刻从草丛里钻出来,而是观察了一会儿,待硝烟散尽,确定四周无人之后,才提起枪跑向猎物。

    溪峰山上的野兔子多,兔皮还算值钱,不过个顶个的敏捷,身子小巧,很不好打。

    她走到近处提溜起耳朵,毫不迟疑,转身就往回走。到地方手一甩,兔子打横飞出去,摔在了一堆失去温度的猎物身上。

    拍了拍手掌,从身后斜跨的包里准备取火药和铅丸给□□填装子弹。

    谁知刚一低头,就感觉脑袋就被东西砸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

    怀疑是什么虫子,伸手去摸,将夹在发丝间的东西取下来,拿到眼前一看。

    “松子?”

    她堆放猎物的这棵树,三人合抱都抱不住,韩瑛站住仰面朝树上找了一眼,没瞧见什么松鼠之类的活物,便将指间的东西随手扔掉,继续收火药。

    谁知刚又一低下头,脑袋又被砸了一下…

    这一粒松子顺着她顺滑的发丝直接滑落在地,落到了她眼前。

    韩瑛起疑,快速填了发子弹,端起枪围着大树绕。

    可刚绕到树背面,就骤然撞上了一双含笑的黑眸。

    她瞳孔一缩,登时倒抽一口凉气,惊诧地看着褚让。

    褚让坐在粗实的树杈上,背后挎把枪,看样子也是来打猎的。

    终于被她发现了。

    他唇间微微展出一丝笑,洁白的虎牙露出齿尖,下一秒当空一跃

    ——咚地一声,屈膝闷声着地,身旁跟着抖落了几片枯叶。

    他站起身,边大步朝前走边道:“好久不见啊,蔡,秀,芬。”

    韩瑛向后撤了一大步,后背一下撞在粗糙树干上,给她撞得声音一颤,“你你你怎么在这?”

    因为褚让身形于她而言实在太健硕,刚刚他蹲下的那一刻,韩瑛觉得他好像宋怀远家里彩页动物画册上的白面大猩猩!

    她死死扣住树皮的棱,扭头看看左右,就听褚让说:“就我自己。”

    “出来随便转转,你打第二只兔子的时候我就在这了,怎么这么蠢啊,这么大个人都发现不了?”

    怪不得上次会被手下们抓到。

    韩瑛打猎的时候确实十分专注,但不至于这么迟钝,但是她确实没发现褚让不声不响的靠近。

    这简直太致命了,她下次一定注意。

    “你蹲树上干嘛?”她语气带着点质问。

    褚让又揶揄她:“上次不是说,约一起打猎吗?”

    韩瑛嘴巴微张,看着他露出肩头的那把锃亮的□□枪口,难以置信道:“你不会,真去我家找我了吧!?”

    褚让将手背过去,真诚地点了下头,悠哉道:“去了啊,但是你家人说你不在家,到山上打猎来了,我就也出来转转,没想到就碰上了。”

    “哈?”韩瑛目瞪口呆,“你去白柳村,我家?找着我了?”

    褚让理所应当地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怎么样,今天咱俩比一场?”

    韩瑛下巴都要惊掉了,夹起枪,匆匆忙忙道:“不比。我先回家一趟。”

    今天的猎物有点多,她一直在同一片区域活动,本来是想等着她姥爷过来帮她一起带走的。她不太放心褚让,怕他抢走,自己忙活了一整天不能白忙活。

    于是像变戏法一样,背对褚让,神神秘秘从兜里快速抽出一个薄布袋子,抖开,弯腰将兔子一只接一只快速往里面塞。

    见她不乐意比枪法,褚让也不逼她,本着礼貌和教养,上前一把就将袋子接了过来。

    “我帮你拿吧。”

    韩瑛伸手去抢:“不用,不用,我自己拿。”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毛皱着,瞧着不大友善,好像很讨厌他多管闲事儿似的。

    褚让眉梢轻挑,直接撒开手,看戏似地轻飘飘道:“那你拿吧。”

    韩瑛话不多说,系好袋口,想甩到肩上背起来,提了两下没提动,褚让见状上手帮她托了一把。

    他刚一松手,那沉甸甸的袋子就从肩头滑下去,重重的在地上蹲了一下,她来来回回倒腾了半天,脸都热了还是没扛起来。

    褚让没忍住笑了,走上来直接把那袋子从她手里抓出来,一把扛在肩上。

    韩瑛惊道:“哎!你干啥!还给我!”

    他戏谑:“还挺倔,有苦力不用逞什么强,天都暗了快走吧,我帮你送回去。”

    韩瑛不可能让褚让去她家,但是褚让十分坚持,就是不撒手。

    她额角冒了层虚汗,拳头在腿侧攥起,不情不愿地跟在旁边,提着一颗心不断搜索她姥爷在哪?

    蔡国忠年纪大了,眼神和耳朵都没有以前好使,所以早两年就开始尽量用挖陷阱来捕捉猎物,眼下应该在附近的某处猎坑里插竹刺。

    她双手攥紧枪管,带着褚让走了半天,蔡国忠始终不见人影,她也不好大声喊。

    “蔡秀芬。”无言中,褚让叫了她一声。

    她啪地一扭头。

    “你枪口能别老冲着我吗?看着点,别走火打我身上。”褚让说。

    他稍一偏脸就能看见她的枪口明晃晃地指着他的太阳穴。

    韩瑛“啊?”了一声,像是没听懂他的话,将枪口换了个方向,手指紧了紧,“没事,我怕有野猪。”

    “不是白柳村吗?你要带我去哪啊?”褚让又说,“别绕我,这片林子路我都认得。”

    韩瑛瞥他一眼,咳了一声,道:“没绕你,你跟着我走。”

    “好,我跟着你。”

    他今天就要看看这个小骗子能不能给他带到白柳村。

    两人说完这句,忽然沉默下去,不再搭话。

    褚让一直偏头看她,又过了一会儿,直接地问,“秀芬,你在找什么?”

    韩瑛还没适应这个名字,坦然地说:“找我姥爷。”

    她故意说得很爽快,就是为了让褚让知道,她家人在附近,警告他不要胡来。

    “要不,你喊一声。”谁料褚让显然毫不在意,还给她出主意,“你姥爷叫什么,我帮你喊。”

    韩瑛看他一眼,想了想,不服输一样,说:“不用。”

    她最后都走累了,实在甩不掉他,索性把褚让带到了蔡国忠的木屋。

    门口的大黄十分机灵,隔老远就冲出来,朝褚让狂叫不止。

    韩瑛看见这只狗,内心稍安,大声命令道:“别叫,嘘,坐下!”

    大黄渐渐息声,把脑袋耷拉下去,向后退了两步,摇着尾巴跟在两人后头。

    她引褚让进院儿,叫他把东西卸在门口,褚让站在原地四处观察一圈,问:“你住这啊?这是你家?”

    “不是。”

    “不是这狗怎么听你的?”

    “……”

    韩瑛额前的碎发在风中凌乱,淡淡的眉毛随眉峰的形状拱起,嘴唇紧抿,看着褚让胸前笼里头的狼牙出神。

    褚让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韩瑛抬眼看她,他说:“你怎么总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

    “……你回去吧。”韩瑛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说,“谢谢你帮我。”

    褚让一听,抬手指了下屋门:“我帮你扛这么重的东西回来,屋不让进,水都不给喝一口。”

    “……”

    韩瑛脸也耷拉了下去。

    蔡国忠家里的茶杯,说是茶杯,其实就是这老头子自己用木头削出来的。刀刃削刻的痕迹十分明显,里头盛着褐色的茶汤,茉莉花飘在上面,倒映着褚让闲适的表情。

    “请再帮我续点水。”

    他说着,又将茶杯推到对面。

    “…”

    韩瑛嘴唇刚碰到杯沿,只得先起身,拎起桌子腿旁边的水壶,又给他的茶杯续满水。

    她低头扣上盖子,拳头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已经十几杯了,少喝点,晚上容易睡不着。”

    “没事,我本来就睡得晚。”

    “……”

    “这是你姥爷的房子?”他屈膝坐在方桌前,似乎有许多问题,“你不是说他在你们白柳村住吗?”

    “…这,这里也是他的房子。”韩瑛坐在对面,捧着杯子,吹上面的热气,解释道。

    褚让手掌托腮,唇角勾起一摸笑,瞧着她表情十分不自然的脸,故意说:“那就是说,以后来这也能找到你了?”

    韩瑛闭了下眼:“找不到。”

    “为什么?”

    “你找我干什么?”韩瑛忽然坐直,眉心拧在一起。

    “朋友之间,自然是玩了,你急什么?”

    “我上次说过,我成亲了,我是有夫之妇,你这样合适吗!”

    褚让好像被这句话噎得一愣。

    “那你,你丈夫,也住这吗?一起玩介意么,”褚让补充道,“我说打猎。”

    “介意。”韩瑛给了个白眼,斩钉截铁地说。

    褚让的每一句话韩瑛都当真,她根本听不出来他那张风云不惊的面孔下,说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逗她的,所以每一句都回得特别认真。

    “那就咱俩吧,咱俩有空去比试比试,带下注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褚让越说越来劲儿。

    不算上次的鹿,单单根据这次偶然在树上的观察,褚让就发现,这个小姑娘的枪法非常不错,她用的这种土枪一般命中率不高,但是却被她用得极好,基本上百发百中,不过还是能看得出她发枪十分谨慎,子弹用得蛮节省的。

    “没有。”韩瑛丝毫不客套地说。

    “天要黑了,褚公子,你该回家了,”她下了逐客令,带着点吓唬人的语气道,“这山上可有狼。”

    她讲话的语气内容,与她可爱的表情放在一起,实在违和且逗趣。

    话音刚落,屋子里便想起了褚让仿佛气短一样的低笑,在喉咙处鼓动出来,一听就是在嘲笑她,韩瑛觉得刺耳极了。

    “你笑什么?”

    褚让低下脑袋,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没有,没有,没那个意思,哈哈哈哈——”

    韩瑛咽不下这口气,“你别笑了!快回家吧!”

    “那行吧,”褚让终于撑臂起身,渐渐敛了笑,背好他的□□,装作依依不舍地挥别,“我走了秀芬,你自己也小心些,这山上可不止有狼。”

    “下次再比试吧。”

    刚跨出门口,褚让听背后静悄悄的,忽然回头,看了看韩瑛,继续逗她,说,“我要走了,不出来送送我。”

    韩瑛叹了口气,剜了他一眼,又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准备送他出门。

    他俩走到院子里,大黄又从地上登时站真腿,朝褚让汪汪狂吼。

    她还没来得开口,就见褚让边走边朝它伸出手指,学着韩瑛命令道:“别叫,嘘。”

    大黄在韩瑛诧异的目光中,奇异般地坐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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