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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明月楼高休独倚

    第一次接触到“咒术师”这个概念,我还很小。杰也还是个小孩子。

    虽然他们说得模模糊糊,但是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像极了我母亲的职业——警察。叔叔阿姨将决定权交给他。至于他如何回答,我没去听,一心想着母亲死时的惨状。

    叔叔阿姨站起来送他们出门。

    “困了吗?”杰用指尖碰碰我的手,我才发现自己在撕指甲。不需要听见,我便能想象到他做出了怎样的回答。

    他就是那样的人。

    我的哥哥夏油杰,是个……是个十分温柔且强大的人。……比任何人都要厉害,都要无所不能。我心中最崇拜、最仰慕的人。

    转眼,不等杰成长为一个大人,在仍然是个小孩子的年纪,他就要脱离普通未成年的日常。

    敲门声。轻轻两下,像蝴蝶翅膀的翕动。自然是杰。

    “请进。”

    门被打开一道缝隙:“他们今晚上也不回来。你有约好谁吗?”

    正是我想问他的。这估计是最后一个能平凡地和他一起过的夏日祭。

    “没有。”努力装作很平常的样子,顺势邀请他,不要害羞。

    “这样啊。”杰打断我的施法前摇。细微的喀嗒声,门关上。不对吧不对吧,我记得哥哥并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

    手悬在门把手上,又迟疑了。邀请他出去,根本不像我,众人眼中的自闭少女会做的事。——可对方是哥哥诶!——可此前你没有跟他单独上过街吧,笨手笨脚能留下什么美好记忆!之前和同学出去玩除了看场电影泡会儿图书馆你还想得到别的行程?——说到底我也不是什么自闭少女只是嘴比较笨社交能力差性格比较闷骚……

    “一起参加夏日祭吧,就我们两个。——吓,你怎么在门口傻站着。”杰散着头发,白T黑裤。真像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穿、穿什么衣服比较好?”

    大概是受杰极简风格影响,加之“希望自己和别的小女生不一样”的中二心理,衣服基本上买的黑白色系。因此翻出樱花粉浴衣时有些不好意思。但确实好看。

    “前年买的,我记得是。盼没怎么长高,应该穿得下,试试?”

    别扭地穿出去给他看。

    杰帮我稍稍调整蝴蝶结,满意地点点头:“不知不觉你也长到谈恋爱的年纪了呢。”

    “请不要对初中女生说这种话。”

    “人家日奈森亚梦*小学开始就情窦初开。”杰一向见好就收,不继续逗我,“你慢慢收拾。”

    出门比较晚。

    黄昏色亲吻人造建筑的边界,节日欢欣的味道溢进安谧的街道。我们在这样的街道上不急不慢地走着。

    小时候上街,他总会牵着我的手。不论人群多么拥挤,人流多么杂乱,只要牵着他的手,只要他抓紧我,我就不会走丢。

    “要牵手吗?小心走丢。”

    明明心里很想,却下意识地反驳:“我不至于……”

    “是我想和妹妹拉手手,可以吗?”一如既往,狡黠的笑。

    “叠词词,恶心心。”

    被杰的父母收养时,我五岁。

    仔细想想,杰当时就已经颇会对付小孩子。他的声音很软很轻,仿佛初秋安静飘荡的悬铃木叶:“你好,我叫夏油杰。想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写的吗?——不想?好吧。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可以吗?”

    那个时候他向我伸出了手。

    于是牢牢地抓住了。

    ---

    果不其然,无聊得要死。但是,他不说话,我不说话,仅仅是两个人一起走路,我觉得很满足。随之而来的是恐惧,对未来的恐惧。起先他每周去进行基础培训还没什么实感,如今看着身边微笑着的他,再做不到自欺欺人。

    “对不起,害你扫兴。”啊,以一句扫兴的话开头了。

    “是啊,出来玩还忧心忡忡,得多活泼的人才能炒热气氛。”

    “……你还真责怪我呀。”

    “闭眼。”

    “啊?”

    在我闭眼之前他便上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我的脸:“现在你可以没有负罪感了。说吧,遇到什么感情问题?”

    他的指尖常年是冰的。

    “咒术师,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杰分明自己也是需要保护的年纪,就要开始为了别人舍弃生命吗?不是说这样不好!爸爸也是,妈妈也是,为了信仰而死,非常帅气,那是正确的死亡。只不过……只不过,这一天来得太快了。”

    “我为自己拥有为他人牺牲自我的机会而自豪。如果可以保护像盼兮这样善良的人,不失为人生意义的一种,这使我感到幸福。今天不要哭哦,我很厉害,所以向你保证,我会尽我所能好好活着的。”

    手捏紧,又稍松开。

    “想吃苹果糖。不知道今年运气好不好,想吃到甜度合适的,有的糖浆太腻了。”

    “回去是直接睡还是看部电影?”

    “不看《致命弯道》。”

    “宵夜呢,吃什么?”

    ……

    ---

    和同学约好看电影,电影院突发事件关闭。她们打算在商场逛逛,我提前告别,准备回家。

    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约男朋友出来玩?”

    “别吓我,我胆子小。”我无奈地拍开杰的手,“你怎么在这儿?”

    “出任务。”

    杰身旁有一个和他穿着同款校服的大高个儿白毛,一开口就挺欠揍:“杰,这谁啊,你妹?”

    “嗯。盼兮,这是我同学,五条悟。”他“哥俩好”地拍拍白毛的肩。

    不能给杰丢脸。“你好,我叫望月盼兮。”

    这只很高的白毛半挎下墨镜,双手插兜,上下打量我一番。在他面前,我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说“盼兮”是眼睛漂亮的意思。

    “嗯,我果然还是觉得自己眼睛好看。不要伤心,我认可,你也不错。”

    “咳,悟,别说了,她可容易害羞了。”杰拿过我手中的包,“回家的话,顺路,一起?”

    我要不是回家呢,你不尴尬嘛,哥。“不会耽误你们的任务吗?”

    “结束了,陪你走一段而已,不妨事。”他的语气忽然八卦起来,“还是你约了男朋友,不想哥哥当电灯泡?”

    “现在的小年轻,唉。”五条悟与杰默契相视,齐齐摇头。

    路上他们嘁喳不休,你打我一下,我推你一把。

    上次见到杰,是他放月假回家。叔叔阿姨不在家,我们两个出去解决一顿晚餐,第二天他送我去学校。我所就读的寄宿制学校和他放假时间不统一,叔叔阿姨常年出差,一家子整整齐齐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那么多话的杰,第一次见。他并非沉默寡言之人,所以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真好。

    “等等,我们是不是,把夜蛾老师给的咒具落电影院了?”

    五条悟向后一跳:“可不是我拿着的。旁边有卖御手洗丸子,带点回来。”

    “没门儿。”杰将我的包丢给五条悟,“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买两个橘子回来。”

    ……不要,把我和不熟悉的人丢在一处啊。

    “那个……五条君,您帮我拿包麻烦了,让我自己拿吧,谢谢。”

    五条悟倚在栏杆上,像我哥丢给他一样丢给我,慷慨地笑道:“喏,给,不谢。”

    他一只脚踩在栏杆下的小阶上抖个不停,没骨架似的半个身子趴在扶手上,间歇性自言自语。

    “喂——小妹妹——”他向我招招左手,随即摊开右手,展示一颗锡箔纸包裹的巧克力,“请你吃糖。”

    我五分惊讶三分腼腆两分想他人真不错:“谢谢。”然而拿起所谓糖果的瞬间我便悟了:是垃圾。

    身高虽然很成年人,心理却堪比小学生的幼稚鬼。我默默扔完垃圾,站回原位发呆。

    杰的好朋友啊。

    杰以往没有关系如此近的朋友,这是与过去朋友关系肉眼可见的区别。人以群分,五条悟,和杰的灵魂相通之处在哪里?

    “你老盯着我干嘛?”

    这人背后长眼睛?

    “您……”

    “啧,别您您您的,人家正是青春靓丽的二八年华。”短暂相处下来,他这种不以贬低他人为基准的自傲感并不讨人厌。

    “你和哥哥看起来关系非常要好的样子。”

    “必须的,毕竟是挚友。”骄傲而自信。

    “没想到那么正经的哥哥会和五条君这样看起来吊儿郎当——对不起。不是在贬低您。只是想客观地陈述事实罢了。”

    “呜哇,不愧是杰的妹妹,一样不可爱的嘴臭性格!”他摆出嫌弃脸,“兄控什么的最恶心心了。”

    兄控?兄控?!

    “你凭空污人清白!不是兄控!不是!”霎时羞耻得脚趾抠地,蹲在地上捂脸。

    “盼?他给了你一拳吗?”

    “我觉得她是想上厕所。”

    对女孩子说出如此无礼的话,试问假设这都能找到女朋友,合理吗?

    我不想吃东西,杰带来的御手洗丸子全进了五条悟肚子里。送我到家,杰不打算坐几分钟再走,在院门同我告别,嘱咐我关好门窗和气阀。

    五条悟的表情罕见严肃:“盼,我有要事相托。”

    老不正经的人突然一改从前,我由疑惑转为郑重:“五条君,我能办到的,一定……”

    “帮我把垃圾扔了。”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大把糖纸。

    “看吧,我说她同样的当能上两次。今晚请客。”杰用胳膊肘捅捅五条悟,对我眨眨眼,“好姑娘。”

    狐朋 狗友。

    ---

    不大想参加青年志愿者活动。我像个无情的问答机器,厕所,东南西西北,小吃店,南南东西西,哺乳室,左,纸巾……

    “大姐姐,我妈妈走丢了。”男孩扯扯我的衣角。

    “姐姐带你去广播室,好吗?”

    “不好。”

    杰,快来救救我。

    安藤更会对付小孩子,三下五除二套出必要信息。她留在原地照顾小孩,我去广播室广播走失通告。

    “你别沮丧,小孩子不亲近美女嘛。”枝川把矿泉水交给我。

    “我不是美女?”安藤耳朵尖,立即抗议。

    “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听说高中女生宿舍勾心斗角,我还担心不能和舍友和睦相处,事实证明我多虑了,杰传授的“先礼后兵”完全没派上用场。现在想想他多半是在开玩笑。

    说曹操曹操到。

    电话那边的安静与我这边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

    “在跑步?”

    “做志愿者给人跑腿呢。”

    “热起来不要忙着脱衣服,会感冒。”

    “才跑几步路,不至于。”我调大音量,“有事吗?”

    “再等几秒。六。”

    放慢脚步。

    “五。”

    走向人少的地方。

    “四。”

    耳朵贴近听筒。

    “三。”

    抑制呼吸声。

    “二。”

    抿紧嘴唇。

    “一。”

    全世界只剩下他略带笑意的声音。

    “生日快乐。”

    以为会随便过掉。

    “掐点呢,三月十七日,下午三点十七分。幸好今天你有志愿者活动。啊,对了,礼物寄到你们学校传达室的,记得去取——诶诶诶,夜蛾老师,我有正当理由!”

    ---

    感冒了。

    没继续上晚自习,老师给我批了请假条,允许我提前回寝室休息。鼻子阻塞,入睡困难,我后悔没听杰的嘱咐。

    半梦半醒,回忆起过去的事。

    叔叔阿姨不在家,只有年纪不比我大多少的杰照顾发烧的我。杰说,好妹妹你快睡会儿吧,哥哥好困呀。然后据邻居阿姨讲,我烧到抽搐,杰慌慌张张托她一起去医院。

    医院很大,杰却小小的,四处跑,排队,挂号。医生问,这孩子多大了?杰说,医生您快点吧,她都抽搐了。医生说,这怎么急得来。场面想想还蛮搞笑的。

    原来有那种时候啊,杰是个无能为力的普通人。

    现在,我的身边空无一人。

    杰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世界,不能永远陪在他不自立的妹妹身边。而我会如他所愿,渐渐长大,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下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看病,甚至一个人去做手术也不成问题。杰和爸爸妈妈一样,是要做更有价值之事的人,我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快睡着,快睡着,睡着就不会东想西想而难过了。

    “盼兮!我们把你的快递……”“嘘,小点声,她估计睡着了。”“哦哦,我给她放桌子上。”

    安藤和枝川蹑手蹑脚进门,打开远离我床铺的那盏灯。

    “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枝川压低音量。

    “不用顾忌我,我没睡。”我拍拍床帘。

    有什么东西被放下。 “怎么没睡着呀?我吃了药睡得可沉了。”安藤掀开帘子一角,“你哥——是叫夏油杰吧?他寄来的快递。起码有十斤!”

    “麻烦你们了,谢谢。”

    “听她瞎说,顺路的事。”枝川似乎在翻柜子,“我去洗澡啰。

    “你快点,不然我等会儿没法吹头发。”

    “知道啦知道啦。”

    安藤帮我重新掖了掖被子:“明天的值日我帮你顶上?”

    “我自己能行,不麻烦你了。”

    “行。你好好休息。”她放下床帘。

    恍惚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能体会到杰的心情了:我是在爱与善意中长大的,所以想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希望能够将自己所感受的美好传达给更多人。

    ---

    杰寄来的东西,一看便知道是四处出差带回的伴手礼,其中大多数是零食。

    居然破费买了台新手机;粉色外壳好恶趣味,还有这个长相奇特的毛毡小吊坠。我有端怀疑杰的审美在咒术高专被人带偏了,看起来不像正常人的白毛是头号怀疑对象。

    接下来一整周都有人好奇那个丑萌丑萌的小吊坠。

    放月假当天,杰破天荒地来接我。

    “你长个儿好快,”我比划比划自己和他的身高,“咒术高专伙食真好,养出来的学生个个一八零起步。”

    “今晚出去吃?”他把手中的伴手礼递给我,接过书包。

    刚出任务回来吗?“去超市买点食材吧,我下厨。叔叔阿姨回家也点外卖吃,灶台快成摆设生锈了。想吃什么?”

    “嗯……别弄甜口的。”

    “那你还买甜点做伴手礼,一次买俩。”

    “另一盒是给悟的,这家伙能把甜点当正餐,难为他不长蛀牙。你打开尝一个,他说没人会不喜欢这个口味。”

    毛豆泥鲜奶油味的喜久福。我对甜味没有特别嗜好,嗜甜怪推荐的,一定……

    是在妒忌他与杰的关系吗。

    心胸狭隘会让杰反感的,他本来就不属于任何人。

    “味道如何?”

    “好吃。”糟了,再表现得热烈些啊,毁坏气氛的傻子。而且这个味道真的比我吃过的任何口味都要好吃,他下次不会给我买了吧……

    结果几乎全程沉默。他是第二天做好早餐后走的。

    家像一个旅店。

    过去爸爸妈妈也是这样。爸爸是记者,长年旅居国外,最终卷入宗教政治纷争中被人杀死。记者要为真相发声,他死在了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妈妈是警察,被仇家报复而死。明明身上全是血,肯定超级痛,可向来不苟言笑的她,在死前却露出了异常温柔的表情。

    有过怨恨他们的时期。我想,所谓真理,所谓正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抛下尚且年幼的女儿,让她孤零地,躲在角落害怕。

    杰是个理想主义者,我能在他身上见到爸爸妈妈一去不返的影子。所以曾经没有亲密的朋友。他拒绝理想世界受到分毫玷污,干脆关上门,自己创造一个世界。

    会变得和爸爸妈妈一样吗,杰?

    ---

    职业生涯规划课,老师对我的“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印象深刻,学期末再写自我职业设想,她首先抽我起来读。

    “吾与点也。”真没话说。难道告诉她,我预备考个好大学,接受调剂,毕业找专业对口的工作。

    我的同桌荏原君,父母在消防队工作,他说自己要继承父母的光荣事业。

    “说得仿佛是继承亿万家产。”我吐槽。

    “亿万精神财富!”每当提起父母,荏原总会格外自豪,“望月同学,你可以来当精神辅导员!基于消防职业的特殊性,消防员易产生心理失衡、情绪失调和人格障碍等心理健康问题,需要各级消防部队采取相应措施,避免或消除心理压力造成的心理应激、心理危机或心理障碍,这份工作非常适合你,我当消防员,你当心理医生!”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工作?”

    “诶,对哦。”

    教室内外充满快活的气氛。

    不过我很快笑不出来了。

    “我逐渐理解一切!”荏原站起来,后撤一步,“因为我喜欢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我花费三秒钟,领会到他在表白。周围人疯狂起哄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上课呢,上课呢!荏原君,坐回你的座位。”老师招呼纪律。

    喜欢。

    什么叫喜欢?

    然后我猛地想起,杰说,你也长到谈恋爱的年纪了。

    下课,在荏原开口之前,我回应,对不起,我对你没有恋人的喜欢。他摸摸后脑勺:“没关系,是我太唐突。抱歉,给你造成困扰了。”

    下节体育课,荏原和他的好哥们儿呼啦冲出去占场子。

    喜欢。

    什么叫喜欢?

    当接过杰递来的毛豆泥鲜奶油味喜久福,听他轻笑着调侃“你喜欢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好明显”,我倏地好像能够理解,关于喜欢,非书面的意义。

    “太久不见,傻了吗?”

    “没有,只是在想,你们学校伙食变差了,害你饿瘦。”

    “你们学校伙食好,你长高了。”他拿过我的书包,“回家,一起?”

    嗯,回家,一起。

    ---

    该说出来吗。

    ---

    书包拉链被人拉上。

    扭头看见高得不像话的白毛,我不知该说咒术高专伙食到底好不好。“谢谢。”

    “既然你这么想表达谢意的话,就让我排到你的位置上呗。”

    五条悟,绝对是那种会和小孩子抢糖吃的家伙。

    “我合理怀疑刚刚那一出是你自导自演。”反正我不急,想买的欲望也不算强烈,因此直接把位置让给他,自己重新排到队列末尾。

    杰没有和他一起出任务么……

    一个袋子直接放到我头顶上,我立即接住,回头看果然是五条悟。

    “大帅哥五条悟强烈推荐!”

    “谢谢。”我离开队伍,“杰没有和你一起出任务吗?”

    “这种程度的任务我一个人就行。而且最近忙得要死,人手不够。”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当咒术师好社畜啊,看来我有必要重新考虑一下撺掇杰和我去说相声的可能性了。”

    “诶?我哥?说相声?你一个人去天桥上拉二胡卖艺不也挺不赖嘛。”我翻出钱包,“请问一盒多少钱?”

    他摆摆手:“不用,我找你哥坑回来。走了,再见。”

    等会儿打电话拜托杰把钱给他吧。上次见到杰——上次通电话,竟然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

    坐新干线返程路上,给杰打了电话。他的声音有些疲惫,我想和他多聊几句的想法瞬间熄灭,潦草结束对话。

    心理咨询师……从那之后有去查阅相关资料,在执行重大险情任务后,现场触目惊醒场面容易诱发消防员心理问题,参与抢险救援的消防员抑郁症患病率很高。杰现在做的工作,比消防员还要更频繁接触残忍的现场,他会不会有心理问题呢?咒术高专应该会像消防队一样配备专职或兼职的心理疏导。我是咒术师家属,对咒术界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和接受,也许,可以在这方面考虑工作。

    说不准能帮上杰的忙!

    决定啦,好好告诉杰我的心意,不论他的回答是什么,我都要向成为优秀的心理咨询师而努力。

    杰一定会支持我。

    等等,再准备准备,怎么说也是初恋,要选个合适的时间,帅气地告白。他们什么时候放长假?

    当时我快要十六岁,正是充满迷惘和无限未来的年纪。我打算爱,打算一头撞向不道德也不会有结果的南墙,脑子里全是临场编造的过路人故事和酸掉牙的土味情话。然而我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不知道自己没那么多时间,杰听不到那些尬得人掘地三尺的话。我觉得自己既羞怯,又勇敢,是艾斯梅拉达,甚至能够面不改色地拽着杰的衣领,献上一个仅有嘴唇贴嘴唇的初吻。

    像是一个诅咒,造物主戕害理想主义者的恶趣味。

    我见过,那样的人。飞蛾扑火地要还现实一耳光,把所有人丢在身后,走得多么坚定。

    “夏油杰,派遣任务五日后杀害任务地点共计一百一十二位村民,目前正在逃亡。”

    我觉得不对。是谁把杰变成这样的呢?他是那么温柔,那么正直,那么善良的一个人。

    是谁呢?

    当时我快要十六岁,什么都没能来得及说。杰在上高专三年级,其实也还不到成年。

    ---

    叔叔阿姨说第二天回来,我算好时间,出门买菜。回来路上耽搁了,进门发现家里空无一人。还没有回来?

    打电话问一问。拿出手机,我尽力不去回想,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自己是怎样一种心情。枝川好像坐在旁边吃泡面,我记得。

    ……是尸体,叔叔和阿姨的。

    我也会和他们一样的死法吗。

    “我选择了自己的‘真心’,”他说,“如果要践行,那么这是必要的牺牲。”

    “用不着解释,虽然不太明白。”我将手机吊坠取下来,攥在手里,手机扔到一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见到哥哥变成一件好奢侈的事情。明明在同一个城市,却没办法一起过节,一起吃饭,一起聊生活中琐碎的事情,一起什么也不说,只是坐在一起……这样的事。

    “但是很正常的吧,毕竟哥哥和我——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哥哥是要做大事的人,当然会没时间和我这种普通人分享这些庸俗的经历。

    “你的朋友有哪些,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你经历过哪些事,你为什么要笑,你为什么哭了。我永远无法知道。

    “事实上最近确定自己的心意,下决心……唉,算了,不重要。

    “尽管还有些话想对某个人说,嗯——也不重要了。”

    我抬起头,望向站在走廊那端的人。看不清他;走廊没有开灯。感谢我的坏习惯,我可不想让他瞧见自己现在的表情,想必十分难看。

    如果我哭了的话,他能再给我擦眼泪,该多好。

    THE END

    *注:日奈森亚梦,《守护甜心》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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