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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相助

    黎湛正巧转到此处,遇上了七弟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到他的身旁,再看着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远去几乎成点的背影,心下明了,用手在他近乎呆滞的双眼前晃了晃:“人已经走远了。”

    “她的眼睛……真好看。”黎鸿并未从刚才的奇遇中抽离出来,嘴角绽开了明媚,满是流连。

    接着,他假模假样捂住心口,“哪里是撞在我的胸口,分明是我的心。”

    黎湛恨不得把耳朵捂上,也不知黎鸿小小年纪这些混话和谁学的……定是何君逸,好的不学。

    在北燕时,他的父王母妃不知给他相看了多少姑娘,他总是百般推诿,仿佛上刑一般,怎的出来一趟,竟是开窍了。

    “二哥给你留意一下……”

    带帷帽出行的,应当是官家之女。偌大的京城,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位,要想找到她,如同大海捞针。

    黎湛只能如此安慰他,毕竟小孩忘性大,兴许再过段时间就忘了。

    黎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真的……还能认出她么。

    ……

    在蓟州的八年,陈效凌已然从女孩成长为少女。再度回京之时,恍如隔世。

    三人从面店出来后再上马车,陈效凌掀起帘子一角,盯着馄饨摊子,目光随着马车走远。

    “那家馄饨是我最爱吃的,以前四伯总是……”,“四伯”这两个字她说得极轻,可还是勾起了伤心往事。

    她呆呆地盯着外面,攥紧了衣角,眼眶微微发红。

    罗桉见她触景伤情,握紧了她的手,“说好了再也不哭的,义父知道了不会心安的。

    陈效凌的四伯再也不会回来,教她读书写文,授她做人之理……

    而是永远留在了两年前,蓟州那个冷到心死的冬天。为了百姓,为了大宁,忧国奉公,积劳成疾,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两年前陈云起离世,陈效凌忙前忙后,从不在人前示弱落泪。直到最近几个月,阿凌才好似慢慢走出来了。

    罗桉握着她的手,又掐了掐她的小脸,忍不住叹气,脑海里浮现出她从前的稚嫩。

    罗桉和罗榆姐弟陪伴了陈效凌八年,虽是日日相对,望着眼前人清瘦的脸颊,昔日的惯养被坎坷一点点抹去:

    年方十八的少女身着淡黄罗衣裙,还是前几年实行的花纹与料子,头上别了一只素雅的兰花簪。质朴的服饰,亦掩不住少女的灵动可爱。

    陈效凌并非第一眼惊艳的长相,却生了一双令人难以相忘的眼睛,澄澈无邪,灿若星辰。一双圆眸,灵韵流转,时而俏皮,时而淘气。

    鹅蛋脸如琼脂般白皙光洁,秀鼻微塌,唇不点而红。粲然一笑之际,灿烂明媚。

    长得好看的人不少,可长相这般讨喜的,却不多。

    “这是我方才买的炒鸡头,尝尝与蓟州的相比如何。”在外驾车的罗榆掀开车帘,递进来一个荷叶包。

    隔着荷叶,颗颗饱满好像呼之欲出,陈效凌迫不及待打开荷叶,清甜的干果香弥漫开来,只见里面装满了如白玉剔透般的炒鸡头。

    方才吃过一小碗面,几块点心,但陈效凌还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用帕子随手一拭,将泪水连带着汗水一同抹去,好似那伤感不曾来过。见她这般,罗桉罗榆姐弟忍不住相视一笑。

    陈效凌意识到,自己多少有点不太矜持,故作正经地拿起一颗炒鸡头,喂给了罗榆:“还是你最懂我。”

    罗榆记得阿凌在蓟州时总想着京城的干果,方才听到二人在车内的伤感,想着买些吃的纾缓气氛。

    陈效凌又拿起一颗,眼见就要送到罗桉的嘴边,虚晃一下扔进了自己的嘴里,嘎吱嘎吱地嚼着,一脸无辜。

    “越发过分了!“罗桉像捏面团般揉着陈效凌的脸,有几分宠溺,手感倒是真的不错。

    马车里传出了二人的打闹声,罗榆抿嘴莞尔,心道:我这位姐姐,平日里冷冷淡淡,怎么唯独对着阿凌,倒像是变了个人。

    八年前,罗桉罗榆所在的村子被西昭人屠戮殆尽,姐弟逃过一劫,却成了孤儿。是陈效凌的四伯陈云起将他们带回府中,收养照顾,并且认了这两个孩子做义女义子。

    八年间,三个孩子情同手足,共担风雨,经年的陪伴跨越血脉,无形的羁绊于情之间深深锁住。

    罗家姐弟其实生得并不十分相像。

    年方十九的罗桉轮廓利落,女生男相,眉宇间有着抹不去的疏狂,率性而绑的高马尾英姿飒爽。她将那普通绀蓝曳地裙,穿出了华贵天成的气势,她又生性不喜笑,望之便生了敬而远之的心思。

    罗桉倒是比陈效凌更潇洒的人物,对情爱之事嗤之以鼻。听闻阿凌喜欢那个姓元的,真令人难以置信,不过一副好皮相罢了。

    她便不喜欢男子,麻烦得很。

    许是那场变故的缘故,罗桉对人提防心极重。如果说,如今在这世上谁能让她卸下防备,无所顾忌,便只有面前二人。

    罗榆与阿凌同为十八岁。

    少年乍看之下,倒是没有姐姐那般不好相与。他面容白净,五官小巧,线条温柔的面容总有一层淡淡的和煦。

    他举止从容,谦和温良,事事思虑周全,在其身旁总能感到安稳。陈效凌总开玩笑说,如果罗榆是女子,她一定娶他做媳妇。

    ……

    “求大人放过!”马车外传来老妇人凄厉的叫声。

    罗榆眉头紧蹙,停下马车,喝住意欲挥鞭的凶狠男子:“光天化日,竟敢当众鞭打良民,真是好大的胆子!”

    凶狠男子不以为意,哈哈大笑:“小白脸,识相的滚远点,有些事不归你管。”

    “京郊与京城相隔不过数十里,天子脚下还敢猖狂!”陈效凌义愤填膺走上前去,扶起摔在地上的老妇人,横眉冷对,与凶狠男子对视,气势不落下风。

    山高皇帝远的蓟州,仗势欺人的恶事数不胜数。只是不成想,连京郊竟也有如此猖狂之辈。

    新皇登基,根基未稳,边边角角的余孽自是来不及扫清。如此嚣张,寻常官吏自是不敢……应当是宗室王侯级别的权贵,背景很硬,又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才敢如此行事。

    陈效凌嘲讽一笑,怕,是有一点点的。

    四伯在蓟州为了推行改革,没少得罪那帮封疆大吏。如今,有人受难,她也不能畏惧。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凶狠男人逐步逼近陈效凌,轻蔑道:“皇亲国戚的事情也敢管,活腻了不成。”说着,他狠狠拽下了她的帷帽,跺了几脚。

    陈效凌拉住了即将发作的罗桉,又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淡然道:“皇亲国戚就可以随意圈占农地么,哪条律法是这样写的?”

    蓟州八年,太多人间不平事。百姓苦,百姓苦。一朝天子一朝臣,苦的还是百姓。

    她紧握手中的白玉玉佩,那是……心上人与她诀别之时,留给她的物件。

    “若遇到困难,把这个拿给当地官员看,他定会帮你。”他举世无双的容貌,不合时宜地浮现在陈效凌眼前。

    不行,陈效凌暗自摇了摇头。这帮人是令人嫌恶的仗势欺人之辈。一旦她走人情关系,也不知是仗谁的势,欠谁的人情?与这些人又有何分别?再者,若是连累家中,让爹爹在朝难做官,就难办了……

    她收起玉佩,心动只存刹那,强压下有关那个人的过往。

    陈效凌勾唇一笑,计上心来:“不知是哪位皇亲国戚想要田地,又要拿来做什么?”

    凶狠男子恶狠狠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们是北燕人,在隔壁那位老伯家中借住,当然关我事。”陈效凌双手环抱,下巴轻扬,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其实隔壁屋主早已搬走,她只是随口一诌。

    罗桉罗榆猜不出她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相信以她的聪明才智,定能解决。

    “这位大人,你细细想想,我们姐弟三人出来游山玩水,从北向南,一路顺风顺水。”陈效凌故意一顿,见凶狠男人面露疑惑,知道已经忽悠到位,继续道:“在其他地方都相安无事,唯独快到京城了,被所谓的皇亲国戚欺负,谁知是不是经人授意,刻意针对我们啊?”

    “哎呀!”她故作愤慨:“你们大宁,瞧不起我们北燕人吗?我回去可要好好说道说道……”

    凶狠男人打量着陈效凌,衣着简朴但气势不俗,越看越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儿。再看向罗桉,生得美艳深邃,还有几分异域风情,是挺像北燕人……

    凶狠男人身旁的小弟害怕道:“大哥,咱们管不着北燕人。”

    其他小弟附和道:“我家是蓟州的,万一北燕人骚扰我的家人怎么办。”

    “这几位小哥甚是高风亮节!把家国置于钱财之上,让人佩服。”陈效凌谅他们没这个觉悟,为首的凶狠男人不好糊弄,小弟就是混口饭吃不想惹事,她就主动给他们戴个“不愿挑起两国争端”的高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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