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开发建设工程起得很快。

    敲定图纸，狗狗批了一个“可”字，便开始进行。

    挖掘机挖地窖，打地基。建筑工人上山伐树。

    狗狗从早到晚不见影。

    甜瓜熟了，无籽的品种，汁多瓤甜。阿桥捧着甜瓜一边吃一边巡察梯田，也就不想狗狗了。

    反正它会回来。

    巡完梯田，阿桥选了几块好田新开发，准备种秋稻。

    人多了，吃得也多嘛，得多种些。

    她在院子里培育种子，太阳越爬越高，气温越来越热，老房子里闷得不行。

    宋丽就给她搬了躺椅去一字谷，让她睡午觉。

    白日里也就谷里凉快，呆久了甚至凉飕飕。

    阿桥裹着蚕丝被，舒舒服服窝在躺椅里看瀑布。

    她一高兴，嘴上就留不住东西：「甜瓜好好吃，你切给他们吃吧。」

    宋丽：“咱们没几颗啊！”

    「有306颗。」

    虽然梁加乡还没有摘完，但阿桥巡察时数过了。

    「留一百颗给狗狗吃。」

    宋丽撇撇嘴，心想阿桥真大方——有时候。

    转身又被阿桥拽住手，她回头，见阿桥悄咪咪的不安地扑到她怀里，抱着她手臂，像一只黏人的小猫咪打着什么坏心思一样，偷偷和她说：「帮我挑漂亮的甜的留下嘛，要是长得丑了，狗狗不吃……」

    “可我也不知道哪个甜哪个不甜啊。”宋丽嘀嘀咕咕跑去找梁加乡。

    梁加乡有经验，他手摸摸就知道甜不甜。

    “个个都甜！阿桥超会种，我敢拿晚饭保证，真的每颗都甜！”梁加乡眼里充满了对阿桥的倾慕，摘甜瓜摘得比养孩子还小心翼翼。

    宋丽便紧着个头大的漂亮的挑。哪怕阿桥说只留一百颗，她也不敢真将另两百颗全切了。

    阿桥只是现在兴致好，回头就忘了。

    宋丽把看起来没那么好的甜瓜装进篮子挂在瀑布里。

    晚上，大家下工干完饭，坐在村口吹风时，婶子们从瀑布里捞起甜瓜，切成小块小块，一人分一块。

    被瀑布冰镇一整天的甜瓜凉得人心旷神怡。瓜肉清甜可口，干了一天活，吃一口真是解暑又解渴。

    大家唠起嗑来，嘈嘈杂杂，和末世前仿佛没有变化。

    宋丽唏嘘：“要是没丧尸就好了。”

    一句话浇灭了附近人的热情。一张张脸苦下去。

    他们现在的生活搁在末世，算好。搁以前，那完全没法比。干一份活拿一分钱，别说一口甜瓜，就是一天吃一百颗甜瓜也是小意思。

    大家兴致缺缺，提前回屋休息。

    【明天还得干活呢。】

    *

    狗狗回来时，村里静悄悄的，山里树影婆娑。

    它在阿桥门外站了许久。月亮被乌云吞了大半，才转身离开，趴在大院的屋檐下睡觉。

    阿桥是半夜被蚊子咬醒的。蚊子叮上她就不松口，被阿桥一巴掌拍死了，喙还深深刺在皮肤里。

    她揉揉手臂，迷迷糊糊去找狗狗。

    狗狗的耳朵动了动，肚子下面的蒲团空出一点位置来。

    阿桥顺势坐下去，将自己塞到蒲团上。狗狗的毛发柔软地铺在她身上。

    风吹过，毛毛扫得裸露的皮肤痒痒的。

    然后，阿桥睡不着了。

    她戳戳狗狗：「吃甜瓜吗？」

    狗狗：“不吃。”

    阿桥站起身，去谷里捞甜瓜。午觉后，她也在瀑布里丢了几颗甜瓜。

    她提了两颗甜瓜回去，坐在蒲团上抱着甜瓜思考宋丽是怎么给她吃的。

    【去皮，挖甜瓜，切成小块。】

    脑海里串出了整个流程，手摸上甜瓜准备一巴掌拍开——她没刀。

    动作被狗狗隔开，它将甜瓜抓过去，锋利的爪子在上面划出一个完整的圆，再一拍。

    甜瓜分成两瓣。

    “再这样划，这样划，这样划。”阿桥给它比划。

    狗狗按照她的要求分成小块。阿桥拿起就咬。两三口咬完一块，瓜皮丢进土里。

    她吃完了两块，偏头看见狗狗在睡觉。

    “你不吃吗？”

    狗狗挥挥爪，让她不要吵，“自己吃。”

    阿桥果然只懂了它说出来的话，一直自己吃。

    “你白天去哪了？”

    “外面。”

    “干嘛呀？”

    狗狗气声虚弱地“嗯”了一声，不知道回答没回答，反正阿桥没听清。

    她把瓜皮全部埋进土里当肥。等埋完，洗了手，狗狗已经睡熟了。

    她叫了两声，狗狗没应。就把另一颗甜瓜放到狗狗嘴巴朝向的那边。

    这样，它醒来就能看见，能吃上。

    然后，她睡在蒲团上，整个人窝进狗狗的肚肚里藏起来。

    再没有蚊子咬她了。

    *

    狗狗是在一阵窒息感里醒来的。

    阿桥像一条八爪鱼一样覆在它身上，手肘固定它的脖子，以至于它一睁眼就看见一颗硕大的甜瓜。

    透过平滑的黄白皮能闻到里面的清甜，但它不喜欢。

    狗狗嫌弃地拿开阿桥的手，将自己的脖子解救出来，再抖开她的腿，解放身体。

    站在蒲团旁边，狗狗抖抖身体，浑身轻松，像从石头缝里捡回了一条命。

    看着地上张牙舞爪睡觉的“女生”，狗狗有很长一阵的沉默。

    而后，它提起地上的甜瓜，出村了。

    最近很忙，村外来了大批丧尸。狗狗抓了几个丧尸头，问它们迁徙过来的缘由。

    丧尸：香啊。这边有美味。

    人对于它们就是美味。

    但村子里总共不过三百人，也不会出现什么特别浓郁的美味。

    丧尸：不不不，您误会了，是比人类更美味的东西。

    它的视线落在狗狗提着的甜瓜上，眼露馋光。

    狗狗立即将甜瓜藏进包里——它背上有一个包，阿桥往里面塞了很多吃食。

    狗狗驱赶了它们，严禁它们靠近村庄。

    然而这些丧尸是零散的，无纪律的，随大流的。哪里有丧尸，其余丧尸便顺路跟随。

    驱赶一波，另一个山头又出现另一波，隔几个山头还有一波。

    狗狗窝在山顶，累了。

    它拿出甜瓜来吃。

    山脉里，丧尸僵硬地朝山村的方向蹒跚。而村庄，只是成群山峰里小小的一个点。

    知道它重要遗失物的阿桥在那个点里跳来跳去，完全没有意识到逐渐靠近的丧尸群。

    【要不要继续管？】

    狗狗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甜瓜很甜，但它不喜欢吃。这里很多食物，它都不太吃。

    只要把阿桥带上，确保她不会饿死，整个村庄便和它无关了。

    没了村庄，很省去很多麻烦事。

    比如河流污染、水井污染、地下污染、丧尸围村等等。

    只要呆在这里，它就有忙不完的事。

    它把甜瓜皮一并吞了，睡在树荫下。

    天黑了才回去。

    阿桥已经在蒲团上等它，抱着吃掉一半的甜瓜问它：「今天去哪儿了？」

    “睡觉。”

    阿桥以为狗狗在叫她睡觉，“哦哦”两声，快速躺好。

    眼睛一闭，对狗狗招手：「快来睡吧。」

    狗狗：“……”

    狗狗撵她回去睡。

    “真的不能一起睡？”

    阿桥抱着半边甜瓜，满脸委屈。

    “房子里有蚊子咬我，睡不着。”

    狗狗翻了个白眼，“晚上听见你打呼了。”

    阿桥：“啊……”

    “你听错了，是宋丽。”

    然后仓皇跑了。

    狗狗望着她的背影，莫名笑出声。

    白天睡了一整天，晚上睡不着，狗狗趴在蒲团上小憩。

    阿桥听见它睡熟的声音，从门后探出一只脚，垫着脚尖悄悄靠近狗狗。

    她用手拨开狗狗的毛发，从它肚肚下面薅出一块蒲团，将自己蜷上去，再窝进狗狗肚肚里。

    毛发遮挡她，再也没有蚊子咬她了。

    阿桥睡得极快。

    狗狗听着耳边匀速的呼呼声，不知几时也睡熟了。

    天亮，依旧是在一阵窒息感中醒来，睁眼就看见一颗硕大的甜瓜。

    它挥开阿桥搭在它身上的手和脚，在屋檐下呼吸新鲜空气。

    小小的呼噜声在背后有节奏的起起伏伏。狗狗回头看了一眼，提起甜瓜塞进口袋，进了城。

    最近的一座小县城空了。

    街上没有丧尸，风吹起地面的垃圾到处飘。

    人头从各个角落悄悄探出来，看见满城空巷，俱惊呆了眼。

    当即，各个避难所找人的开始找人，投奔安全区的投奔。

    小县城里，人群涌动。

    很少很少的人，狗狗从他们身边走过，背上鼓足的口袋引来他们的目光。

    口袋不厚，清晰的露出水瓶的形状，食物的轮廓。

    有人贪婪地舔嘴。

    他们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吃过好东西了。

    一条狗而已，直接打来吃了。

    这条狗长得高大而肥硕，足够他们吃上十天半月。

    封闭久了，人疯了。

    眼神对视，一群人向狗围上去，将它包围在人圈里，让它无处可逃。

    狗狗站在中央，看这群失去人性的浑浊人类。

    “抓住它！”

    他们用力扑上去。

    十分钟后。

    狗狗在一块没有被血迹污染的墙面擦掉爪子上的血。

    躺在地面的尸体麻木地站起来，拖着空荡荡的胸口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小县城里。

    市中区塞满了丧尸，挤得城市水泄不通。

    狗狗带着饱腹感极强的肚子穿过一条条街道，一个个小区，找出来几个长得和人一模一样的丧尸。

    它们有人类躯壳和思想，但食性早发生了变化。

    狗狗带它们回村。

    回村的路上遇见了丧尸潮，是从县城到村庄的路上。

    领头的几个丧尸看见狗狗，浑身哆嗦。

    昨天早晨，它才被狗狗驱赶出山脉，今天又被狗狗撞见它带丧尸朝山脉进发。

    丧尸嚎得结巴：“它们……它们没出过县城，我我我带它们出去转转……”

    狗狗面无表情点头，将它们交给了身后的丧尸。

    如果丧尸分十个等级。

    那么只会干嚎的丧尸群是最低等的一级，引导它们的领头丧尸勉强算二级。而它找的这些像人的丧尸，应当是五级。

    人类有等级区分，能一物降一物，丧尸也有。

    面对五级丧尸，那些低级二级的丧尸瞬间化成小垃圾，被治理得服服帖帖。

    尸潮终止在半路，狗狗又将另外几只五级丧尸送进不同山峰，各管一座山。

    那些不同方位而来的零散丧尸，被隔绝在距离村庄五里地之外的地方。